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最受尊敬的评论杂志之一《The Atlantic》九月刊的封面文章是一篇关于本科教育长达19个版面的深度报道,报道的是备受关注的@Minerva大学。——这是蜀黍个人读过的最深入分析本科教育未来的文章,没有之一。故感谢九位参与协同翻译的同学,让更多人有机会读到这篇能带给人思考的文章。
撰稿人:Graeme Wood
日期:2014年8月13日
注:作者于2001年本科毕业于哈佛大学,大一大二曾就读于深泉学院Deep Spring College,文中他也结合了自己本科教育的经历进行思考。
译者:@奶牛Denny、@唐猫儒、@范冬冬-zju、@邹易Zoey、@越魏voll、@Miuccich、@Foo、@seasidedrifter、@vv_为维_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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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大胆的科技企业家认为他可以重塑高等教育——手段是:回归教育本质,把大规模讲座、终身教职、连同橄榄球比赛、以及爬满了常春藤的大楼和研究图书馆统统去除。如果他是对的呢?)
在四月的一个周五早晨,我带上了耳机,凑近麦克风,体验了一把久闻其名的通向未来高等教育的时光之旅。我在的地方是旧金山市中心一座大楼的九层,这个街区的楼宇内驻扎着许多新晋的企业,其中的许多是科技创业公司。在一个小房间里,我身边站着一个评论人和一个技术经理,他们来自于一家叫做Minerva Project的教育创新机构。而他们的创始人和CEO,39岁的企业家Ben Nelson,希望可以颠覆(或者,当他不那么激进的时候会用“改革”这个词)现代的本科文理教育。
Minerva是一所拥有官方认证的大学。Minerva的行政机构和宿舍坐落于旧金山市,并计划在至少六个世界其它重要城市建立校区。但是,真正让Minerva与传统大学截然不同的,是一套专利的在线教学平台——这套平台将全球最顶尖的心理学家之一、前哈佛大学院长Stephen K. Kosslyn所研究和背书的教学体系投入实际应用。Kosslyn在2012年加入了Minerva大学。
我之前受Nelson和Kosslyn的邀请参与平台的试运行。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像电视剧The Brady Bunch的开场:面前的屏幕中出现一位教授和八名“学生”(其他都是Minerva的工作人员),接着是自我介绍。就大学课堂来说,这感觉没什么人情味。虽然都在Minerva同一楼层的不同办公室中,但是我感觉距离学生们挺遥远,像是从国际空间站接受讯号似的。我差点希望谁的脸边飘出一份宇航员专供冰淇淋了。
但没过几分钟,课程节奏变得紧张起来。这堂课是归纳推理的系列课程之一,由法国物理学家 Eric Bonabeau尝试教授他的教学材料。Bonabeau 先调查了我们对阅读材料的理解,这是Nature杂志上一篇关于90年代早期北大西洋鳕鱼骤减的论文。然后提问对文章的哪一种解释是正确的,四选一。
通常,本科生的课堂都会因学生没勇气发言而出现沉默。除非哪个大嗓门或者咖啡因摄入过多的亢奋同学先斗胆猜上一次。但Minerva的课堂不是胆小学生的避难所,也不会有人因话多而赢取更多特权。(因为教学平台的存在)每名学生都要在短时间内给出答案。Bonabeau将这些选项列出,以便我们被点名时为自己的观点进行辩护。
Bonabeau像一名充满慈爱的独裁者一样引导着整堂课的节奏,给我们抛出突击的小测试、点名提问、以及其它在传统物理教室的小班课堂中要牺牲许多宝贵的课堂时间才能够采用的教学方法。他将我们分成小组进行持有不同观点的辩论——“鳕鱼是因为人类的过度捕鱼而消失,或者因为其它原因”。
没有人需要换座位;Bonabeau只是按了一个按钮,对方小组的学生就这样从我的电脑屏幕上消失了。剩下我和同小组中的其他三个辩论者一起策划讨论,而我们使用的是一个共享的协同编辑黑板,让我们可以在上面记录我们的想法。Bonabeau在两个小组中穿插巡视,在我们工作时为我们提供建议。在两组各派出的一名代表做完一个简短的辩论演讲以后,Bonabeau用一个讲述过度捕鱼的弊端的短视频结束了这次互动(“宣传”,他笑了笑,并补充说我们下节课将讨论逻辑陷阱)。屏幕闪烁几下之后就熄灭了,一堂45分钟的课程就这样结束了。
这套系统还有一些漏洞——它宕机了一次,一些视频有些延迟——但是总体来说,它运作得很好,而且感觉上肯定不像一个传统的教室。
首先,它让人太消耗脑力了:连续不断地强制互动,不给留下一点点可以开小差或者在笔记本上画涂鸦的时间和休息机会。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平台坚持不懈地指引着我的注意力,而且,因为我感觉像是我的教授和同学似乎总是在盯着我看一样,我几乎很难将我的视线离开屏幕。
