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离澳洲封禁国内来航的第29天，也是自国内吹响与疫情做斗争的号角后的第38天。

自2月1号封航后，大批本应抵澳的留学生被关在境外不能入境；大批旅行团取消行程；大批华人餐厅一度面对零客人状态无法经营；唐人街，华人购物中心商户人迹稀少。

不过，现在的唐人街已恢复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热闹，流浪汉，街头艺人，各种喧闹都回来了，一切如往昔。

走在肩碰肩的人群中，感觉很安全，无顾虑，仿佛疫情已完全与我们无关。但真的无关吗？

整个澳洲120万华人中，大部分华人的亲朋好友都在国内；朋友圈微信群的捐款捐寄医疗用品的种种善举仍在进行中；各种预测，各种焦虑仍在；各种关心，各种牵挂仍在。

但毕竟是熬过来了，过去几个星期华人社区的种种撕裂，各种不能言说的众生相，大部分华人估计会逐步淡忘，直至烟消云散，毕竟，人类的记忆狐并不长，而我们普通人都是善忘的，无论悲喜。

而对于在国内有亲友发生了不幸的华人来说，这将是个人和家庭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悲痛和伤痕。对于我们祖国来说，这是一个付出巨大代价疗伤的痛苦历程。对于我们整个中华民族来说，这是几千年来的苦难史上又多出的深深一笔。

01

自钟南山教授1月20号确认这个病毒会人传人后，澳洲华人社区从关注新冠状病毒到开始紧张和恐慌。

朋友圈开始处处有图有真相的传有人囤口罩高价卖，然后又有人赶紧辟谣说不是囤，是帮其他人买，说要起诉传闻的人，当然后来没有下文。

然后各种群里都是实体店里口罩售空现场的配图，还有各种喊话：“那些去药房，Bunnings大卖场囤整箱整箱口罩去转手卖高价的，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还有就是各种网络链接说哪里可以买口罩，各种能搜到的在线卖口罩的网店都被虐个遍，有家网店直接被虐疯了，说他们一个周末收到了几十万个口罩订单，结果当然是没货退钱。而有货的开始疯狂涨价。

然后是华人的各种公司开始发口罩顺便卖点商业广告。

当然也有中流砥柱，向华人诚心诚意免费派送口罩的，也有一些私人诊所对自己的客户免费发口罩的。

但所有的这些焦虑和恐慌只限在华人社区。澳洲的其他族群仍在正常生活状态，整个社会运转一切正常，除了有些西人在社交媒体开Corona Beer 啤酒的玩笑。

我记得春节的前一天，我去一私立医院接一个朋友，她体检做了胃镜，打过麻药不能自己开车。当时医院的门诊部等候区的沙发上坐着四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华人，我感觉有点面熟，犹豫了一下，没有过去打招呼，想着这个时候大家还是不要那么社交有礼貌的好。

门诊部外面通往其他区域的走廊中间有个咖啡区，那边有三个护士在喝咖啡聊天（澳洲这边规定每工作四个小时的中间有10分钟休息时间），其中有个看来是华人女护士，她们坐的地方其实就是走廊的一部分，并没有做任何隔断，她们也没有戴口罩，看来也不忌讳路过的人随时经过她们，把口水飞沫传到他们杯子里去。

我来到医院里面的药店，想着买点消毒水，顺便碰运气问问看有没有口罩。店员从她的柜台底下似是压箱底般的抠出两个口罩给我，一边收钱一边和我聊天。她说知道中国人现在都需要口罩，昨天有个中国女性来她店里一下买了好几盒口罩走了，几乎是她所有的存货，她很后悔没劝她少买一点，应该要留一点，怕别的有急用的人来买没有，而她下批货还要再等三天才到。

听她这样说，我不好意思了，说要不这两个口罩我就不买了，您留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她笑了：不，亲爱的，这两个你拿去，我还有一点，但只能两个两个卖了。我知道你们会去华人多的购物中心。。。

出门的时候，我想，虽然没有任何指令要求这个店员，但她会根据形势自行控制口罩售卖数量，也算是很有职业责任感了。

02

接下来几天，大街上偶尔开始有针对华人的歧视了，据说有人在电车上，火车上戴口罩被人怼，戴口罩在路边拦车会被拒载。

慢慢地，华人戴口罩出门的还是有，但很少，而西人觉得正常人不需要戴口罩，只有病人才需要戴（而澳洲政府据说口罩战略储备不多，因为担心万一情况失控，要优先保证医疗人员的口罩需求，所以不鼓励民众戴）。因为华人购物区不敢去，去西人多的区域又心里面有点疙瘩，担心被另眼相看，于是华人出门的就更少了。

记得有天中午午休时间，我去一个cupcake店想买蛋糕，里面坐着六七个年轻人，大部分是白人，好像还有个是印度人，他们原本在高谈阔论，看到我推门后，就都不说话了，但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相互之间的那种隐晦的眼神交流。

而有家咖啡店和Harvey Norman（主要卖电器和家居用品）下面的一个店都因为标榜竖自己的产品是澳洲本地产，没有来自中国的病毒而被华人喷。还有报纸报道时直接标题中国病毒，还叫华人孩子应该呆家里(Chinese Kids Stay Home)。

当然，华人也反击了，发起了要求相关媒体道歉的签名请愿，还直接申请到国会去了。

然后就是关于自我隔离的争论。从开始争论武汉回来的要不要隔离14天？到湖北回来的要不要隔离？再到全国其他省市回来的要不要隔离？

事实上在春节前夕便有在澳洲没回国的华人家长直接发起了签名请愿，要求学校通知从中国回来的孩子自动隔离，不要上学。这个时候形势还不明朗，大家的争吵焦点聚集在：这是不是中国人内斗，不团结，自己嫌弃自己，给外人看笑话？还是要求他们自我隔离只是科学防疫而已？还有想得更多一点的华人会觉得，在没有政府或法律明令禁止的前提下要求人家隔离是剥脱了人家的人身自由，是侵权，还有这种只针对华人小孩要求隔离的请愿是不是种族歧视？

而随着事态的发展，澳洲政府开始要求从武汉回来澳洲的人需要自我隔离。但问题又来了，从中国其他省市回来澳洲的小孩可不可以不隔离去上学？为什么新洲的不可以去上学，需要自我隔离？而维州的又可以去上学，不需要隔离？到底是什么鬼？

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澳洲政府反应迟钝，信息滞后，根本跟不上形势的发展，不同洲政府又是由不同政党把控，同一个国家不同洲的政策完全不一致。

还有人问，自己不约朋友，只是单纯自个出去吃个饭算不算自我隔离？趁没人时上个街，走个路算不算隔离？（搞不懂这些人对隔离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还是他们从小上学用的就不是中华字典？）

虽说人生处处是演戏，但在现实面前还是有演不下去露陷的人，而且华人圈其实是个很小的群体。于是各种微信群里有互相揭发曝光谁谁谁刚从国内回来没有自我隔离；还有人因为要不要隔离在群里约架，闹到警察局；还有疑似的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没有隔离，反而去了某家餐厅吃饭被曝出来，导致餐厅关闭两星期，场地消毒，工作人员隔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