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上期我们为大家详细解读了新出台的皇家委员会最终报告（澳财有道｜皇家委员会的《最终报告》，最终要告诉我们什么？），本期我们将就几个大家比较关心的热点进行更加详细的解读，与大家深入探讨银行业、贷款中介、澳大利亚证券投资委员会（ASIC）和澳大利亚审慎监管局（APRA）都受到了哪些影响，以及本次报告对即将到来的联邦大选有何影响。

本次皇家委员会的最终报告对银行业的处罚可谓是“雷声大而雨点小”。虽然委员会严厉批评整个银行业近几年“只收费，无服务”（Fee-for-no-service）和“不以客户利益为先”的不当行为，并敦促四大银行和澳洲最大的财富管理公司AMP尽快偿还客户至少8.5亿澳元的退款，但本次报告并没有像之前人们预期的那样，对银行业产生沉重打击。

首先，最终报告并没有要求各大银行改变他们当前“垂直整合“（Vertical integration）的管理方式，即前端的财务顾问向客户推销自己银行的理财产品——这是理财顾问发生实际和潜在利益冲突的关键点。

同时最终报告也没有针对目前的借款法（Lending Law）在如何评估借款人能力上，增添任何新的要求；“家庭支出衡量法”仍然被作为评估借款人能力的基础指标。正因如此，本次报告对银行业的打击较小，因此在报告发布当天，4大银行股票纷纷上涨。

虽然整体银行业逃过一劫，但相比之下，四大银行之一的NAB却受到了皇家委员会主席Hayne的点名批评。因为Hayne认为NAB的首席执行官Andrew Thorburn和董事会主席Ken Henry并没有认识到NAB过去不端行为的严重性。

原因是，在去年年底的最终听证会上，Andrew坚持将该行超过1亿澳元的“收费无服务”的非法所得，归结为员工的粗心大意，与银行系统缺陷等客观因素，拒绝承认错误。或许是迫于点名批评的压力, Andrew和Ken已经先后在上周四晚（2月7日）向NAB递交辞呈。

NAB的董事会主席Ken Henry（左）和首席执行官Andrew Thorburn（右）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本次最终报告没有提出更严的贷款法，没有给本就不景气的房产市场增加额外的压力，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贷款热潮会再次出现，已经到达底部房地产市场也并不会就此迎来复苏。 

相反，随着经济数据的疲软（18年12月份零售额同比下降0.4%，其中日用品下跌3%，衣服鞋帽类下跌2.4%），以及信贷紧缩风险的加剧，房地产市场的下滑仍将延续。

本次报告本没有触及银行业的根基。

“只收费无服务”的漏洞，可以通过“所有持续理财的服务费必须和客户每年回顾一次”这一条款的实施而解决；贷款法也没有加入更严格的法规。不过，这可能是因为皇家委员会注意到，各大银行为了应对最终报告的结果，都提前采取了更加严格的审核贷款申请者收入和支出的方式。

然而，由于“垂直整合”模式的存在，财务顾问“利益冲突”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因此可以说本次的最终报告是治标不治本。

那么如何才能“治本“呢？

在笔者看来，如果政府政策无法规避银行的利益冲突，银行业务透明化或许可以杜绝这一问题。银行业务透明化在欧美已经成熟，而近两年澳洲刚刚兴起的“数字银行”概念或许可以提供帮助。

数字银行可以把传统银行的业务搬到网上进行，减少“人”这一主观因素的参与，运用大数据和互联网为客户提供客观的财务建议。目前澳洲已经有两家数字银行(VOLT和XINJA)从澳大利亚审慎监管局（APRA）分别获得了银行牌照（ADI和rADI），说明了APRA对这一新兴领域的支持。