即使有一些片刻我想去想一下不是在当下讨论的内容——对我来说,这些片刻是创造性的时刻,但他们可能也只是白日梦——我感到我的注意力会立即回到当前讨论的具体问题中来,因为我必须要回答一个小测试或者清楚地表述我的立场。事实上,我被迫学习。如果这就是未来的教育,这似乎有点儿法西斯集权主义啊。很好,但是有点法西斯。
Minerva,作为一所盈利性的大学,将从这个月开始其第一届33名学生的教学。为了招收到优秀的第一届学生,Minerva给每一位录取的学生提供了连续四年每年$10,000美元的全额学费奖学金,以及第一年在旧金山的住宿费全免。下一届Minerva预计将总共有200至300名学生,并预计未来的头几年里,每一届规模都会大约成一倍增长。
这些未来的学生将每年大约支付$28,000,包括学费和住宿费。相比其它绝大部分美国本科大学的昂贵学费来说,被Minerva录取并入学意味着每年$30,000的开支节省——这些学费昂贵的学校包括常春藤盟校和其它筛选标准异常严格的学校例如Pomona大学和Williams大学——这些学校都是Minerva的竞争对手。(当然,大部分在这些学校中的美国学生并没有付全部学费;和它们一样,Minerva同时提供助学金,面向那些来自中产阶级家庭、如果去其它大学就得每年多付几万美元的学生。)
如果Minerva发展到一届2,500名学生,那也就意味着一年2.8亿美金的收入。与加州Claremont市的KGI大学的合作使得Minerva加快完成了它的官方认证,而它的顾问委员会包括了Larry Summers(前美国财政部长*,亦是前哈佛大学校长)以及Bob Kerrey(来自内布拉斯加州的前民主党参议员,他也曾担任纽约市New School的校长)。
*注:Larry Summers在2012-2013年担任Minerva顾问委员会主席,于2013年底卸任。在2012-2013年,Larry Summers作为顾问委员会主席,与Stephen Kosslyn,The New School校长Bob Kerrey,沃顿商学院前院长Patrick Harker,美国教育研究协会主席Lee Schulman等人一起参与了Minerva大学核心框架的设计。
Nelson为Minerva设定的长期目标是彻底改造美国最僵化的领域之一,这个领域一直被保护着从而无法改进,以至于在过去的三十年其最大的“创新”就是成本翻了一倍、雇佣更多的管理人员、并付给他们更高的薪水。
美国高等教育的悖论就是,它让世人艳羡,同时却又饱受诟病。在这一点上,简直可以和美国的医疗体系相媲美。二者高昂的价格足以令其他发达国家的百姓感到心惊肉跳。通过学生贷款和联邦研发基金或者医疗保险,他们都与政府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如果你能够负担起梅奥诊所的费用,美国就是世界上最适合生病的地方。如果你能够获得斯坦福大学的奖学金,你当然应该去,你可以把欧洲、澳洲或者日本最好的大学的录取信全部回绝。(不过,最有可能的是,你拿不到那个奖学金。美国2014年的大学毕业生平均负债33000美元。)
有人声称教育既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科学。尼尔森反驳道:教育 ,除了科学还是科学。
财务障碍是高等教育面临的最为明显的困境。在过去的半个世纪,学习技术几乎没有变化。想知道一个500年前的大学是怎样的,最简便的方法是到任何一所高校,找个报告厅,想像教授说着拉丁文,戴着一顶僧帽站在那儿进行演讲。最常见的一类授课模式仍然是一位教授面对一群学生进行授课。尽管我们训练学生进入课堂听课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我们依然没有证据表明这是一项教育的好方法。(教育心理学家,露西.本杰明,把大讲座课比作为Velveeta奶酪——很多人消费,但同时没有人认为它美味或营养。)
这些年来,在Minerva出现之前,许多高等教育领域的创新就已经出现了,最著名就是大规模在线开放课程,简称 MOOCs。其中,最突出的MOOC课程提供者是可汗学院(Khan Academy)和 Coursera,前者由企业家沙尔曼汗(Salma Khan)创办,后者则是由斯坦福大学的计算机科学家, 安德(Andrew Ng)和达芙妮.科勒(Daphne Koller)为首创办的。可汗学院开始于儿童辅导数学,但它已经成长为一个以技术科目为主,类目众多,且非常有效的系列辅导课程。Coursera免费提供大学水平的课程(你也可以付费服务,类似真实的大学学分)。一个课程可以容纳几十万,几百万学生注册。从最基本的层面上来说,这些课程是由典型的大学讲座课组成的,只是将他们录制成为了录制视频。
但Minerva不是一个MOOC的提供者。它的课程设置规模不是大规模的(上限是19名学生的小型研讨课),不向公众开放(Minerva非常强调精益求精的和严格筛选),也并非“在线”的,至少不是Coursera那样的方式。
讲座课是被禁止的。Minerva所有课程都采取小型研讨班的形式,并在我体验过的那个平台上进行。第一批学生现在已经搬到位于旧金山的诺布山社区的一个大楼的第五层,也就是Minerva的宿舍中,并用自带的苹果笔记本电脑开始上课。
