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忽然有一天，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不能动，但意识却是清醒的，只是无法通过任何途径向周围人传递任何信息，在他们眼里，你已经和一个“幽灵”无异，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很可怕？

这并不是电影的桥段，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一个名叫马丁·皮斯托留斯（Martin Pistorius）的男孩亲身的经历。

马丁·皮斯托留斯

（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作者所有）

在那段成为幽灵的日子里，马丁亲耳听到了母亲痛苦地诅咒自己“真希望你马上死掉”；

又看到父亲因为照顾自己而无法专心工作，被迫降职减薪，失去了光明的前程；

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当成傻子和玩具，用最肮脏的语言羞辱自己，甚至实施性侵……

面对这一切，意识一直清醒的马丁却无法做出回应，连流下一滴泪水，都变得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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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幽灵，善与恶，希望与绝望，坚持与放弃，曾无尽地拉扯着这个可怜的男孩，好在，最后他努力找回了自己，而马丁的故事也告诉我们，人性，才是这世上最经不起测试的东西…

时光回溯到1988年，南非约翰内斯堡。

才12岁的马丁某天从学校放学回家，因为嗓子疼痛而早早地上床休息。对此，马丁的父母本来没有太在意，觉得孩子可能是得了感冒，吃药挂水之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没想到，这却是一个家庭崩塌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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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活泼健康的小马丁，从那以后一病不起，嗓子疼、流鼻涕、呆滞、记忆丢失…

他变得像个木偶一样，无法控制肢体。

看着儿子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了下去，马丁的父母心急如焚。他们架着马丁，赶赴各个医院就诊，可奇怪的是，全套检查都做过了，却依旧无法确认马丁到底得了什么病。

原本活泼健康的小马丁

与父亲、母亲、弟弟、妹妹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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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马丁的语言能力也在慢慢消失。

当马丁的父母终于在一家大医院，得到“退化性神经紊乱”的诊断结果时，马丁已经陷入了半植物人的状态，目光涣散，不言不语，瘫坐在轮椅里，仿佛永远失去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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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患上的，是一种不可逆的疾病。

简单点来说，就是由于大脑特定部位损伤，头脑与身体之间的沟通被切断，到最后患者还可能因为脑干血管病变，走向死亡。

医生遗憾地表示，这种病症非常罕见，也没有根治的良方，他告诉马丁父母：“带孩子回家吧，让他好好走完最后的岁月。”

在他们看来，植物人似的马丁距离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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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结果，对于一个原本幸福的五口之家而言，无异于残忍而致命的一击。

马丁的父母被绝望和崩溃所包围，弟弟妹妹也因这突然的变故大哭不止。全家人几乎已经做好了照顾马丁直到他停止呼吸的准备。

可是谁都想不到，奇迹竟然发生了。

马丁后来所著的自传《失语者》

详细记录了这段独特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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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马丁患病四年后，也就是他16岁那年，马丁的意识，突然从脑海深处清醒了！

后来，在马丁所著的《失语者（Ghost Boy）》中，他详尽描绘了这种剧变：

“我感知到自己处于一片黑暗的世界。世界的上方有一丝微弱的光，我努力地向上游，光亮越来越大……我看到光的背后有东西，是爸爸在说话，那是我的家，我的房间。”

拨开层层的黑暗，马丁努力向着光亮前行，随后就是一个激灵，意识彻底苏醒。

马丁和他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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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当初没有人知道马丁为何会发病一样，也没有人知道，为何他会恢复意识。

糟糕的是，没有人知道马丁的躯壳之内正在发生这样的变化，在家人眼中，马丁仍旧还是那个不言不语、神情麻木的植物人。

弟妹的打闹、庭院里吹来的风、电视机里传来的新闻，他全都看见了，听到了。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却得不到任何重视和回应。

他被困在了不能动、不能发声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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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生病的这些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母亲因为儿子的病症，变得日益悲观绝望，她时而放声痛哭，质疑上苍“为什么是我的儿子”，时而用冰冷的眼神望着马丁，恶毒地咒骂——“你死了，我们就解脱了。”

她甚至还试图喝安眠药自杀，幸好被家里人及时发现，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得知马丁听到了“让他去死”这句话的妈妈

情绪失控，愧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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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苦涩和悲伤蔓延在心底，他哭不出来，可内心早已伤痕累累。

