财经天下周刊（ID：cjtxzk）

文｜李介

编辑｜鹿鸣

权健事件已经过去了近72小时，丁香医生一篇题为《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的文章让公众的视野再次聚焦在权健集团身上。这个位于天津武清开发区的龙头企业有着不同于普通直销公司的销售模式。

而在权健的保健帝国中，占地达300亩的权健肿瘤医院毫无疑问地居于医疗保健的核心地位。在这里，也许一整天的时间病人都还没有医生多，但这却是权健经销商们汲取信心的圣地，也是他们口中“包治百病”的底气之所在。

医生对这里的独门秘方同样青睐有加，不过在权健事件后，似乎整个医院都变得特别谨慎。医生要求见到病人做过检查才肯告知治疗方法，会员中心则只字不提任何有关会员的信息。

多数科室大门紧闭

12月27日，《财经天下》周刊来到位于天津武清区豆张庄的权健肿瘤医院。这家医院离武清城区还有十几公里的距离，几栋大楼有些突兀的耸立在荒凉的公路旁边。

出租车司机是武清当地人，在他眼中，当地人是不会来这家医院的，“我就说到这里”。

与权健肿瘤医院富丽堂皇的大厅以及吊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挂号处稀少的病人。虽然这家二级肿瘤专科医院是按照三级医院的标准进行规划，但是完全没有大城市三级甲等医院排队取号的盛况。

在医院一楼的大厅正中是一个喷泉，12月27日，不时有权健的经销商团队在这里合影。喷泉旁边树立着一个屏风，上面是权健集团董事长束昱辉的两句话“把没有说成有，是骗人；把没有做成有，是能力”。

当日，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大多数时间医院挂号处都空无一人。整个医院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安静，病人的数量甚至还没有工作人员多。

下午2时许，《财经天下》周刊随机走访医院内多个科室，很多科室大门紧闭，没有医生坐诊。《财经天下》周刊以替家人问询的方式挂号问诊，需要先在科室门口等待导诊人员将医生从另外的房间叫来。

当问及癌症治疗时，一位医生表示，医院在治疗癌症方面确实有独家的方剂，在给病人进行检查后，可以按医院独特的疗法住院治疗。

《财经天下》周刊来到医院的会员中心，工作人员却显得尤为谨慎，当听到“不是会员”的介绍时，对方连连摆手，示意会员并没有什么优惠，也不能在这里办理会员。

但同时在权健医院的一位病人表示，会员确实要在权健公司找讲师办理，入会之后，在医院买药就可以享受八折优惠。

有媒体援引患者的声音称，类似于27日这样“人少”的状况是个例外，此前医院只要开门，患者仍然会人满为患排成长队。

工商资料也显示，天津权健肿瘤医院注册时间为2014年8月29日，投资人潘金泉，由天津市武清区市场和质量监督管理局于2018年核准，属于二级肿瘤专科医院，经营范围包括肿瘤内科、肿瘤外科、肿瘤妇科、疼痛科等17项。此外，权健肿瘤医院还投资了束昱辉担任法定代表人的骏源北京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认缴金额达到1485万元，占比99%。

在经销商眼中，权健肿瘤医院有其另外的作用。当大巴车载着新加入的经销商们来考察的时候，这里的安静就会被打破。经销商们会在带队老师的指引下，在医院参观。

在医院的走廊里，贴着多幅束昱辉接待外国参观者的照片，这里也是带队老师重点讲解的信息点之一。

12月27日当天，医院的病人不多，但却时有分散的经销商出现在医院里。他们大多拿着手提袋，袋子上有譬如“尚德体系”的字样，里面装满毛巾等做火疗用的产品。公开资料显示，尚德体系是权健的经销商分支之一。

《财经天下》周刊在这里遇到一位从河北来的经销商，他在12月26日带了9个人来权健总部开会，27日又带着一名尚在犹豫的参会学员来医院“学习学习”。他说自己刚开始干的时候也在犹豫，但是一旦手下的人发展起来，收益就“蹭蹭蹭的倍增”。