根据Minerva的计划,学生每年都将在一个不同的城市学习和生活,这样四年后他们就会拥有真正全球化的经历,这一点是其他大学经常宣传,却很少实现的目标。
到2016年,柏林和布宜诺斯艾利斯校区将会正式开设。未来可能会拓展的城市包括孟买,香港,纽约,伦敦。学生们将住在两人间的宿舍,还有一个共用厨房。他们也会参加由Minerva组织的实地考察。比如与监狱心理学家一起参观恶魔岛Alcatraz(曾是联邦监狱所在地)。Minerva 将坚持无设施理念——除了宿舍,不设图书馆,食堂和健身房。学生们将利用城市公园和娱乐中心,以及其它当地的文化资源来丰富他们的课外活动。
Kosslyn认为,讲座课对于学校来说成本低廉,但是教学效果不好。“老师教起来很方便,但是学生学起来很糟糕。”
只要有网络连接,教授们可以住在任何地方。考虑到很多学者是不愿居住在埃文斯维尔、印第安纳等地的海岸精英型,地理上的自由将是Minerva在招聘教员时的重要因素。
学生群体可以非常全球化,一部分是因为Minervad的政策是不论国籍接纳学生,因此迎合了大量未被满足的教育需求,比如冉冉升起中的中国、印度和巴西学生对美式文理教育的需求。
Minerva为之自豪的,是它将大学体验删繁就简,只保留真正对学生的教育起到贡献作用的部分。大规模讲座课,删掉。终身教职,删掉。哥特式建筑,橄榄球,爬满围墙的常青藤——删掉,删掉,删掉。留下的那些将更加精致而又价格便宜。(Minerva已经从那些认为它可以削减在职人员的投资者们手里吸引了2500万美元资金。)另外,Minerva的行政人员称他们的教学方法将经过由科学验证的技术的考核,不像其他大学采用的方法——人们假设它们是没问题的,只是因为这些学校本身古老而昂贵。但也因为课程刚刚开始,我们几乎没有证据证明“删减”大学的过程中是否去掉了某些必要的使美国最好的大学成为世界最佳的因素。
毕竟, Minerva 看起来很不像一所大学——不仅仅是因为它没有那些无用而奢华的装饰。教学方法很可能被最优化,但是课堂时光仅仅是大学的一部分。一座没有教师办公室,没有科研实验室,没有学生社区空间和专门聘请的科研教授的学校还能被称作一所大学吗?
如果Minerva失败,它将辞退员工卖掉办公室家具,并销声匿迹。如果它成功了,它将激励众多企业家,而一大批腐朽的机构将被清算。你可以想象被遗弃的校园广场上杂草丛生,拆迁的大铁球砸向学生离开后空空荡荡的教学楼,因为那些学生都只需要接入新的在线教学平台。
Minerva所在的那栋办公楼的底楼大堂在向教育的古典根源致敬:巨大的罗马雕像占据了其主要位置。 (Minerva的含义是罗马的智慧女神。)但是,Minerva员工工作的地方在九楼,那里的气氛非常加州自由式的职业化。
每个人,包括大学的高级官员,都在开放式的环境下工作。通常说到学者的办公室,我会联想到粉笔灰、散落的论文、违反消防法规胡乱堆放的书籍。但在这里,我看到的是整洁。
在Minerva的员工中,最不“学术范儿”的是它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和首席布道者。Ben Nelson在上世纪90年代末作为本科生进入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而后与学术界再没有进一步的接触,直至2010年他开始孵化Minerva。他简历上的主要项目是他在Snapfish——一家允许用户在明信片和书籍上打印照片的在线照片服务公司——做了10年的执行官。
Nelson头发卷曲,戴着眼镜,当我见到他时,他穿了一件休闲按钮式衬衫,没有领带或外套。他要改革学术的雄心起源于他自己的本科经历。 在他看来,他在沃顿商学院时接受的根本是一系列无序的商业指导,缺乏协调的组织来确保他掌握那些根本技能,比如批判性思维。
“我所有对高等教育的批判始于宾大的课程改革”,他说,“通识教育是不存在的。它就像是一份很随意的自助餐。而当你对整体的学术体验缺乏规划时,你基本上就学不到东西。你只得到了一堆随机的信息和内容的集合。文理教育应该是发展学生的智识能力,并学习如何成为一名能够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如果没有成体系的教学大纲,你无法做到这些。”
Minerva的学生会从四门相同的基石课程(Cornerstone Courses)开始他们的大学学习,这些课程会介绍贯穿了科学和人文学科的核心理论及思维模式。这些课程不象其它大学里用来传授基本学科知识的101基础课。(“传统大学中的一年级不应该存在”,Nelson说。他认为大规模在线公开课已经完全可以免费传授基本知识。“现在的学生应该在家里自己完成大一基础课的修习。”)相反地,Minerva第一年的课程旨在培养Nelson所说的“思维习惯”和“奠基理论”,它们是所有领域系统思想的基础。例如在一堂科学课中,学生应培养对于受控实验的深刻理解。在一堂人文课上,他们需要学习修辞学的经典技巧,并培养基本的说服技巧。而大二至大四的课程都将基于这一基础上再发展。
“Minerva大学让我们重新思考教育地初衷,”一位前哈佛院长Harry R. Lewis说。“所谓的’接受教育’究竟意味着什么?”
