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卢梭《带风景的自画像》1890

　　
自学成才的画家亨利·卢梭(Henri Rousseau)曾经被人嘲笑他的作品构图笨拙，选择的视角尴尬。但如果他曾经受到过专业的绘画训练，那么我们认知中的现代艺术可能就永远不会发生了。

　　
“这是真理和未来!这才是绘画!”

　　
想象这样一个茂密的丛林，有茂盛的绿叶层层叠得。在你面前，一头饥饿的狮子用锋利的獠牙咬住了一头羚羊。同时，在灌木丛中，一头豹子在坐观两兽相斗，两只猛禽正在觅食，尖嘴上挂着肉条。画面的左边有一个笨拙的像猿一样的野兽正在潜伏着，大部分的身影都掩映在森林中，只露出了一些蓬松的皮毛和那双发亮的眼睛。在远处，一个血红的太阳集在这险恶的场景。
 

亨利·卢梭作品《饥饿的狮子》

　　
这幅超过三米宽的就是由亨利·卢梭的作品《饥饿的狮子》，在现代艺术中最稀奇的作品之一。现在这幅作品来到了德国的艾森市，在弗尔科旺博物馆 (Museum Folkwang)的新展“前卫之影”(The Shadow of the Avant-Garde)中展出。

　　
《饥饿的狮子》在1905年于法国秋季沙龙第一次展出时，震惊四座并激起了很多艺评家的讽刺和嘲笑。同时展出的还有一些用色很激烈大胆很新颖的作品，如马蒂斯和德兰的作品。那时有一位艺评震惊于这些作品，而将这几位青年艺术家称为“野兽派”，而这一称号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卢梭画中的野兽意象的影响。

　　
但在二十世纪之交卢梭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前卫艺术家开始学习和倡导卢梭的艺术。 “这是真理和未来!这才是绘画!”高更曾在卢梭的自画像前这样说道。而毕加索则收藏了多幅卢梭的画作，后来他将这些作品都捐献给了巴黎卢浮宫。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与其随后现代艺术之父(或者如一位评论家所说他是“绘画中的阿尔法和欧米加)的名号相比，卢梭的绘画完全是自学成才。
 

亨利·卢梭作品

　　
“卢梭先生一定是用他的脚作画，并蒙着眼睛画的。”

　　
卢梭1844年出生在法国小镇拉瓦尔，之后一直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二十多年来，他在巴黎做海关服务的工作，因此也得了个“海关关员” 的绰号。为什么他在40岁的时候决定开始绘画生涯其实还不是很清楚，也许是为了消磨无聊的工作时间吧。

　　
在1886年，出乎意料的，卢梭的四幅惊人的作品在独立沙龙(Salon des Indépendants)展出，这是后印象派的主要展出阵地。在当时这几幅作品被认为是毫无价值的，而他后来的大多数作品都无一例外的受到了无情的嘲笑。但在卢梭的余生中他近乎固执的每一年都会向沙龙提交作品，除了1899年和1900年。

　　
“卢梭先生一定是用他的脚作画，并蒙着眼睛画的。”其中一位评论家这样说道。1889年另一位评论家说道：“我没有见过比卢梭的肖像画和梵高的星夜更怪异的作品了”。卢梭将所有关于他的负面评论都剪下来贴在了一个本子上。

　　
对于十九世纪学院派绘画那种评判标准来说，显然卢梭的绘画看起来粗糙又粗鲁。他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和构图都显得有些尴尬和笨拙，也没有固定的视角，用色(尤其是黑色)有些古怪， 而且他不是很会画脚。看看他在1908年画的足球运动员形象中那有些扭曲的奇怪肢体，可以发现作为一个艺术家他的作品显得有些天真稚拙。
 

《热带风暴中的老虎》 1891年

　　
这样一个笨手笨脚的人能成为现代艺术中的名人吗?

　　
最后，卢梭的作品让他获得了经久不衰的美名。尤其是那幅有着奇异的茂密的丛林场景的作品，名为《热带风暴中的老虎》(1891年)，是第一幅让人们都记住他的作品。这幅作品是卢梭在他生命的最后六年中画的，画完这幅作品后卢梭于1910年去世，享年66岁。

　　
那么这样一个笨手笨脚的人是怎么成为现代艺术中的名人呢?而他自学成才的经历和他从业余画家转身成为职业画家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弗尔科旺博物馆本次展览的策展人Kasper König和Falk Wolf将卢梭与其他12位自学成才且对现代艺术有影响的艺术家，如曾在康沃尔郡做渔夫的阿尔弗雷德·沃利斯(Alfred Wallis)，结果发现自学成才的经历确实有影响。

　　
König提到，“如果卢梭曾受过专业的绘画训练，那么他很可能画不出那著名的森林系列作品。因为会有老师告诉他应该怎么画，不应该怎么画， 会有很多规则和条条框框束缚他。而卢梭并不在乎那些绘画规则，他自己创造规则。因此，他所创造的绘画规则对于马蒂斯以及毕加索来说都有着一定的影响。”

　　
Wolf也很认同这一点，他说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学成才意味着不必去遵循学院绘画的规则。这当然对于很多伟大的艺术来说都是如此。”

　　
König认为卢梭绘画中预示着现代艺术的很重要的一方面是他从不会遮掩那些灵感的来源。卢梭从来没有去旅行过，所以他画作中那些奇异的丛林场景都来自他的想象。而他的灵感来源则是巴黎植物园，他经常去那里画速写做研究。他曾说过：“当我走进温室看到那些异域的植物时，就仿佛置身于梦中。”他也经常参考一本由老佛爷百货出版的野生动物画册，这本画册中有200多页丰富的野生动物形象。因此，他“野蛮的”丛林景象通常都带有一种巴黎城市生活之感，而他也在很多画中描绘过这些巴黎城市生活的场景。

　　
卢梭的丛林有一种宽屏电影的画面感

　　
卢梭并没有试图掩饰这一点：他的丛林看起来不像是真正的丛林。但这并不妨碍他的丛林看起来依旧显得神秘而充满诱惑。事实上，卢梭的丛林场景看起来就像是宽屏电影的画面那样，增强了画面感。正如《饥饿的狮子》这幅作品标题的全称一样，就像是一个电影剧本：“ 一头饥饿的狮子扑倒了一只羚羊，正在吞噬它。食肉的鸟分别从这只可怜的动物身上撕下了一块肉，其中一只不小心把肉掉了。日落!”

　　
“卢梭对虚假的幻象不是很感兴趣”，König说道，“他并没有试图在隐瞒什么。也许，他甚至想要展示出他画中形象地所有来源之处。他不必去过丛林才能描绘出真实的丛林：他的绘画是关于艺术的，而不是事物幻象的再现，这一点很重要。”

　　
最终，卢梭吸引现代主义艺术家的一点其实和毕加索一样，都在于他们绘画中那种“原始”的未训练的纯朴自然风格。在2005年泰特美术馆举办的卢梭回顾展上，法国策展人Estelle Fresneau告诉我：“毕加索想要像孩子一样作画，但他认为因为自己曾在西班牙受过美术学院的教育，所以他没办法做到。他对卢梭的作品影响很深，因为他觉得卢梭的风格很纯粹。卢梭从未按照他人的希望来作画。实际上，他很聪明，他深知自己在创造一种绘画的新方式。”

转自BBC Cul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