本次皇家委员会成立的起因，本是整治银行业多年来存在的各种陋习。但是目前来看，本次最终报告波及最惨的，却是住房贷款行业的另一重要组成部分 —— 抵押贷款经纪人。

在皇家委员会的新规下，接下来2至3年内，贷款中介向银行收取佣金的模式将逐步废除。首先将会被禁止的是持续性的尾随佣金（trail commission）。在不久的未来，所有其他类型的佣金也将被一一废除，包括在贷款开始时交纳的成交佣金（Upfront commission）。

虽然联邦政府目前还未全面采纳皇家委员会关于取消抵押贷款人佣金的建议，但很明显，委员会最终希望看到的是抵押贷款人直接向客户收费，让贷款经纪人由原来的卖方变为买方。这样做可以使客户得到的信息更加透明，避免了贷款经纪人的实际和潜在利益冲突。

皇家委员会的这种做法，其实就是将2012年出台的财务咨询改革法案（FOFA）引入抵押贷款行业。然而，皇家委员会期望的新的付费方式，会严重削弱抵押贷款经纪人的作用，因为客户很有可能直接绕过经济人，直接向银行申请贷款。

目前抵押贷款经纪人承销了市场上50％以上的房屋贷款。我们都知道，中介最主要收入就是银行支付的佣金收入。如果截断了这条财路，未来的商业模式将如何调整，值得我们深思。或者说，面对佣金和房价这两座大山，抵押贷款的寒冬已经来临。

投资者或许看到了该报告对抵押贷款行业盈利能力和未来可行性的潜在影响，大型上市经纪公司Mortgage Choice股价在报告发布当天下挫约27％。

抵押贷款行业的未来究竟在何方？

在笔者看来，近期政策实行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因为如果佣金政策立即实行，那么市面上的很多贷款公司势必会因为无法适应新规，而无法继续存活下去。但事实是，贷款公司的角色很难被替代。

首先，相比于客户，贷款公司对房屋购买的审批手续更加了解，从而可以为客户申请贷款提供很多方便。其次，相比于银行，贷款公司无论是在日常的客服人工上，还是在物业的估值及成交方面的投入更多，专业性也更强。

如果现在大批贷款公司立即退出，那么留下的市场空白，银行很难承担。一是因为银行进入市场意味着开展新的业务，例如前期的客服人工的搭建，这与银行近几年来精简非核心业务的理念不符；二是银行的一手信息，往往都是鼓吹自己银行贷款产品，这会让缺乏专业性的客户很难甄别，难以得到满意的答案，而这就意味着降低行业整体的服务质量。

因此，目前贷款公司的存在是十分必要的。因为他们不直属于任何一家银行，往往是多家银行利率的展示平台。贷款经济人给出的建议往往要比单一银行更加全面而客观，有助于帮助客人解决各种复杂的贷款及融资组合问题，可以在几百种银行与非银行产品中找到最适合贷款者的产品。

即然短期政策很难实行，那么长期呢？

目前整个房屋抵押贷款市场确实是良莠不齐，因此长期来看，相关政策的出台也是势在必行的。

不得不说，FOFA对财务咨询行业的改革是非常成功的，因为该法案彻底改变了澳洲财务理财师对客户的态度。在法案出台之前，ASIC对理财师的建议并没有硬性要求，只是要求“合情合理”（Reasonable Basis）即可。然而很多时候“情”和“理”都是理财师自己决定的，于是乎理财师在为客户做出投资决策时以自己的利益为先的案例时有发生，这与FOFA明确要求的，财务理财师必须以“客户的最佳利益”（Best interest duty of client）为先相悖。

FOFA详细设立了“安全港清单”（Safe Harbour Checklist）这样的硬性规定强制理财师执行。于是乎，我们可以清晰的发现，FOFA出台后的财务咨询行业变得更加规范化，很多财务咨询机构因为无法满足新的合规要求而退出了行业。对于个人来讲，他们的利润率明显降低了不少，因为财务规划师必须要把很多原先花在客户身上的时间用来合规。