Nelson很乐意将这种结构明确的核心课程设计与其它大学的状况做比较:包括他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经历的设计混乱的核心课程,布朗大学几乎没有约束的核心课程,以及哥伦比亚大学以历史著作为中心的核心课程。随着Minerva的学生进入大二之后,他们会从五个大专业中选择一个方向:艺术与人文,社会科学,计算机科学,自然科学,或者商科。
2005年,惠普以3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Snapfish,Nelson赚的钱足以支持他度过筹备其梦想计划的两年。对于Minerva的教育理念,他会倾尽华丽辞藻滔滔不绝,他对高等教育目前的状态有非常大的判断,有一些判断是非常具有洞察力的,另一些则仅仅是推测。他在很多会议上发表演讲,很直接地驳回一些长存已久的教学方式,让那些保守的学术行政人员感到紧张。“你们的摇钱树就是讲座课,但是讲座课已经是过去式了。”他对一群院长们说,“讲座课的模式……终将被取代。”
在学术界,学校与学校间的公开竞争似乎是严重有违礼仪的,但Nelson是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存在。(想象一下哥伦比亚大学的校长告诉其它常春藤盟校校长,正如Nelson有时告诉他的竞争对手,“我们的目标不是让你倒闭,而是让你看到还有更好的方式去做你正在做的事情,并欢迎你跟随我们的进展。”)
Nelson无视的另一禁忌是承认盈利的动机。“在高等教育获利是魔鬼才做的事情——”Nelson说(他提到大多数盈利性大学的确是声名狼藉的文凭印刷机,在网站上到处打贴片广告),“说得就好像非盈利学府不是由利益驱使的一样!” 他怒吼。“他们只是规避了税收的企业。”(见“法学院的骗局”。)
建立Minerva 是为了盈利,但Nelson坚称其动机将与学生的利益保持一致。作为证据,尼尔森表示,Minerva将不接受联邦资金,他认为这是使得高校费用失控的重要原因。接受联邦财政援助的合规成本大约是每个学生1000美元,也就是在Minerva学费的十分之一。而这类援助对Minerva的大多数学生基本无用,因为他们都来自其它国家。
Nelson说,补贴政策鼓励一些大学扩招,甚至招收不可能学有所获的学生。同时因为联邦政府的资金与成本挂钩,促使了大学提高学费。他说,这些影响渗透了高等教育,却与学生的教学毫无关系。他认为一旦Minerva接受了联邦资金的诱惑,最终也只能跟在联邦政府身后要钱。相反的,就好像尤利西斯在面对海妖的诱惑之前将自己绑在船的桅杆上一样,Minerva将只接受非政府的资金注入。“如果你把一个毒品(联邦基金)注入某个系统,该系统会改变自己从而适应药物。如果Minerva接受了来自政府的钱,20年内我们就会成为一个大多数都是美国学生的学校,并且学费将大幅度升高。无论你多么努力地去抵御这些问题,如果你的架构不是以你的最终目标为导向的,那么它必然会往不幸的方向发展。”
谈到Minerva的未来,Nelson认为一所大学数百年的寿命,与典型的几十年大公司时间跨度十分不同。Minerva的成立是个罕见的事件。“我们正在建立一个过去一百多年里都未曾被尝试建立过的机构,自从Rice大学以后”。——Rice大学是美国上一所被建立的以文理教育为基础的四年制高等学府 。它成立于1912年,现在的学费已经到了每年$53,966美元。
目前,Minerva已经招聘了所有院长,他们将亲自教授首届学生的所有课程。今年晚些时候,Minerva会开始招募有职级分布的教职员工。Minerva的主要策略之一就是从现有的教育机构中吸引一批优秀学者。其他“新”院校也尝试过类似的想法,例如像沙特阿拉伯King Abdullah科技大学这种极其有钱的院校,它似乎是有“货物崇拜”的信念,认为把实验室和办公室里塞满名师就会让自己的院校成为重量级选手。
Eric Bonabeau是Minerva聘请的著名学者之一。他是计算科学院的院长,负责教授我参与试运行的那门课程。Bonabeau是在学界和商界都富有经验的物理学家,主要研究群集现象(蜜蜂,鱼,机器人)的数学运算。Michael Crichton的惊悚小说Prey的创作灵感就来自于Bonabeau的研究。著名心理学家Diane Halpern今年也签约成为Minerva社会科学院的院长。
Minerva招聘的第一个大动作是 Stephen M. Kosslyn。我个人认识他,是在1999年秋天检查头部的时候。Kosslyn在哈佛教授认知心理学和神经系统科学已有32年。本科时我常去他的实验室,偶尔做他的小白鼠赚上几美元。这通常涉及我把头伸进一个fMRI机器里,然后他和他的研究人员负责记录我的大脑活动,并观察哪一部分在什么时候会有反应。
就在那段时候,新闻媒体开始关注Kosslyn的实验室,因为它开始向世人展示“思维想象”——也就是通过你的大脑去“看”事物的这种体验——是真的可行的。(其中一个研究涉及了给志愿者套上功能磁共振成像机,并要求他们在大脑中尽可能长时间地保持一只猫的图像。你现在就可以试一下这个体验。如果你特别善于集中精力的话,那只猫可能会在几秒钟以内消失,一旦你的大脑——它比小狗狗还跳跃——出现了另一个它想注意的东西)。Kosslyn在2008到2010年间担任了哈佛大学社会科学院的院长,之后的两年里,他去到了斯坦福大学,担任斯坦福行为科学高级研究中心的主管。2013年,在为Minerva做了一段时间的合约制工作以后,他从斯坦福大学辞职,正式作为创始院长加入了Minerva大学。
