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索洛伊(David Szalay)是一位毕业于牛津大学的青年作家,他的作品多围绕“都市中的孤独”,《单读 18:都市一无所有》也独家首发了他的两部小说。
下面的这篇采访中,他谈及了自己对写作以及都市生活的看法。在他看来,文明本身就是一种城市现象,城市生活不会限制你的创造力,反而会提供另一种可能。
▲戴维·索洛伊(David Szalay)于 1974 年生于蒙特利尔(Montreal),并于 1975 年移民英国。他曾就读于牛津大学(Oxford University),并为英国广播公司(BBC)写了许多广播剧。戴维凭借自己的第一部小说《伦敦和东南部》(London and The Southeast),荣获贝蒂·特拉斯克处女作奖(Betty Trask Prize)和费伯纪念奖(Geoffrey Faber Memorial Prize)。
单读:跟我们说一些有关你的事吧,尤其是那些我们从网上搜不到的信息。
大卫:尽管写书有时被看做是件毫无指望、令人悲观的事,但我其实是个快乐的人。
单读:你最喜爱的作家是谁?为什么是他/她?
大卫:我没有什么最爱的作家。但当我读弗吉尼亚·伍尔芙的《到灯塔去》时,完全爱上了它。所以,至少她是我本周最爱的作家吧。
《到灯塔去》
[英] 弗吉尼亚·伍尔夫 著
马爱农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
单读:写作中最迷人或者最难熬的部分是什么?如果不写作的话,你会靠什么谋生?
大卫:我认为写作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给你的控制感,那种你拼命从不完美的生活素材中创造出完美事物的感觉——至少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最痛苦的感觉无外乎你最终没能办到。
不做作家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最后成了作家的部分原因,就在于我没有其他选择,我的生活里没有其他切实可行的备选道路。如果有的选,我很可能就另择他路了。
单读:在全世界范围内,哪座城市最让你喜爱,而哪座城市最让你沮丧?
大卫:作为作家,我其实没有什么最爱的城市。不过我认为最诚实的回答是:伦敦,它是我最爱也最厌烦的城市,是我有着最深刻情感联系的城市,是能激发我最强烈的情绪反应的城市,不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情绪。我非常喜欢布达佩斯和布鲁塞尔。事实上,我没怎么在欧洲之外的地方待过,所以我觉得自己对亚洲和美洲的城市所知甚少,没办法在这里跟你们讨论。
▲伦敦
单读:你怎么看待都市生活?它让我们拥有了更多的可能性,还是限制了我们的创造力呢?
大卫:我不太确定这里的“都市生活”指的是什么,是简单地指城市生活,还是首都城市或者大都市中心的生活。不管是哪一种,我都十分确定它并没有限制我们的创造力,很大程度上,文明本身就是一种城市现象。
单读:你认为现代性/现代主义最重大的后果是什么?
大卫:现代性没有什么后果。为什么我这样说呢?因为我将现代性视为一种结束,是一个终结点——一颗即将衰亡的星辰所迸发的最后一丝能量。这颗“星辰”,当然就是始于 1000 年前的欧洲文明时代。自那之后,我们进入了“后现代”,“后现代”并不具备什么意义,“后现代”这个标签的空白对我来说就是,现代之后(在欧洲)并未发生任何重要的事情以至于我们需要重新开始。我不确定我们真正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单读:你对人类未来的最大猜测或期待是什么?
大卫:我不觉得人类会移居火星,不觉得人类会被人工智能奴役,不觉得人类会长生不老。我们还是会这么一天天地混日子: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天灾人祸,一如人类一直以来的样子。
单读:你入围布克奖短名单的小说《人不过如此》已经在中国出版了。你是否有机会和你的中国读者进行交流?你想对他们说什么?
大卫:我很高兴我的书将在中国出版。这本书很大程度上是关于当代欧洲的,但我希望它能引发一种普遍的共鸣感,而中国的出版方做出了翻译引进的决定,这本身就意味着它可能确实做到了。如今,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前往欧洲旅行,他们显然对这片大陆兴趣盎然——我认为这本书呈现了一般不包含在中国游客典型旅行路线的、有关欧洲及欧洲生活的一些方面。换句话说,我希望这本书将从一个意想不到的有趣角度向中国读者呈现欧洲。
▲阿尔卑斯山脉
单读:《人不过如此》是整个当代欧洲的隐喻,书中出现的地点尤其描绘了一幅边缘的、失落的欧洲的地图。你是有意布置了这样的一次旅行吗?你是如何决定书中人物往何处去的呢?
大卫:将书中的场景设定在一些相对边缘的地方,这其实是有意为之的,尽管在书中伦敦也占了很大比重,它很难说是边缘地区。当然,某种程度上,我选择的是我所熟知的地点:匈牙利、比利时、德国、克罗地亚、法国境内的阿尔卑斯山脉——我对它们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曾去那里居住过,或者多次旅行过。而书中出现的那些我不太熟悉的地方——哥本哈根、塞浦路斯、西班牙内陆地区——我选取这些地点部分是因为它们偏离中心,并非人们想到欧洲时首先会想到的地方。我对那些本身没什么趣味可言的地方往往充满兴趣。至于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单读:你多久旅行一次?你认为旅行是对你写作的一个重要刺激吗?
大卫:我确实经常旅行,并且在好几个不同的国家住过。这毫无疑问极大地影响了我的写作,因为这极大地影响了我看待世界的方式。
单读:你如何看待你在伦敦和布达佩斯这两个城市之中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是否有助于你的写作?
大卫:在多个地方居住,这是一种我已经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以至于我无法想象以其他的方式生活。我认为,它所产生的持久不断的刺激,让我的写作受益多多。
▲布达佩斯
单读:《杀猪日》反映了现代人对乡村生活的普遍态度,而这也正是我们这期杂志的主题。“都市中的孤独”一直是你小说中最重要的主题之一,你如何理解孤独感与都市生活的关系?
大卫:我认为人在都市生活中的匿名性,和那种在大都市中难以寻找到自己的感觉,是其孤独感的来源。在乡村,或者任何小型社区,你不可能轻易消失掉,或者,如果你真的消失不见,别人会注意到!大城市里那种你消失也没人会留意的感觉——这感觉绝大多数住在大城市的人在生活里都体验过——真是一种令人恐惧的现象。当然,匿名和能够消失的能力同样也有积极面,大多数城市居住者觉得乡村生活会令人产生难以忍受的幽闭恐怖。温和点说,乡村也有它自己的问题,你会被钉在某个位置上,但在城市,你拥有重新自我创造的自由。而你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疏离感,有时是孤独感。
编辑|汤圆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