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抗生素失效后

2016年06月05日 健康加拿大





你们想不到的是,我们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抗生素支撑着几乎所有的现代生活。

What you didn't think about, none of us do, is that antibiotics support almost all of modern life.



这是我的曾伯父,我的父亲的父亲的弟弟。他叫乔·麦肯纳。他是一位年轻的丈夫和一位半职业篮球运动员,还是一位纽约市消防员。家族史中说他非常喜爱当一名消防员,在1938年,放假的一天,他选择去消防站帮忙,开始擦拭所有的黄铜,消防车上的栏杆,墙上的配件。其中的一个消防水管的喷嘴,一块巨大,沉重的金属,从架子上掉了下来,并砸中了他。几天之后,他的肩膀开始疼痛。再过了两天,他突发高烧。高烧不退,并且不断攀升。他的妻子一直在照顾他,但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用,当他们请来医生时,也对他无能为力。


他们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他带到医院,那里的护士马上看出他得了感染,当时候的人把它叫败血症,尽管他们没有说什么,他们肯定马上就知道他们已经无力医治了。


他们什么办法都没有,是因为我们现在拥有的治疗感染的药品在那时还没有存在。第一个青霉素,抗生素的测试,三年之后才发生。当时一旦得了感染,能够康复算是幸运的,要不然就没命了。我的曾伯父没有那么幸运。他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一直打寒颤,脱水,并且神志不清,他的器官衰退,进入了昏迷状态,他的状况十分危急,消防站的人排队给他输血,希望能稀释他血液中的感染。


一切都没有用,他最终不幸去世了。他年仅30岁。


如果回顾历史,有许多人离世的情况同我曾伯父类似。许多人并不是因为癌症或心脏病去世,不是现在折磨我们的生活习惯病。他们没有患上那些疾病是因为他们活不到得那些疾病的年龄。他们是因身体受伤而死--被牛角顶伤,在战场上中弹,在工业革命的新工厂中粉身碎骨--很多时候,是因为得了感染,因伤势造成的感染。


当抗生素到来时,一切都变了。曾经意味着死亡的感染突然,变成了几天就能恢复的病。它就像奇迹。从此以后,我们就一直生活在特效药的黄金时代中。




现在,它即将结束了。我的曾伯父在前抗生素时代最后的日子中去世的,我们现在已经能看到后抗生素时代的到来。感染会像从前一样致命,杀死乔(曾伯父)的致命感染会卷土重来。


其实,这些感染已经夺取了很多人的性命,因为有一种现象叫做抗生素抗药性。简单的来说,它的原理是这样的:细菌为了资源和食物相互竞争,有的细菌会针对性地制造致命的化合物攻击对方,其它的细菌则用化合物保护自己,发展防御系统对抗这些化学攻击。我们最初发明抗生素时,我们在实验室中创造了我们自己版本的化合物,细菌像往常一样对我们的攻击作出了响应。


接下来是这样的:青霉素是在1943年发布的,而广泛的青霉素耐药性在1945年就到来了;万古霉素出现在1972年,万古霉素耐药性就在1988年;亚胺培南于1985年,抗药性在1998年又出现了;2003年的达托霉素是最新的药物之一,抗药性在2004年就紧跟而至。


在这70年中,我们像是在做一个蛙跳的游戏--一种药物,一种抗药性,接下来又一种药物,又一个抗药性--现在这个游戏结束了。细菌的抵抗力极快,以至于现在各种感染风靡全球。市场上可购买到的100多种抗生素中,可能只有两种药物会管用,甚至没有。


看上去就是这个样子的。在2000年,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鉴定有一例患者在一家位于北卡罗来纳的医院里,除了两种药外,对其它药物都有抗药性。现在,这种感染被称为KPC,除了3个州外,已经传播到了美国各地,还有南美,欧洲和中东地区。在2008年,瑞典医生确诊一名来自印度的男子患有的感染。只对一种药没有抗药性,创造这种抗药性的基因叫做NDM,现在已经从印度传播到中国,亚洲,非洲,欧洲和加拿大,还有美国。