Kosslyn的谈吐缓慢而柔和,几乎没有太多的情感色彩。谢顶而留着胡须的他有着猫头鹰般炯炯有神的眼神。在我最近与他的几次对话中间的一些片刻,他就像是在用他的眼睛扫描我的大脑一样。为了展示一些认知科学的理论(或者也是为了好玩),他会让你做一些小的认知任务,并耐心地等待你完成这些任务,然后才告诉你事实上你的大脑里刚才发生了什么。当你与他对话的时候,你经常会感觉好像你的大脑是一台机器,而他的工作就是比这台机器本身更好地了解这台机器是如何运作的。
他第一年在Minerva花了大量时间查阅学习了教育和心理的文献资料. "我们有大量可靠、可以被反复验证的实验结果告诉我们人类是如何学习的,以及老师能够做一些什么提高学习的成果。” 从科学研究的角度来说,有一些研究成果已经在世很久了——但是他们总结出的经验却被完完全全的忽略了。
举个例子,他提到了1972年Fergus I. M. Craik和Robert S. Lockhart在《言语学习和言语行为期刊》上发表的研究。这项研究显示,“深度”认知任务可以大大提高人们对于内容的记忆。在教学环境下,这样的任务包括基于教学内容的实践演练、应用、争论(仅仅记忆是不够的)。
这个发现一点都不能算革命性的,但是将它系统性地应用到课堂中,却是革命性的。同样的,研究显示在一堂课开始的时候做一个突击小测试,并在这节课的任意一个其它时候再做第二个小测试,可以大大提高学到的内容在大脑中的持久性。
想类似的,如果你要求一个学生去解释一个她正在学习的概念,“主动的解释”这个行为本身似乎就能加深这个概念在她脑中留下的印象。要求学生去猜问题的答案,并让他们在小组中讨论他们猜的答案,似乎能让他们更好地去理解问题本身——即使他们猜的答案是错的。
Kosslyn拥有哈佛大学任何一个人都不拥有的权力——甚至包括哈佛大学校长都没有。他可以告诉别人去做什么,而且他们就必须去做。
Kosslyn已经开始在“学习科学”领域发表研究成果了。他最近的一篇署名论文发表在《公众利益心理学》上,论文提出,传统观念中的“认知分类方式”——将人们分成视觉认识者和听觉认知者(也就是一部分人通过实践来学习而另一部分人通过研究来学习)——是混淆并错误的。
那些Kosslyn所理解的最好的教学实践方法,已被编入Minerva平台的程序里以方便Minerva教授们可以很容易地应用。不仅容易,事实上,还是必须的,教授们要经过高强度的训练来学习使用这个平台。
这种手段确实具有其高效性。传统的课堂上,随堂测验一般都要拿出纸和笔,更别提同学们翻的白眼了。但在Minerva平台里,随堂测验——经常只是一道多选题——几秒钟就能搞定,同学们的答案还能实时上传到系统中进行分析。教授们能够根据各种标准将学生即时分成小组——可能让诗人和商人一组,这样在某一些科目上较弱的同学就能充分观察其较强队友的思维过程。有人说教育既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艺术。Nelson反驳到:“教育除了科学,还是科学。”
Nelson喜欢将这种方法与传统的研讨班做比较。他说他曾经和一个顶尖大学的校长聊过——他拒绝透露是谁——那是早在Minerva的筹备阶段,他发现此君的教育观,一言蔽之,就是信仰主义。“那个人说精英学校之所以这么棒,是因为你请来了一个领域的专家,再加上一批聪明的学生,把他们扔进一间教室里,再给他们身上施加很大压力——然后就等待魔法发生,”Nelson告诉我,“这就是那个人的分析。就好像他们是在卖魔法一样。就好像是某种意外发生的概率事件。当然,在我还是本科学生的时候,这一切并未发生。”
对于Kosslyn,把高效的教学方法直接植入平台是Minerva的一个巨大优势。“通常,教授学会怎么去教学的过程是完全随机的,”他说。“某天,某人博士毕业了,然后第二天他就作为教授站在讲台上讲起课来,基本上没经过任何训练。”
Kosslyn说,讲座课从教学意义上说是不靠谱的,尽管对于寻求削减开支的大学来说它是合算的,雇一个老师就能教几十甚至几百个交学费的学生。““老师教起来很方便,”Kossly冷冷地说,“但是学生学起来很糟糕。”
我问他,在哈佛以及斯坦福,他是否尝试过在课堂上运用某些心理学课程知识。他回答说,他本来可以提醒同仁们关注这些最好的做法,不过他们多半只会置若罔闻。“课堂上的时间属于他们,神圣不可侵犯,”他说。认为他可能在其它教授身上施加自己的规则——这种想法都是可笑的。教授们,尤其是哈佛之类大学里的终身教授们,没有义务听从任何人的意见。
这让我想起来,Kosslyn一度是在实现每个大学管理者的梦想,他们都遇到过教授们甚至对于最合理的意见也固执己见地违抗。Kosslyn曾经手握重权,在哈佛无人可以比肩——校长也不例外。他有权指示人们做什么事情,而他们必须那样做。
有那么一些片刻, 在我与Kosslyn和Nelson进行的各种对话中,我感到自己等不及想看到Minerva用它的拆迁大铁球摧毁象牙塔。
美国的本科大学教育体系是一个很让人沮丧的东西——而且我这么说,是作为一个曾经在两所学院读过本科的满意客户——深泉学院(一所深处加州荒漠中、奇特但是筛选要求异常严格的大学)和哈佛大学。在深泉,我的课堂很少有超过五个学生。在哈佛,我去到那些很赞的大规模讲座课,但是只上过一节少于10个学生的课。我在这两所学校中的任何一所中都没有梦游或者每天吃喝玩乐,而我所接受的教育非常对得起我父母所付出的每年$16,000美元的学费,在扣除掉我拿的奖学金以后。
但是Minerva的小班课程确实让我回想起了许多没有意义、也没有什么所谓形式的讨论和讲座。然后这会让人明显意识到,如果哈佛大学能够多花一些心思在学生的教学上,它应该可以改进小班研讨课的体验,并把最烂的那些大讲座课换成别的东西。
当Eric Bonabeau在他的归纳推导课上布置学生阅读时,他几乎没有在乎想要告诉我们“归纳推导”时什么,或者它和北大西洋鳕鱼有什么关系。当我之后问他,为什么不先用一节课介绍一下归纳推导的概念时,他说,互联网上有大量关于归纳推导的入门指导,而任何Minerva学生应该有能力用自己的时间去学习这些最基础的东西,用她自己的方式。小班课是用来给学生做进阶讨论的。当然,他是对的。