更让他心痛的，是一直照顾自己的父亲。

在他生病前，父亲曾是一家大公司最有前途的明星工程师，可这些年因为马丁生病而被分了心，事业几乎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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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眼前双鬓雪白的父亲，弯下笨重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剪指甲、擦身体，在他面前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崩溃、不甘与坚持，马丁的心因为内疚和感恩而分崩离析。

他好想给爸爸一个拥抱，但是他做不到。

还有弟弟妹妹，在他生病以后，作为家里仅存的健康孩子，他们也变得愈发惊惶。自己会不会患上和大哥一样的病？他们不知道，而母亲的神经质与父亲对大哥的过分偏爱，也早已让他们失去了童年的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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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马丁会希望自己从未清醒，看到家人陷入如此的痛苦，他好希望自己死掉。

然而，他根本没有自己杀死自己的能力。

和家里的情况相比，更恐怖的是护理中心。

有时，当全家人因为某些原因要长时间外出，就会把马丁放在附近的护理中心进行短暂的看护，而这里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在护理中心，马丁被当成智障小孩，和一群低幼儿童被安置在同一个房间，循环播放《班尼小恐龙》动画片，一放就是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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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16岁少年在心里不停嘶吼着“我不想看这个”，可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在护工们眼中，呆滞的马丁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是一个人，只不过是个会呼吸的物体。

这些表面和善的护工，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会当着马丁的面骂他是“垃圾”，把自己在生活中所受的气，统统撒在他身上；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抽着马丁耳光，打他、踢他，当马丁被打得从轮椅上掉落，他们则哈哈大笑，任由马丁躺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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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护工在喂饭的时候，将滚烫的食物用金属勺塞进马丁的喉咙，马丁的身体因为这样的虐待而本能地呕吐，他们毫不在意，而是逼着马丁连呕吐物一起吞咽下去…

还有一个变态的护工，会把马丁悄悄地搬运到一个房间，给他灌肠，随后实施性侵。每逢此刻，马丁内心的尖叫就像一面旗子，被风疯狂地鼓吹，发出噼噼啪啪的巨响。

但这巨响全部闷在身体里面，无从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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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遭受这一切非人折磨的马丁回到家，才算短暂地从地狱中逃脱。可下一次，毫不知情的家人还是会将他送到护理中心，再度看见那些不怀好意的脸，恐惧撕裂了他的心。

他是这世间最孤独的男孩，灵魂与肉体剥离，没人知道他遭受了多少创伤、多少苦痛，而且，永远也不会有人来拯救他，仿佛唯有在绝望中沉沦，直到地老天荒……

在马丁意识清醒却不能动弹的日子里，他见证了家人的崩溃，以及陌生人最大的恶。但幸运的是，他也曾沐浴人性之善的光辉。

他看见父亲数年如一日地照顾他，听见父亲一遍又一遍宽慰失意的母亲“没事的，马丁一定会好，我们绝不能放弃”；

他在自家庭院里晒太阳，路过的行人看到他，投来一个善意的微笑，比阳光还明媚；

护理中心也有愿意温柔待他的护工，会帮他在肩膀上涂药，防止他的身体长出褥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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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还有什么能支撑马丁在黑暗中继续活下去，那就是这些微渺的爱与善意，这些发自人之本性的纯粹与良善，让马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持着、努力着、挣扎着……

就这样，16岁的马丁在自己意识清醒的9年以后，长成了25岁的男子汉。而他身体好转的迹象，也随着时光流逝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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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发现马丁变得有些不同的，是一位名叫维娜的治疗师。她定期会来到马丁身边，帮助他做一些康复训练，尽管许多年过去，几乎没有起色，但维娜一直耐心地坚持着。

因为她始终把不能说话不能动的马丁当成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非一件物品。

每次到来，维娜会开心地和马丁打招呼，像和老朋友聊天那样，告诉他自己最近遇见了什么高兴事或烦心事，“征询”马丁的意见。

直到有一天，维娜从马丁颤动的手指和旋转的眼球中，得到了某种回应。她吓了一跳，本能地觉得，这个男孩是清醒的，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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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娜迅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马丁的父母，并给他们推荐了一个专门治疗类似病症的医学中心。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马丁的父母带着孩子前往那里，试图找寻一个答案。

结果，在比勒陀利亚大学的“替代式沟通研究中心”，专业人员通过测试发现了马丁的意识，它清晰而完好地被封存在这具不能动的躯壳里，他们甚至通过一个最新研制的意识语言转换系统，让马丁发出了声音！

“爸爸妈妈，圣诞节快乐！”

