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左
很多年前,陈佩斯曾说过,再也不演小品了,当时一片唏嘘。
如今陈佩斯64岁了,最近他宣布将自己话剧从未旁落的主角位置,也让给了自己的儿子陈大愚。
采访中,他笑着听儿子陈大愚调侃说:我比我爸这个年纪的时候强多了。
或许这个有些狂傲的年轻人并不知道,陈佩斯也懒得去炫耀自己在小品上的功绩,但在他儿子如今的年纪,其实赤手空拳为中国小品打下了江山。
20年前,也就是1998年,如今回看,于不少人来说都是一个命运的转折点。《泰坦尼克号》引进中国,you jump,I jump 引得万人空巷;《还珠格格》开播,谁也没料到这部不被看好的琼瑶剧让一群年轻人风靡全国……
那时的我们追逐着这些轰轰烈烈的大事,而春晚舞台上发生的小小插曲早就被遗忘在了脑后。
那年那英与王菲天后携手,那年赵本山、高秀敏、范伟这组在未来大放异彩的铁三角组合初登春晚舞台……
没人注意到,那一年陈佩斯和朱时茂的小品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失误。朱时茂的话筒上场没多久就坏了,陈佩斯全场飞奔,紧挨着朱时茂,才让他的声音能够被观众听到。
下场后,陈佩斯哭得像个孩子:效果太差了。
他尊重艺术到如此,对自己都苛责,又怎么能容忍别人的怠慢。这一个小小的舞台事故,成了陈佩斯与春晚告别的伏笔。
第二年,当时的春晚将他们的小品集结出版,陈佩斯一纸诉状将春晚告上法庭。
人家说他傻,鸡蛋碰石头,赢了又能怎么样。
“生活已经这么烂了,我们就要一直烂下去吗?我不想被后人看不起。”这一倔,就是20年。
他再没上过春晚,也几乎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王爷邮差》一个转身,再回首,他胡子都白了。
64岁的陈佩斯,还倔吗?
陈佩斯的父亲陈强,是那个年代最红的男演员之一,全国十大男演员,百花奖最受欢迎男演员……这些荣誉陈强拿得太多了。
但陈佩斯眼里,陈强一直过得是苦日子,家里人也跟着父亲去沙漠地区插队。那时候陈佩斯的未来一筹莫展,他想做导演,被人家临时换了人。想考文工团,因为父亲被打成黑帮,他总在最后一轮被刷掉。
陈佩斯想算了吧,但陈强不忍心,他觉得儿子有天赋,于是说:你去做喜剧吧,逗笑大家也是好事。
陈佩斯不情不愿的,成了一个演员,一个喜剧演员。
但是命运吊诡的地方就在于此,明明开始的不情不愿,最后却成了一生的热爱。
1984年,在陈佩斯和朱时茂以《吃面条》出现在全国观众面前之前,整个中国没人对“小品”二字有什么概念。当然没有,因为这就是陈佩斯和朱时茂两个人捯饬出来的玩意。
开始《吃面条》只是陈佩斯和朱时茂去做观众见面会时表演的小节目,结果没想到演到哪火到哪,火到他们被春晚注意到。
但当时春晚的总导演,直到开场前还在犹豫:你们这能行吗?好笑,我知道好笑,可是没有深度。
但最后也是这位总导演,冒着丢工作的风险,让他们上了台。“你们上吧,出了事我来负责。但你们记好了,千万别说错话,要是出了重大事故,我就惨了。”
结果,大家都知道,导演赌赢了。那一年春晚,《吃面条》逗乐了全国观众,陈佩斯和朱时茂一炮而红。
1984年到1998年的14年间,11次登上春晚舞台。陈佩斯朱时茂这对黄金搭档,几乎是硬生生在相声盛行的时间里,开启了小品的全盛时期。
而那个时期,陈佩斯坦言:早几年没剧本的,经常是我们即兴。
即兴发挥。那个年代的大师,就是有这样的底气,把即兴做成经典。
《拍电影》
“ 您忘了 去年的今天 我在您的片子里 拍了一个镜头 一桶面条吃进去 还是您 您送我去医院抢救的 您肯定忘了”
《卖羊肉串》
“尝一尝啊!烤羊肉串勒......过路这位师傅,尝尝咱的羊肉串烤得了。”
《警察与小偷》
足够了,人生的功劳簿上有此一节,太多人就已经可以满足就此躺平。但对于陈佩斯来说还远远不够。
