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给我带来的最大乐趣之一，就是它让我去了许多原来没有听说过的，或者完全没有想到要去的地方。北加州的保龄球海滩 (Bowling Ball Beach) 就是这么个地方。

美国西海岸蜿蜒一千二百九十多英里，单是加州的公共海滩就是花上几个月恐怕也玩不完，象我这样不是住在那边的，除了几个最有名的地方，其它的本来就无所适从了，好在我喜欢的系列丛书的编辑 Laurent Martres 出版了 Gary Crabbe 写的北加州自然景点摄影指南 (Photographing California - Vol. 1: North - A Guide to the Natural Landmarks of the Golden State)。

书里的一张照片吸引了我, 让我知道 concretion (结石) 这种自然奇观: 几百万年海浪的冲击下, 质地最坚硬的岩层被侵蚀成一个个直径一米多的大石球, 一排排整齐划一, 好象一排排的保龄球。有机会到加州湾区一周, 这地方就成了我的首选目标。

保龄球海滩距三番市约有四小时车程。Crabbe 在他的书里说, 去这地方有好的时候, 也有不好的时候, 更有完全错误的时候(a good time, a bad time, and an absolutely wrong time to visit)。此话怎讲? 

原来, 涨潮的时候可能完全看不到这些保龄球, 退潮的时候巨石完全裸露, 离海水太远, 只有在低潮时才能拍出令人满意的片子来。我只有一个周末, 还不是能改动的, 这么一来, 就很有可能开车来回八小时, 结果啥球都没看着。

于是我开始学着看潮汐表. 好在网上一找就能找到:

可是看了还是拿不准那一天到底机会有多大。我异想天开地试着给书的作者发了个电邮询问, 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作者答复, 告诉我十二月中我准备去湾区的那个周末机会还是不错的。

有了专家的首肯, 我信心大增, 订了周六早晨的机票, 下午一到三番市, 就驱车沿一号公路北上。到了目的地, 沿一条小径走不到十分钟后，便手脚并用地从绳梯下到沙滩上。

这里本来是有台阶的，因为潮水风雨冲击侵蚀, 最后的几米垮掉了。三点多钟到海边, 光线还不错, 潮水退去, 远远地就能看到一排排圆圆的巨石。

本来日落时间应该在五点左右, 可是海平线上有厚厚的云层, 我才到十多分钟, 太阳就落到了云后边, 再也没露脸。虽然保龄球们一览无遗, 可是它们离海水远远的, 看来这时间只能算 Crabbe 所说的 "bad time" 了。好在我还有一天再来碰碰运气, 因为潮汐表上预测第二天早上要涨潮。

返回原路, 爬那绳梯之前, 先要走过一堆被海水冲到岸边的乱木, 有点象过独木桥。一不小心, 我从一段圆木上滑下, 一脚踩进了一尺多深的积水里。在这小沟里翻船, 心里对自己很生气。

想到第二天计划天亮之前回这里拍日出，要在黑夜里走这一段，难保不重蹈覆辙。更不用说摸黑往下爬那几米高的绳梯，要是不小心掉下来摔断了腿可麻烦了，心想还是不要抄这近路吧。这段台阶垮掉已有时日了，连Crabbe的书上都提到了。他建议再往北开车一英里从另一个海滩入口向南折回来, 当然这样要多花半个多小时。

早上要摸黑去什么新的地方, 只要有可能, 我习惯在前一天先去探探路, 因为不熟悉地形, 走点弯路, 耽误点功夫, 很容易就错过了短暂的黄金时间。

我照着Crabbe的提示找到下一个海滩入口, 发现这一段不是沙滩, 而是直径半尺到一尺的圆石堆, 而且要从一个山崖下绕过才能走回保龄球海滩。

心里有了底, 第二天早早地来到海边。月光下, 海水一层层正在涨潮, 拍打在圆石堆上, 声势凶猛。海滩上当然空无一人。

我戴着头灯, 穿着雨靴, 沿着石崖边往南走。海水涨得很快, 走了十几分钟, 我注意到紧靠石崖边的圆石也被打湿了, 潮水上来离我只有几米。估计着那个伸出来的山崖可能已经绕不过去了, 心里纠结一番, 还是决定知难而退, 回到前一天走过的近路。

这时候天色微明, 我下到海边, 发现前一天看到的大石球们竟然全都不见了! 尽管心里有准备, 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高低潮会相差这么多。这就是 Crabbe 说的完全错误的时间啊。海水上涨时都快到了山崖脚下。幸好先前没有固执地勇往直前, 那个山崖是肯定绕不来的了, 退晚了说不定还会让潮水打个一身湿。

这么看来这个周末的两天早晚的潮水高度都不会太理想, 而前一天云层还挡掉了日落。 我决定再等一个傍晚试试。既然到了 Mendocino 地界, 我想白天就在周围转转。一号公路蜿蜒曲折, 一会儿穿行在云里雾里, 一会儿又行进在海边的悬崖上。

Point Arena 灯塔就在不远的地方, 却完全被厚厚的大雾包围, 直到下午才露出真容。

这一带海岸还有不少地段被保护起来，成为州立公园。

典型的西海岸风光, 惊涛拍岸, 海鸥在海天之间翱翔。

路边还偶遇一只鹰

还有海豹在远处的礁石岛上晒太阳

下午回到保龄球海滩，看到至少有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也在手脚并用地爬绳梯，虽然也不免踩到积水里，还是让我赞叹她的精神和体力，更对自己前一天的失足暗叫惭愧。

这时的潮水和天气跟前一天并没有多大不同， 可是少许的变化还是给了我机会拍出很不同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