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尼尔
本文来源:侨报网
像我那样的高中生涯,实际上是一种侥幸的赌博。我的确有可能考上名校,但是更有可能,在高中的时候或者刚入大学就完全垮掉。
我不希望成为大家的榜样,因为我不希望大家活得像我当时那样痛苦。
一
我从加州一所非常知名的高中毕业,被哈佛、斯坦福等大学录取,现在是斯坦福大学学生。基于这句话,大家可能认为我高中一定过得很顺利高兴。
但是,真实情况并不是大家所想像的那样,实际情况恰恰相反。
高中四年来,每得一个A,平均下来大概就得有一次恐慌的经历。每次得不了A的时候,恐慌发作得当然就更严重。我有过跳楼的冲动。
但是,大多数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我会感觉难受到连真正跳下去的动力都没有。
四年来,我经常会有非周末没时间睡觉的经历。
有时候,会连续几个月,在非周末期间日均睡眠低于四个小时。有时连周末都没有补觉的机会。
这种情况很容易用褒义的话来讲:你们可以说我有干劲、有动力、有野心,等等,甚至可以用大学录取官的行话来说我的成绩单如何出色,我的课外活动如何优秀。
我承认这些方面有很高的含金量。但是,更准确的说法是:我高中四年不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上,几乎是一直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二
以学习为例,当时我的时间表根本没有任何的缓冲余地。
就算能延期的作业延期了,能吃个零分的作业不做了,我还是得争分夺秒。无论什么作业,什么任务,都只能是在最后一刻才能做完。
在大学,我的学业也不算轻松,但是直到现在,还从没有什么经历能和高中的忙碌相比较。
我不对我高中的经历有任何忌恨或后悔的感觉。它对我来说是非常宝贵的锻炼。没有这些经历,我估计不会从挫折中成长这么多,学到这么多。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认为更多的孩子-—您的孩子——应该走这条路。
您也许不知道,在我们高中大概百分之七十的学生是亚裔,其中绝大多数又是华裔。
华裔家长们自己组织一个家长会,其最主要的活动,就是在每月例会上请来各类专家做有关大学录取的讲座。
每年,在录取结果发布的季节,家长会请来的“专家”是被名校录取的学生们。
我记得我当时和两个被藤校录取的同学也被请去给满满一礼堂的家长演讲。
演讲之前,家长会建议我们把履历上的所有信息都写进一个幻灯片上,然后用这个幻灯片来给大家解读我们的高中经历:选了什么课,参加了什么俱乐部,课外活动是什么,在哪里做义工等等。
我们在台上讲,台下的家长们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记录。我们的高中生涯,就这样变成了各位家长用来鞭策自家孩子尽其所能效仿的模版。
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感到难受,因为我不希望成为大家的榜样,因为我不希望大家活得像我当时那样痛苦。
三
我最后的结局是好的,但是所付出的是什么代价?
高中四年,我的健康——尤其是心理健康——完全被忽略了。我当时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试图面对我的心理负担,所以我的应对措施就是忽视一切。
我在大学才开始重视我的心理健康。
但是等我到了斯坦福的时候,我的心理状况已经坏得一塌糊涂,需要漫长的适应过程才逐渐好转。
这是我付出的代价,我真的不希望各位同龄人也付出这么多。
但是我也明白,你们可能觉得为了考上名校,这样的代价并不过分。至少,你可能觉得这只不过是努力学习的副作用而已。
亚裔子弟在这方面,的确和白人孩子比有几点先天性的劣势:
一、亚裔孩子家里说的都不是英文或不是地道的英文,家长相对来说对升学过程比较不了解,所以咱们信息上有缺陷。
二、咱亚裔和美国主流社会还是有一定分离的,所以亚裔孩子欠缺所谓的“社会资本”能提供的帮助(比如,能找到好暑期实习机会的关系)。
三、美国平权法案的确对亚裔学生有歧视倾向,并因此照顾白人学生。如果再加上您家是低收入或者孩子英语不是母语的话,您又多了第四条、第五条。
在美国现有的系统下,能上哈佛、斯坦佛、宾州大学这样的名校的确可以获得很多好处。任何人想达到这样的目标当然要付出代价。
不过,问题在于如果一个孩子从起跑线开始就处于劣势,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必然更严酷、更离谱。
这种不公正是系统化的歧视所造成的,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正的,所以在目前情况下,亚裔学生确实需要比白人学生还要努力才能达到进入名校的目标。
但是那又怎么样?我们需要努力,但是“努力”又代表什么?
我只知道,我在高中的经历绝不能被正常化。
但是当我把那个差点把我弄垮的选课表提供给你们,作为你们模仿的样板的时候,而实际上我做的恰恰如此。
像我那样的高中生涯实际上是一种侥幸的赌博,我的确有可能考上名校,但是更有可能在高中的时候或者刚入大学就完全垮掉。我没有垮掉,只能算是我走运而已。
我觉得这不是值得大家尝试的赌博。谁都希望自己能成功,能有出息。但是,成功的代价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你们的身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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