看到财务咨询行业如此健康的发展，我们有理由相信，未来的抵押贷款行业如果向财务咨询行业看齐，出台自己的“FOFA”和“安全港清单”，那么这对抵押贷款行的参与者是有好处的——只有优秀的贷款公司留下，这样才能更好的服务消费者。

相比银行和贷款中介，人们对于澳洲金融界的两个政府机构ASIC和APRA在本次最终报告中所受到的影响不是那么关心。然而考虑到两大机构是本次报告中的提到次数（见下图），笔者认为还是有必要解析一下。

虽然皇家委员会的中期报告对ASIC的存在合理性提出了质疑，但本次最终报告还是对ASIC和APRA的双峰调控模式给予了肯定，并在此基础之上，赋予了两家机构更多的权力和资金，比如将ASIC的公司监管权力扩大到退休金领域。而APRA也获得了督促各大金融机构遵守《国家消费者保护法》（NCCP）的权力。

同时皇家委员会报告也希望两家机构在信息共享上更近一步，增加合作，这样对整个金融行业的管理会有更好的效果。

正如澳联储理事Philip Lowe所认为的那样，澳大利亚的金融监管体系已经得到了国际上的广泛认可，APRA和ASIC这种双峰模式已经被很多国家借鉴和使用。

因此本次行业丑闻的根本问题不在于监管机构，而在于银行及相关金融公司的管理者。因为他们是做出贷款决定的人，而在这过程他们欺上瞒下，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和销售业绩而不是如何更好的服务于消费者。而在这过程中，ASIC和APRA过去十年的调查报告为各大银行乱收费和贷款中介的违规行为提出了充足的证据。

早在最终报告出台前的一月份，工党领袖Bill Shorten就向外界表示无论报告最终的建议是什么，工党方面都会无条件支持。

之所以工党能如此有底气的支持这份最终报告的建议，是因为虽然本次报告提出的金融业问题由来以久，但是主要爆发的时期就是自由党从2013年开始执政的时间段，于是乎本次报告就成了工党在本次大选中攻击自由党的武器。

本次大选的工党的候选人Bill Shorten（左）和自由党候选人Scott Morrison（右）

目前，自由党执政的联邦政府接受了76条建议中的75条，只是对贷款经济人的佣金支付这一条没有完全接受，而这也成了工党攻击的主要目标。相比于目前的自由党政府拒绝让借款人支付前置佣金，而应由放贷人继续支付。工党支持皇家委员会提出的全面实施由借款人支付佣金的新建议。

除了贷款经济人的佣金问题，工党还就在自由党的联邦政府对最终报告的回复意见中的很多观点的表述表达了不同的观点，以下是其中比较重要的摘述：

虽然工党政府目前的态势咄咄逼人（同时也有一点咬文嚼字），但是真正上台后，究竟能否尽快落实全部政策，仍然存有很大疑问。

就以贷款经济人的佣金问题为例，如果工党上台立刻要求由借款人支付佣金，就相当于判了这个行业死刑。然而，短期内市场上很难有其他行业能够代替贷款经纪人的作用。

考虑到这一政策无疑会使目前低迷的房地产市场和疲软的经济走势更甚，工党能否有胆量这么做确实值得我们怀疑。

当然，这里不是给自由党平反，自由党也有自己的问题。

虽然过去两三年在自由党主导的联邦政府的领导下，澳洲的经济恢复的不错，失业率创了新低，但政府赤字没有削减，通胀没有起来，导致澳洲央行的利率只能低位徘徊，这意味着如果经济增长开始放缓，澳洲政府和央行手中可以刺激经济的手段将极为有限。

总的来说，本次皇家委员会的最终报告对银行业的根源问题解决不彻底，利益冲突还有爆发的可能，倒是未来数字银行的介入可能会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针对抵押贷款行业，短期内取消银行支付佣金的模式是不太现实的，长期来看，FOFA的条款确实有值得借鉴的地方。至于五月开始的大选，虽然本次报告显示出了自由党的联邦政府下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但是很多问题工党上台效果未必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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