至于带人来权健医院的目的，他表示，装修豪华的酒店，以及先进的设备能让学员充满信心。

7500元加盟经销商，拉下线就有奖励

但也并非所有的经销商都能成为发大财的幸运儿。李明就是那些不走运的人中的一个，他告诉《财经天下》周刊，自己原本在江西老家自己创业，开了一个小餐馆，生意也挺兴隆。2015年年末的时候，村里一个从小就认识的玩伴开始向劝他加盟权健。

李明被玩伴带着参观了阔气的权健肿瘤医院，听了无数个神话般的暴富故事，也被介绍了很多遍权健神奇的产品。回来之后，他就卖掉了餐馆，交了7500元加盟费，正式成为一名经销商。

不过，李明称，在缴纳了7500元加盟费之后，老师给自己来讲解的怎么发展下线，拉更多的人来加盟。他提供了当时抄录的笔记，上面写着邀约的原则和对象等，包括有事业心的人、不满足于现状的人、有健康需求的人等。

受访者提供图片

老师们还以奖金制度来诱惑他们，当时的标准是，每一个新来的加盟商需要给权健公司缴纳7500元，而拉来两个加盟商就可以得到750元奖励。虽然750元不算多，但是重要的是新拉来的人再发展的下线也可以为李明带来现金奖励，最多可以延伸三层，这样发展起来的数目听起来就很可观。

大半年的时间里，李明去天津权健总部开了6次会议，不仅浪费了时间，各项费用加起来也超过了10万元。在发展了两个人成为下线后，他对权健失去信任，于是选择了退出。

当地态度“冰火两重天”

事实上，12月26日，权健风波事发次日，权健总部就在上演着一场经销商大会。虽然已经置身于舆论漩涡中，但表面上，这里一切如常。当天下午这里举办了一场两千余人的加盟商培训会，名为“权健集团尚德体系启动大会暨荣耀盛典”。即便活动中午12点才开始，但是热情的参会人员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龙。

因为场地不够，另外的分支“乾城体系”“昱盛体系”则要去与权健合作的宾馆里进行培训。他们聆听着老学员们励志的故事，一起大声的喊着口号。

但变化是悄悄开启的。权健集团对面的小餐馆老板告诉《财经天下》周刊，这附近并没有厕所，他们平时都会使用权健集团办公楼里的卫生间。26日早上8点左右，他们还可以照常出入，但从中午开始突然就不让进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培训会在下午四点左右结束，《财经天下》周刊下午6点左右来到权健集团总部时，但门口的安保明显加强，严格控制人员进出。

对权健，当地人有着泾渭分明的两种态度。

一位市区出租车司机兴高采烈地讲起自己看到的权健集团火疗项目时窜出蓝色火焰的场景，而权健足球队更加深了这位球迷司机对权健的好感，他经常去现场支持天津权健足球俱乐部的比赛。对网上有人质疑权健集团的模式涉及传销，他不屑一顾的表示，这都是外行说的话，“直销就是直销，国家给他们发正规牌照了”。

不过，一位武清区的居民对权健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表示“这就是一个传销集团，就是骗外地人而已，给人吃一些没有用也没有毒的药。”相反，因为本地人不会上当受骗，所以与权健也就相安无事，而且有不少人会在权健工作。比如他的发小，就在权健肿瘤医院里做食堂员工。

权健肿瘤医院也曾吃到过罚单，工商信息显示，权健肿瘤医院存在未报批建设项目环境影响报告书（表），自2013年4月起擅自建设，且需要配套建设的环境保护设施未经验收合格，建设项目自2015年8月起擅自投入经营。2018年8月，天津市武清区环保局对权健肿瘤医院罚款20万元。

这种相安无事或许不会再长久持续。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相关负责人12月27日表示，总局正在了解权健产品相关情况。天津市委、市政府也责成天津市场监管委、市卫健委和武清区等相关部门成立联合调查组，对民众关注的诸多问题展开调查核实。目前，调查组已进驻权健集团展开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