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Joel Kotkin 福布斯中文网专栏作家
图:文中所有旧金山湾区美图均出自我的摄影师朋友Seungho Yoo。旧金山湾区除了世界瞩目朝气蓬勃的创新生产力,最不可忽略的就是四季宜人的天气,和美轮美奂的人文自然风光。
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Herodotus)曾经说过:“人类的幸福不会永远在一个地方驻留。”同样,在美国独立后的约240年里,美国的经济中心也并不是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先是波士顿,然后是费城,最后是纽约,潮起潮落,此消彼长。19世纪,随着偏远地区的定居者日渐增多,辛辛那提、匹兹堡、克利夫兰和芝加哥等城市开始崛起。20世纪中叶,曾经默默无闻的洛杉矶异军突起,成为纽约最强有力的竞争者。
如今,美国各大城市的排名再次面临洗牌。纽约仍然稳坐头把交椅,但它最强大的竞争者很可能既不是芝加哥也不是洛杉矶,而是历史上鲜有跻身最重要城市排名的两个地区:旧金山湾区和休斯顿。
城市排名重新洗牌
在大多数的研究中(比如2014年A.T. Kearney的城市排名),很难在前20名内见到旧金山湾区的身影。在伦敦“全球化及世界城市研究网络”(Globalization and World Cities Network)机构推出的权威排名中,旧金山湾区不仅落后于被评为顶级国际化大都市的芝加哥,而且还输给了多伦多和墨西哥城。
然而,这些排名大大低估了旧金山湾区蕴藏的巨大潜力。作为全球最大规模的高新技术企业扎堆的地区,旧金山湾区各大公司的业务逐渐从制造和营销转型为零售和媒体。startup Genome的统计数据表明,旧金山湾区的初创企业吸纳了全美将近一半的风险资本,因此,硅谷成为全球排名第一的技术创新企业发源地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所就职的NewGeography公司最近进行的一项全球城市研究表明,由于在技术上拥有绝对优势,旧金山湾区力压面积大得多的洛杉矶,成为美国环太平洋地区最有影响力的地区。美国各类领先的技术企业,如英特尔(Intel)、苹果(Apple)、甲骨文(Oracle)、谷歌(Google)和Facebook,以及三星(Samsung)等亚洲高新技术跨国企业,均将其北美总部设在硅谷。位于美国其他城市的顶尖技术企业也往往将其关键的研发部门设在湾区。连一向吝于花钱的沃尔玛(Wal-Mart)也加强了在硅谷的布局。
虽然当前的社交媒体泡沫终将破裂,但迈克尔·马龙(Michael S. Malone)等人认为:由于工程师、创业者和风险资本的集中,旧金山湾区仍将保持领先地位。硅谷和旧金山正在取代华尔街成为最能吸引野心勃勃的求职者的地区。单谷歌一家公司就从美国大型投行挖走1,200名雇员;从纽约移居加州的人数规模正处在2006年以来的最高水平。
湾区最大的魅力在于历史人文和地理环境的完美结合。这里是我求学和入行(媒体)的地方,我也有亲属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一直住在此地。湾区的高等教育质量优良,以全美最漂亮的城市为中心。对于具备经济条件、追求优质居住环境的人来说,这里优越的气候、迷人的风景、贴近大自然的生活环境具有天然的吸引力。
能源之都
我一直在休斯顿从事咨询工作,这里很难称得上是一座让人感觉舒适怡人的城市。按照尼尔·摩根(Neil Morgan)在半个世纪之前的说法,旧金山是“美国西部的水仙花”;而绝大多数人对休斯顿的评价则一直很差:炎热、潮湿、丑陋、平庸。尽管如此,如今相较于旧金山湾区,逐渐崛起的休斯顿已经毫不逊色。
相对于湾区的技术产业,休斯顿的王牌在于对能源这一战略产业的掌控。大部分总部设于伦敦的外国石油巨头,如壳牌(Shell)和英国石油(British Petroleum),均将其美国总部设于休斯顿;甚至总部设于其他城市的石油公司也显著扩大了在休斯顿的业务规模,比如埃克森石油公司(Exxon)。该公司的总部设于达拉斯的沃斯堡,但正在休斯顿开工建设一座可容纳10,000名员工的大型办公园区。此外,绝大多数全球顶级石油服务公司,如贝克休斯(Baker Hughes)、斯伦贝谢(Schlumberger)和FMC技术公司(FMC Technologies),均选择将总部设于休斯顿。
总共有超过5,000家能源公司在休斯顿安营扎寨。休斯顿的能源行业就业人数比排在第二位的竞争对手达拉斯沃斯堡多出两倍,并且超过排在后面的五座城市的总和。这一增长可能还会加速,因为外资企业尤其是德国企业,已经开始在该地区收购能源公司,比如西门子最近就斥资76亿美元收购了能源设备公司Dresser Rand Group。
