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男人有月经?恐怕很多人一看到这个标题,就一边点开一边怪笑了。然而 30 年前,美国女性主义者葛罗莉亚・斯坦能(Gloria Steinem)写下这行字的时候,未必能有这么轻松的心情。
想象一下月经对于女人意味着什么。麻烦?那几天的生活心情总是一团糟。负累?每个月总有几天要受它所累。虚弱?总是感到体力不支无法工作。不洁?被弄脏的衣物叫人无法忍受。更重要的是,禁忌?当月经只能被叫成大姨妈、老朋友,当女生只能在课间偷偷传递卫生巾,当电视里一切卫生巾广告都要借助蓝色不明液体?
如果有一天,这一切都降临到男人头上,结果又会如何?他们会同样遭罪吗?斯坦能给出了清晰的答案:不会。相反地,在同一种社会现实中,月经会成为一种值得羡慕、用于自夸、充满男性魅力的东西。
如果男人有月经,他们会吹嘘自己的经期有多长,量有多大。
男孩们初次来潮的时间将被记录,伴随着宗教仪式和聚会,庆贺他们成长为男人。
国会会成立 “国家痛经协会”,帮助消除经期不适。
卫生巾等用品会由联邦免费提供(当然了,一些男性愿意自己花钱买更好的产品,比如汤姆克鲁斯牌卫生棉条,泰森牌重拳卫生巾,贾斯丁比伯牌超长夜用款*)。
军人、右翼政客和原教旨主义者会把月经说成 “男经”(月经英文为 menstruation, 此处为 men-struation),以此证明只有男人才配当兵、进政要机关、成为神父牧师和法师。
“只有自己流过血,才能上战场让别人流血!”
“少了由火星主宰的恒定周期,女人哪会有政客所需的好斗的品格?”
“一个女人要怎么献出鲜血为人类赎罪呢……”
“女人本身就不干净,她们不能定期排出体内杂质……”
他们会这样解释。
男激进主义者、左翼政客和神秘主义者,则会坚信女人和男人是平等的,只是有所不同。他们宣称,任何女性只要能通过自残每月流血(‘哪有革命不流血!’),承认男性月经的优越性,或服膺于男人们的 “周期启蒙”,她们就应该进入和男人同等的行列。
街边小混混会这样吹嘘自己:“嘿!我可是一天用三片卫生巾的男人”。当他们的伙伴说 “你今天看起来很酷” 的时候,他们会这样回答:“是啊,我这不正来月经嘛!”
电视节目会着力表现这件事,比如谢耳朵和莱纳德会安慰已经两个月没来月经的霍华德 “你还是好样的”*。
……
男知识分子们会提供最有道德、最合逻辑的解释:缺少了月经——那与生俱来的衡量月亮与星星的天赋,女人要如何掌握需要感知时间、空间、数字、计量的学科?更不要说哲学和宗教领域了,女人拿什么补偿她们错过了的 “宇宙的韵律” 呢?
各领域的男自由派则会充当和事佬:这些女人少了衡量生命和连接宇宙的能力,已经是足够大的惩罚,我们何必再为难她们?
女人们又会有什么反应呢?传统女性,不用猜,定会带着那受虐狂般忠诚的微笑,对一切评论点头称是。“你们丈夫的经血就像上帝的那般圣洁,以及性感!” 反女权的女性如是训诫。改革派女权主义者试图模仿男性,假装也有月经周期。所有女权主义者会无休止地解释,男人也需要从 “来自火星的好斗性” 的错误观点中解放出来,正如女性需要从 “月经崇拜” 中获得解脱。激进女权主义者会强调,对于非月经的压迫是其他一切压迫的模式(‘吸血鬼是我们自由的先驱!’)。文化女权主义者会在她们的艺术或文学中创造出一种 “无血意象”。女权主义者坚信,只有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男人才有能力垄断经血……
一个只有男人来月经的世界将会怎样?斯坦能告诉你,本质上,还是一模一样。她尖锐地指出:那些强者(the power)的特征,无论它们是怎样,总是优于弱者(the powerless)的特征。这跟是否合理没半毛钱关系。女人不是因为有月经才弱,而是先成为了弱者,才被迫接受了强者关于月经的逻辑。同样道理也适用于其他权力结构中,例如我们可以构想一个来到儿童王国的成年人的故事,或是来到同性恋社区的异性恋的遭遇。
这篇文章的另一个精彩之处在于,它几乎把政治光谱上所有人都取笑了个遍。右翼的富国强兵,左翼的鼓吹平等,激进主义者的果敢,自由主义者对现实的容忍,这些人原本颇有说服力的理念,在作者的合理设定中变得异常好笑。更有意思的是作者作为一个女权主义者,对各类女权主义竟也毫不留情。传统女性对男权的臣服固然是作者反对的,但她也清楚地看到了不同女权主义的虚妄之处。改革派女权主义在与男性的合作中陷入自我意识的危机,激进派女权主义者则以战斗姿态彻底敌视男性。这些人间神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借题发挥,争吵不休,而现实岿然不动。在性别平等这个议题上,不要纠结于表面问题(谁来月经,月经好不好),谈一谈背后的权力结构和理念分歧,也许才是作者认为的社会进步之道。
转自网络政见 cnpolitics.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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