"我们之所以能以这种模式成功,是因为MOOCs的存在。 MOOCs终将淘汰讲座式授课。"
Nelson解释道,Minerva的模式能成功,部分原因是它不像传统大学一样,试图与免费的网上课程竞争;反之,Minerva会巧妙利用它们。需要经济学入门课程的学生可以登陆Coursera或可汗学院。“我们是一所大学,而MOOC是一种内容发布的形式,”Nelson说:“我们之所以能以这样的教学模式成功,是因为MOOCs的存在。 MOOCs终将淘汰讲座式授课。”
的确 ,我对Minerva及其运作了解得越多,就越开始意识到当信息无处不在时,大学的某些功能早已过时。就如同在没有不同语言的书籍时,学习拉丁文以研习古籍是必须的;将学生们集中到一起,参与讲座授课也曾经是高等教育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如今,就好像我们已经有了大量不同语言的书籍一样,由充满智慧的专家教授提供的公开课程也已经层出不穷。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没人知道将一间大学简化至一架平稳运行的教学机器是否会继续促进学术发展,还是仅仅挤垮大学,用教师取代学者,并阻滞整整一代的研究。任何出色的大学都有研究能力远胜教学的教授,他们的工作以强劲的势头推动着学术界的发展,这是善教的讲师所不能匹敌的。如果Minerva成功了,在Minerva,或者是在任何地方,会有这些人的位置吗?
去年春天,当大学纷纷开始寄出录取通知书,而全国的家长们面对着迫近的高昂学费开始颤抖的时候,Minerva发出了69封录取通知。有33名学生决定入学,这对一所文理院校来说是比较典型的入学比率。Nelson告诉我说Minerva的录取并不将所谓的多样性或是性别平衡列入考虑范围。
Minerva大学的申请者需要完成一系列的网上考试,包括你在IQ测试里看到过的那种空间推理题。SAT不计入测试,因为家境好的学生能通过请家教来提升自己的考分。(“这是了解一名学生多有钱的不错方法,”Nelson说。)如果考生表现足够好,Minerva就会通过Skype面试他们,并要求他们在面试过程中写一篇短文,以此证明他们没有代笔的枪手。“我们只要排名前三十的申请者,”,他在2月份时这样告诉我,手在空中虚虚划过,标明那条录取线。过去三年里,他曾经与加利福尼亚、卡塔尔、巴西的高中生们对话,在世界各地讲述自己的教育理念。而今年五月,他与Minerva的院长们终于做了最后的录取决定。
在入学的学生中,美国人占了接近20%——比预期的高很多。(Nelson原以为可能有高达90%的海外学生。)也许并不令人讶异,非传统背景的学生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他们中几乎有十分之一来自非常国际化的联合世界学院(United World Colleges),这所中学在世界各地的一系列的分校(比如威尔士,新加坡及新墨西哥)将世界各个角落的学生集中在了一起。
Minerva要求所有录取的学生在接受媒体采访之前都征得其公关部门同意,这对于一家大学来说似乎有些过分限制。但他们给了我三位愿意接受访谈的学生名字。
“这就是Minerva提供的:让你可以体验多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不仅仅是学习你的专业,而且也是真正学习如何去思考。”
当我接通来自佐治亚洲玛丽埃塔市的Ian Van Buskirk的访谈电话时,他迫不及待地向我讲述他最近用砍斧、铲斧和凿子把一根两吨重的橡木凿成独木舟的故事,他还打算访谈结束后就出发开始它的处女航。他告诉我如果Minerva不来找他,他会去杜克大学,虽然Minerva没有杜克大学那样的声望和176年的悠久历史,但他说这并不算多困难的抉择。“我们还没有所谓的声望,”他跟我说,“但那意味着我们有机会用自己的实力去赢得声望。其实我现在就在创造历史,在我和你聊天的这会儿。”
Minerva也让他试用了我尝试过的那套教学系统,Van Buskirk表示课程的“交互性和高强度”是他决定去Minerva的一个重要原因。“上这课要全神贯注才行。”他说,“不像那些讲座,你只要按录音笔上的录制键就行了。”他说上课要求的专注度犹如他在做独木舟的橡木上凿下第一斧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使橡木产生裂纹而毁于一旦。
另外一个学生,来自加拿大安大略省小城布兰特福德的Shane Dabor,本来打算去上滑铁卢大学或者是多伦多大学的。但是他过去在线学习的经历以及一系列实习经历让他坚信传统大学并不适合他。“我很多朋友在大学里一无所获,”他说,“两个选项都看起来像是在赌博,我选了Minerva。”
一位年轻的巴勒斯坦姑娘,Rana Abu Diab,来自东耶路撒冷的西尔万区,向我描述了她是如何通过看电影和看书来学英文的(她特别喜欢挪威哲学小说《苏菲的世界》的英文译本)。“要是让我仅靠学校里学的那点东西,那我连两分钟的英文对话都坚持不了。”她用流利的英文告诉我。在拉马拉的比尔泽特大学学习传媒的一年中,她听说了Minerva,并下定决心抛开所有学术计划,专心申请去那里。对她来说,可以五洲四海地生活和学习,还能受到美式的文理教育,这样的条件是没法抗拒的。“我想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说,“而这正是Minerva所能提供的:让你可以体验多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不仅仅是学习你的专业,而且也是真正学习如何去思考。” Minerva录取了她,而和班里三分之一的同学一样,她还收到了一份追加的奖学金,用来买电脑和医疗保险。