靠转换器与人交流的马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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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电脑扬声器中传来冷冰冰的机械语音，马丁的父母沉默了几秒，随即掩面哭泣。在儿子生病的整整十三年时光里，一句电脑语音，却成了他们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就在那一刻，“幽灵”终于得以重回人世间。

满满的希望浸染了这个曾绝望不堪的家庭，马丁的父母做了他们所能为孩子做的一切，他们给马丁配备了最好的语音转换系统，又请来专家，帮助马丁做各方面的恢复训练。

他们竭尽全力，期待下一个奇迹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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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终究还是没有辜负马丁父母的苦心。

谁能料到，在千禧年之初，那个曾被医生变相下达了死亡判决书、有十几年都被自己的身体困住的男孩，竟然读完了大学，找到了工作，还组建了美满的家庭，做了父亲。

马丁毕业时，和爸妈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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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随着马丁积极地投入康复训练，并使用转换器，他开始学会用电脑表达想法，曾经丢失的身体机能，也被一项项找回。

26岁那年，他通过自学考上了大学，修读电脑工程专业，毕业后去了打印店、维修中心打零工，最终成为一名网页设计师。

工作之余，还去学开车、学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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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生病，他丢失了整个青春岁月。但奋发图强的马丁不愿再虚度光阴，而是通过奋斗与拼搏，将过去没能做的事情一一做好。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独特经历与乐观精神还吸引了后来的妻子——乔安娜。

马丁和乔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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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娜并不嫌弃马丁腿脚不便并依旧不能开口说话的事实，因为灵魂的契合，她愿意做他的腿、他的声音，因为她懂得他的一切。

两人幸福地步入婚姻，生下了健康的孩子。

马丁再也不是那个与世隔绝的幽灵，在爱情与亲情的包裹中，余生，都将与幸福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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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幸福，也为这个开头意外、过程残酷的人生故事，写下了一个温暖的结局。

2019年，已过不惑之年的马丁·皮斯托留斯是知名畅销书作家，也是TED演讲台上最励志的演讲者之一，家庭幸福，事业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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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马丁美满的生活中还有什么阴影，那就是在护理中心遭受凌虐与折磨的过去。

为此，他仍需定期看心理医生，进行疏导。

那段经历，给他留下的伤害实在太深太深。

说实话，护理中心的大部分护工，在日常生活中也只是普通人。他们也有家庭，是别人的儿女和父母，但在面对不能说话、不能动的马丁，却一个又一个显露出丑恶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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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到底是怎样的力量，将正常人变得如此可怕与疯狂？

之前，我们曾写过行为艺术之母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的一场社会性实验《她被麻醉6小时，有人剪她的衣服，有人割她的皮肤...你永远无法预测到的人性之恶》（点击即可阅读），也许能为这些问题提供答案。

她将自己麻醉了6个小时，“欢迎”围观的任何人在她身上做任何事，提供的道具中，包括鞭子、安眠药、锤子乃至枪械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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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认玛丽娜不会有反应之后，人们开始肆意地摆弄起她的身体，从一开始的触碰，发展到后来的泼水、刀割、用枪抵着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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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结束后，原本衣冠整洁的玛丽娜，被人剪光了衣服，划伤了皮肤，她饱含着泪水，注视着遍体鳞伤的躯体，沉默不语。

这场著名的实验告诉我们，大众的道德感与人性底线，似乎是最不容测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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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仔细体味，会发现被麻醉后而动弹不得的玛丽娜，与意识被困在身体中的马丁，其实是同一个人、同一类群体。

在他人看来，由于伤害这样的人不会得到反馈和惩罚，甚至连身边的人都在做同样的事，于是，人性之恶，就开始无限放大。

在集体的掩护下，“恶”披上了合理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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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心理学上的“破窗效应”，当第一个打破窗户的人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紧接着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接着进行后续的破坏。

“反正窗户已经破了，我再砸一下也没事。”

“大家都欺负的植物人，我也来欺负一下。”

“她已经被划伤了，我也继续玩一玩她……”

在从众心理的影响下，天知道那些伤害他人却不用付出成本的人，会变成怎样。当人性不被约束，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变成他们中的一员，做出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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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马丁坚守希望、逆风翻盘的励志相比，他的故事，或许更应该带给我们警醒。

真正的善，是即便在无人监督、毫无反馈、没有代价的情况下，依旧保持做人的良知，不让集体突破自己的底线，不让盲从限制自己的思考。生而为人，请务必保持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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