自2008年以来,休斯顿的就业增长超过10%,几乎是旧金山湾区的两倍。2000年以来休斯顿的就业人数已增长32%,相比之下,旧金山湾区仅增长了4%。推动就业增长的并不仅仅是能源——现在休斯顿还是美国最大的出口港以及全球最大的医学中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也是美国种族最为多元化的地区。比如,在过去10年里,休斯顿的外国出生人口增长了40万,仅次于纽约,并且遥遥领先于洛杉矶。
最大的输家:洛杉矶和芝加哥,还有纽约
在过去一个世纪,纽约和洛杉矶一直占据着美国媒体的版面。然而这种格局已经被旧金山湾区的数字经济彻底打破。Praxis Strategy(我是该机构的高级研究员)的马克·希尔(Mark Schill)指出,自2001年以来,图书、期刊和报纸出版业(过去都集中在纽约地区)已经减少约25万个就业岗位,而互联网出版和门户网站创造了大约7万个新岗位,很多都位于旧金山湾区和西雅图。
谷歌和雅虎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媒体公司之一。(雅虎现在称自己是一家数字媒体公司,而不是科技公司)。凭借无处不在的iTunes平台,苹果对音乐和视频等娱乐产品的消费端分销有着前所未有的控制力;Netflix、Hulu和YouTube可能成为未来的演播室。它可能使全球媒体决策从我们熟悉的纽约-洛杉矶轴线转移至旧金山湾区。
这对洛杉矶来说尤其是一个坏消息。事实上,洛杉矶对娱乐业的控制甚至在硅谷崛起之前就已经开始衰减。自2004年以来,随着制作部门开始向加拿大、路易斯安那州和其它地区转移,洛杉矶的娱乐业已损失大约11%的就业岗位。
媒体就业岗位减少后面紧跟着的是工业的快速下滑——自冷战结束后,该地区已损失超过90,000个航空航天就业岗位。形势如此悲观,以致该地区很多商业和政治界的领袖人物在一份报告中总结说,“全世界都在快速向前,只有洛杉矶几乎停滞不前。”
芝加哥的形势可以说是更糟糕,但它受到休斯顿的威胁更大。在拥有的公司总部数量方面,休斯顿已经将这座“风之城”抛在身后。自2010年美国工业开始复苏以来,休斯顿制造业的就业增长超过17%,而芝加哥基本是在原地踏步。
“休斯顿是当代的芝加哥,它就像是过去的芝加哥。”Odebrecht得克萨斯分公司的负责人大卫·皮布尔斯(David Peebles)评论说,这家总部位于巴西的工程公司价值450亿美元。“在60年代,大家一定会去芝加哥、克利夫兰和底特律这些城市。现在,休斯顿才是新兴产业的中心。”
随着芝加哥作为工业基地的地位削弱,这座城市不再是任何重要产业的战略中心。除了大宗商品交易外,它也不再是全球重要的金融中心。过去十年,该地区的人口增长微乎其微,而城市本身的养老金问题甚至比底特律更糟。
不过,芝加哥仍保有其灿烂的传统优势,优秀的文化机构,强大的政治影响力以及发达的商业群体。但是它作为美国第二大城市的风光已不复存在,并且到了21世纪中叶,它不仅会落后于洛杉矶和纽约,还会被新兴的得州城市休斯顿和达拉斯超越,预计到本世纪中叶甚至更早时候,这两座城市的人口数量都将超过“巨肩之城”。
工程决定未来
未来数十年,凭借无与伦比的城市遗产——华尔街的影响力和根深蒂固的传统媒体,纽约仍将是美国最大的国际化都市。但是与此同时,缺乏应对产业数字化、能源效率或气候变化等关键挑战所必需的工程实力,已成为它的致命弱点。纽约的工程人才非常匮乏——人均工程师数量在85个大都市区中仅排在78位。
相反,旧金山湾区却是工程力量的象征,其中圣何塞地区人均工程师数量超过所有大都市地区。湾区开发新技术的能力以及几乎深不可测的财富将继续吞噬那些传统行业,从好莱坞和华尔街到商业服务、旅游、汽车、甚至是航空航天业。
虽然不被看好,但休斯顿并非一个缺乏智慧大脑的南方城市,它的人均工程师数量实际上高居第二位。如果旧金山湾区是美国的数字经济之王,那么休斯顿就是实业经济的技术龙头;它是能源推动的美国工业复兴的大本营,它的影响力不仅仅限于得克萨斯,而是横跨整个老工业腹地。具有启发意义的是,自2000年以来,休斯顿受过大学教育的人口以及千禧一代人口数量增长速度均远高于旧金山湾区,也超过纽约、芝加哥和洛杉矶。
与城市化背道而驰
旧金山湾区尽管自诩为进步主义,但却越来越像一个“封闭社区”,高企的物价让多数潜在新移民,尤其是拖家带口的外来户,望而却步。这里本就是房价最让人难以接受的美国城市——目前的居民可能仅有14%有能力购买住房,而现在它更是呈现一种具有明显排他性的增长模式,几乎就是中世纪富人们聚居在城门以内模式的翻版。