两名学生告诉我说,他们曾经也有过忐忑不安的想法,也觉得有必要让自己或者父母确信Minerva不只是一个为了赚钱而存在的项目。Minerva针对录取学生设有周末的开放日,与Minerva教职员之间的当面交流使得学生们确信了大学的可靠。学生们现在都说他们对Minerva充满信心——尽管他们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地退学,除了浪费一些时间以外,几乎分文无损。
一些人将大学视作神圣的地方,他们甚至可能认为教授在课堂中不认真教学的自由,是大学之所以特殊的一部分。对于这些浪漫主义者来说,大学是一个避风港,让人可以脱离被正统观念、金钱和日常琐事统治的世界。教授可以完全独立地思考,而学生来到这里接受定型塑造,通过大学提供的完整体验——课程、社交生活、课外活动。我们用我们的余生去追求伴侣、金钱和工作,但在大学里,我们享受着可以在对一无所知的科目抱有漫无目的的好奇心的自由,不为了什么效率,也不为了什么实用性。
尽管Minerva离吸引到“热情的否定者”还太早,但是我们完全可以假设,有以上这种浪漫主义情怀的人是不可能对Minerva或者其它通过技术创新来改革教育的尝试产生热情的。
MOOCs受到了那些无力承担传统大学费用的穷学生们的热爱,同时也受到了那些对新奇事物有兴趣、以及愿意穿着睡衣在休息时学习人群所喜爱。 MOOCs的地位无法撼动:对于一个马拉维共和国农村的早熟姑娘来说,她通过可汗学院学习免费的数学课程,新兴的网络资源能改变她的一生。
但是网络课程的辍课率约达95%,而且辍课者集中于某些固定的科目,尤其是计算机科学,而且集中于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男同学。即便如此,Nelson还是喜闻乐见地指出,MOOCs将会越来越好,直到最后没人付钱去听杜克大学或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好课,而那时Coursera则已经可以提供拥有无数五星评价的高水平的靠谱课程,而且,免费。
“普鲁塔克说:头脑不是一个待塞满的容器而是一束被点燃的火焰。我对这些新兴起的互联网事物的忧虑是,现在仍未探明它们是否是好的引燃物。”
Minerva是否能提供传统教育提供的一切仍是未知。Kosslyn所倡导的将学习内容高效地填充到学生的大脑中的方法至少比什么都填充不了的“填鸭式教学”要好。而且它的设计并不像大部分的MOOC那样只是为了传授信息,而是提供了一整套思维工具帮助学生成为更具备思考能力的公民。但是传统大学的拥护者认为对于“效率”的追求是错误的。
“看看其他那些如今在高等教育发生的事,Minerva带我们回到了教育的原点,”Harry.R Lewis这位1995年自2003年在哈佛本科担任院长一职的计算机科技教授这样认为,“所谓的'接受教育'究竟意味着什么?” 或许教育的过程是非常深奥的,它可能包括了许多Kosslyn对于教育效率的实验测试中未能显现出来的、人在成熟度上的飞跃。“我确信一定有一群人希望自己能够受到更加有效的教育,” Lewis说。“但是你又如何提高人们成长的'效率'呢?”
他警告说,线上教育的创新容易被人们过分夸大。“他们看起来像是要重新创造传统大学的每一个环节,或许他们真的会成功,”他对我说,“可是教育部分的成果不仅是那些优秀的教学方法带来的,它同时也来自于把学生放到他们看到学者们是如何工作和实践的地方。
他认为“教育如水”这个比喻——把教育的任务比作是向学生灌输知识的洪流——是一个古老的谬误。Lewis解释道:“普鲁塔克(罗马帝国时代的希腊作家)说过,我们的头脑并不是待填满的容器,而是待点燃的火苗。我部分担心的是这些新兴公司是否能够把点燃火苗这一部给做好。”
二月,在三藩市市中心的一次大学行政研讨会上,Ben Nelson对来自世界各地商学院的院长发言时,Coursera的Daphne Koller紧邻其座,他们冷静却坚定地发表了在我看来仿佛是对在座嘉宾所在的每所学校可谓是毁灭性的言论。
在一开始播放一段宣传明年的会议的视频时,Nelson自始至终挂着无聊的苦笑。在这两位以他们的教育项目所提供的低成本感到自豪的教育企业家的眼里,这段精心制作的视频肯定像是传统高等教育为自己披上的另一件昂贵奢华的外衣。
“以后教学内容肯定会免费并且随处可得,”Koller说,这句话对那些仍然以为大学职责就是教“内容”的院长来说,肯定是让他们感到特别担忧的。“能够存活下来的,一定会是那些在这个新时代中能够重新构想自己发展方向的机构。”
即使Minerva最后并没能颠覆美国的高等教育,其他的创新者也会接下他的成果并继续努力。
Nelson罗列了他们相比传统学校所拥有的优势:一个具有活力而且资金充裕的创新机构、来自世界各地的生源、以及给教师们的极具吸引力的待遇(他们可以拥有自己的知识产权,而不必把赚钱的专利交给学校,比如像斯坦福大学)。
然而从某种意义上,对美国高等教育来说最糟糕的结果可能会是,在所有人确认Minerva可以提供一个满意的替代方案之前,就将其树立为典范,甚至废除旧式大学。和那三个Minerva学生聊天的时候,我很想问问他们是否相信Minerva能够像传统大学那样,给他们提供那些美妙却无形、分散注意力但却有价值的体验——也就是那些Harry Lewis认为非常重要的东西。
但是我忽然想起来,我刚刚步入大学的那个时候,对大学及大学生活的未来是多么的无知,以及多么依赖大学来提供各种各样的资源使得我能接受好的教育。这三个年轻人比当年的我更知道如何去寻找和利用资源,而且也许在大学选择上也比我更慎重和刻意。但他们也才刚刚开始高等教育,问他们自己的学校是否可以提供那些东西就好像问刚踏上普利茅斯岩的“五月花号”的乘客们:“你觉得美国怎么样?”