父亲说过的,要让全国老百姓笑,只是春晚是不够的。他更大的野心,在电影。
在春晚火了之后,陈佩斯赚了一些钱,这钱他没想着改善生活,马上就折腾起投资做电影的事情。
他亲自参与导演、编剧,出任主演,不出所料他投资的电影,做一部火一部。“我们的电影那时候票房都在前三名,前面可能是港台片,但我们的没掉出前三名。”陈佩斯不无自豪的说。
你可能想,做电影呀,多赚钱,这陈佩斯敢跟春晚闹翻,还是有底气的。
其实,那时候陈佩斯背着一身债务,最多的时候欠债300万,在那个年代无异于一笔天文数字。他走穴赚的钱,马上投进电影,电影票房赚的钱,也刚刚够投入下一部电影。
他本可以凭着票房不俗的电影赚得盆满钵满,但他没有。“我不愿意,因为那要出卖灵魂,我不愿意做。”
一直如此。他不愿意向那些不对的东西低头,他热爱的一切,他要它清清白白,而唯有自己清清白白,他才觉得自己配站在这个舞台上。
试想一下,如果是你44岁,背着300万的债务,你敢把安身立命的铁饭碗丢了吗?
我不敢,我怕生活一落千丈,我怕外界的眼光,我怕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担起这份责任。
44岁的陈佩斯怕吗?我想是怕的,但别无选择,因为天平的另一端,是更重要的东西:一个手艺人的良心。
44岁,他和春晚闹翻,关了自己的影视公司,从头再来。那时候他搬离了城市,和妻子家人一起搬到了早些年承包的一片荒地上。
“我去种石榴了。”陈佩斯跟好友如是说道。其实那里什么都种不出来,只是陈佩斯想去静一静。
再见到陈佩斯,他已经做起了话剧,开了演员培训班。
他渐渐捉摸出来:喜剧的内核是悲剧。也渐渐发现年轻时自己的不足。告别春晚舞台以后,他反倒是找到了另一种人生。不用为一个小品花去半年功夫,他把时间放在教学生,写剧本,做话剧上。
《托儿》首场上座率达到95%,在50多个城市演了120场。接着是《亲戚朋友好算账》,一年内演出近60场,观众80000人。
他又赢了。
从他对春晚说不开始,他的人生就被拉入了一场人人在静待结果的赌博:那个不愿意屈服的男人,过得怎么样了?
而他证明,有才华的人走到哪都发光。
他一生没有获得过任何奖项,却人大家被大家称作艺术家;他20年没有再出现在小品舞台上,但提到经典,人们还是第一个想起他;每个去看过他话剧的人,都折服,说原创剧本中几乎无人出其左右;每一个当过他学生的人,都知道他严厉,却从来都服气。
他连学生下台都讲究:观众没走,你怎么敢下台?他对舞台的敬重,无以言表。
陈佩斯的倔强与傲气,从未褪去。“喜剧上没有对手,我很寂寞。”可是他也不得不接受自己老去,他在知乎回答过自己上台前小心翼翼的保养:
“到了这个年纪,怎么有点气力不足了。”老爷子不服输,说自己到闭眼那一刻,都做喜剧,可是他也承认自己老了,所以主演的位置让给了儿子。
可他依旧一身桀骜,数十年如一日的穿着老式的黑色布鞋,说话的时候有些散漫的晃悠着小腿,但嘴里的话,无论是20岁,40岁,亦或是64岁的如今,都一如既往的硬气:什么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我就是要说No!
其实,成人世界那些恼人的所谓规则,不过是“坏人”制造的诱饵,他们诱惑你低头,想把你变成跟他们一样失去光彩的大人。
人民艺术家陈佩斯老先生就是那个一辈子光彩熠熠的大人。其实说声“不”,最差就是被生活摁头锤一顿,你还是你,那个叛逆少年,叛逆中年,叛逆老年,挺值。所谓敌进我退,你不怂,生活就怂了。
“人多少岁开始要知道认怂?”
陈佩斯的回答是:一辈子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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