经济学家杰德·柯尔科(Jed Kolko)指出,尽管经济繁荣,但是高房价使得湾区人口增长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从2000年到2013年,该地区流失了大约55万国内移民。尽管也有较大规模的外来者搬到此地,但该地区的人口增长率已经跌至全国平均水平以下。
与此相反,休斯顿是美国人口增长最快的地区之一,国内的移居者和海外移民都在迅速增加。因为这里的房价更低,增长模式对于高收入的蓝领和中层管理人员而言吸引力更大。自2000年以来,休斯顿的人口已增长了30%,是旧金山湾区人口的三倍。
颇为讽刺的是,休斯顿的增长比理论上发展超前的旧金山还要平均主义。政策研究机构布鲁金斯(Brookings)近期的一份报告发现,在美国那些最为左倾的大城市中,收入不均等的状况恶化得最快,在互联网时代的亿万富豪不断涌现的同时,美国最贫困的20%家庭,收入实际还在减少。
这种分配不均带有明显的种族特点。旧金山湾区的白种人居民(科技经济的主要从业者)和少数族裔之间的收入差距堪称全美之最。而硅谷合资企业协会(Joint Venture Silicon Valley)的数据显示,在该地区崛起的过程中,西班牙裔和非洲裔美国人的收入却下降了。
这样的种族差异在休斯顿要少得多,而且自2000年以来贫困人口的增长也有所减缓,其增速仅为纽约和旧金山增速的三分之一,以及洛杉矶的一半。休斯顿也许没有旧金山的繁华盛景,但它已俨然成为一座更适合少数族裔中产阶层的城市。非洲裔美国人中自有住房者占到42%,而拉丁裔美国人的自有住房比例则超过53%,分别与旧金山湾区的32%和37%形成鲜明对比。
或许最大的差别体现在家庭人口上。在全美最大的52个大都市区,5岁到14岁的低龄人口在旧金山湾区的比例最低,为11.5%。而在休斯顿,这一年龄段的人口占到23%。旧金山不宜居家的名声在外,在所有的大城市中,该地区人口中的孩童百分比最低。
这两个地区也反映了非常不同的城市形态。旧金山湾区的领导人选择了稠密的“填充式”成长,并努力限制市郊的开发。而休斯顿则采用了截然不同的做法。当地的人口膨胀时,大都市圈也在扩大,在这个过程中也开发了很多对于中产阶层家庭和移民具有吸引力规划社区。在2013年,单是休斯顿一个地方启动的住宅项目就比整个加利福利亚州还要多。
但是,休斯顿城市发展模式不应被看成是无规划地“摊大饼”,把它描述成扩张更为贴切。事实上,全美国没有哪个城市核心区的发展比休斯顿更快,在众多被长期忽视的区域,中、高层建筑拔地而起,联排别墅的开发项目比比皆是。自2000年以来,休斯顿增加的高密度住宅区(每平方英里超过5,000人)几乎是旧金山湾区的10倍。
未来的政治斗争
随着气候变化问题日益尖锐,美国的未来将越来越倚重这两个城市。以谷歌董事长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midt)和投资人汤姆·斯泰尔(Tom Steyer)为首的旧金山湾区亿万富豪们,几乎都已向石油和天然气工业宣战。该地区的多所高校,包括斯坦福大学在内,也开始减持能源类资产。硅谷酝酿了比尔·麦克本(Bill McKibben)的350.org等环保活动,争取废除大型石油公司的“社会许可证”,该策略曾用于抵制在种族隔离笼罩下的南非从事经营活动的烟草商。
不过,硅谷和旧金山的精英们感兴趣的不仅仅是拯救地球,他们还希望从美国能源经济的变革中获利。即便已经腰缠万贯,但谷歌和太阳微系统公司(Sun Microsystems)的创始人维诺德·科斯拉(Vinod Khosla)、约翰·杜尔(John Doerr)等顶创投人依然利用“绿色能源”补贴和各级政府的直接补贴赚得盆满钵丰。有了这些投资案例,就不难理解硅谷为什么大力支持针对气候变化问题制定严格的法律法规,以及其妖魔化“得克萨斯石油”的企图了。(在其他方面都看不到硅谷的这种民粹式热忱,比如在提高资本利得税方面。)
硅谷对矿物燃料能源充满敌意并坚决拥护对整个行业的打击,但休斯顿还没有察觉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把硅谷看作地球上的一大危害(或至少是对美国青年注意力持续时间的威胁),而因此提议关闭硅谷。休斯顿人,特别是当中的能源行业从业者,普遍缺乏对媒体的领悟力,这也是能源被列为美国最不受欢迎产业的原因之一。令人欣慰的是,休斯顿人同时缺少了湾区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和自满之情。尽管如此,一旦硅谷破坏石油天然气工业的意图被进一步察觉,能源之都势必要向世界科技中心开战,引发一场当代的地区性激战。
本文原载于《每日野兽》(The Daily Beast)。
译 梅子心 校 李其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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