Lewis关于Minerva正在挑战回到教育本初的观点可谓言之凿凿,毫无疑问,这样的结论对传统大学而言并非喜讯。Minerva失败的可能之一,便是人们最终认为大学学位——无论所谓的自由教育、点燃智慧、培养具有思考力的公民的崇高理念——本质上只是一张文凭,或者说是你获得第一份工作和一些所谓大人物共进午餐进入校友圈的敲门砖。Minerva没有它的校友会,倘若它因此而失败,它看上去就似乎是天真与理想主义的。那样的话,它就会像是一个对于教育核心本质孤注一掷的赌注——在这个犬儒主义往往有更高概率胜出的世界里。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很难想象Minerva会彻底失败:毕竟目前地球上很大一部分人,只能在机会渺茫的传统美国大学或者他们本国现有的更为狭隘的职业教育中进行选择,而Minerva可以为这部分人提供另一种类似于通识教育的教育模式。这部分人可能会给Minerva提供一股交纳学费的稳定生源,即使美国的高等教育都完全忽视了他们。Minerva有希望走出美国,成为世界意义上的Amherst(美国艾姆赫斯特学院,以顶尖的本科教学和极低的学生教授比例著称)。
然而,这些并不是Ben Nelson定义成功的词汇。对他而言,最关键的是Minerva能够努力推动自己站在教育意识的最前端,成为诸如耶鲁、Swarthmore等尖端大学进入新时代的引领者。更可能的是,我们可以期待Minerva能够迫使一些学校去审视哪些教学中的烟雾弹是可以去掉的。它的教学平台也将挑战传统大学的教授们,让他们不再觉得自己用PPT上课就等于在充分利用科技。
要在20年内使Minerva能拥有与俄亥俄州立大学匹敌的学生数量似乎希望渺茫。但是,几乎肯定会发生的是,顶尖大学在20年后的教室将与Minerva的课堂愈发相似——教授和学生将在地理位置上分隔得越来越远,科技作为中间媒介的调节也将改变师生关系的本质。即使Minerva最后并没能颠覆美国的高等教育,其他的创新者也会接下他的成果并继续努力。任何认为二十年以后的大学将和今天的大学看上去完全一样的想法,会变得越来越像高等教育里的“恐龙们”默默祈祷着自己在灭绝以前就可以退休了的希望。
二月,在Nelson进行演讲的大学行政会议上,我有幸坐在一群来自澳大利亚和美国的和蔼可亲的院长们身边。他们非常认真地倾听,从开始的只是带有兴趣,到后来愈发专注地凝神细听起来。在探讨会的尾声,主办单位的主席询问这些研讨嘉宾,如果在2017年再次参与这样一个关于线上教育革新的研讨活动,他们预计自己会说什么。(“假如我们学校还没有倒闭的话,”坐在我身边的一位院长喃喃自语道。)
Daphne Koller坦言她希望自2012年由零起步的Coursera能成长为一所与大型州立学校的规模相媲美的机构。而在Nelson给出他的答案之前,我就察觉到有些嘉宾观众不安地动了动他们的身子。观众席中散发出的一丝恐惧的气味似乎让Nelson更加有了勇气。
“我的估计是,在三年后,你们中的四位、五位、七位或八位将站在这个台上,展示你们在自己学校开始的一个彻底全新的本科或者研究生项目中,第一年的初步发现。而其他人将看着其中的两个或三个展示,说“呃噢”(大事不妙)。” 这本来是个玩笑,但在场几乎没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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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tlantic简介
《大西洋》是一份美国杂志,1857年创刊于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当时名为《大西洋月刊》。其总部现今位于华盛顿特区。在创办之初,它的定位是一份文学与文化评论杂志,不过它很快就在全国范围内获得了广泛的声誉,成为一份态度客观的高质量评论杂志,并且在之后的150年里一直保持着这一声誉。该杂志不仅仅挖掘并推出新锐作家与诗人,也同时关注主流作者。它也围绕法律条款的废除、教育以及其他时政主题,刊载业内最优秀撰稿人的观点。
该评论杂志荣获国家杂志奖(National Magazine Awards)的次数要超过其它任何一本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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