我们真心希望这些感染病例只是罕见情况,但是其实,在美国和欧洲,每年都有50,000人死于无药可救的感染。一项由英国政府特许的项目叫做抗生素抗药性评审,预计每年全球死亡人数有700,000。


这个数字巨大,然而这个比例还是很小,所以我们感觉不到风险,在你的想象中,他们是医院里的病人,在重症监护室或者住在疗养院中,接近生命的尽头,感觉他们离我们很远,他们的状况我们还很陌生。


你们想不到的是,我们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抗生素支撑着几乎所有的现代生活。


如果我们失去了抗生素,我们还会失去所有这些东西:首先,所有免疫系统较弱的人 都失去了保护--癌症患者,艾滋病患者,器官移植接受者,早产婴儿。


接下来,任何需要在人体中安装异物的治疗:中风时使用的支架,治疗糖尿病的胰岛素透析,关节置换……婴儿潮一代的运动员有多少需要髋关节,膝关节置换?一个近期的研究预计如果没有抗生素,每六个人中就会有一人死亡。


接下来,我们可能会失去手术。很多手术的进行需要预防性剂量的抗生素,如果没有这个措施,我们就不可能对人体开刀,于是就不会有心脏手术,没有前列腺活检,没有剖腹产。我们会惧怕那些现在看似微小的感染,咽喉炎以前会导致心脏衰竭,皮肤感染会发展成截肢。即使在最干净的医院,孕产妇的死亡率几乎达到百分之一。每10个孩子中,肺炎会夺走3个孩子的生命。


更重要的是,我们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如果你知道任何伤口都有可能致命,你还会不会去骑摩托车,从雪山上飞驰而下,爬上梯子去挂你的圣诞彩灯,让你的孩子滑进本垒吗?毕竟,第一名接受青霉素的病人,一名叫阿尔伯特·亚历山大的英国警察,他的感染严重到他的头皮都渗出了脓液,一只眼睛也被医生摘除了,他的感染的起因十分微不足道。他走进他的花园,然后脸上被刺划伤了。刚才我提到的英国项目预计现在每年的,全球死亡人数为700,000人,他们也预测如果我们无法在2050年前,控制现在的情况,在不久的将来,全球死亡人数会上升到一千万。




我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面对这些可怕的数字,我们的未来将何去何从?残酷的现实是,这都是我们的自作自受。药性是一个必然的生物过程,但是我们要为加快这一过程承担责任。我们随心所欲地滥用抗生素的行为现在看来十分触目惊心,青霉素在上世纪50年代之前是非处方药,在很多发展中国家,很多抗生素依旧是。在美国,医院给出的50%的抗生素都是没有必要的。医生办公室中开出的45%的药都是抗生素。这只是在医疗系统中的数据。在全球很多地方,许多家畜每天都进食抗生素,不是为了治疗疾病,而是把它们催肥,为了在工厂化养殖的环境下保护它们。在美国,每年大约有80%的抗生素是卖给农场动物的,不是病人,于是创造了抗药性细菌。它们从农场流到了水里,到灰尘中,到这些动物最终变成的肉制品中。水产养殖也依赖抗生素,尤其是在亚洲。水果种植也依靠抗生素,让苹果,梨,柑橘远离病害。由于细菌能够互相传递DNA,一旦我们促进这种耐药性,就无法控制它的传播。


这是可预测的。事实上,发现青霉素的科学家,亚历山大·弗莱明早已预测到了。他在1945年获得诺贝尔奖表彰,在之后的一个采访中,他说:


“滥用青霉素的无知的人将在道德上为他人的死负责,他的无知带来了耐药性的问题,导致那些人为此丧命,”他补充道:“我希望能够避免这个厄运。”



我们能避免它吗?有些公司正在研发新型抗生素,一些超级细菌从未见过的东西。我们十分迫切地需要这些药物。我们也需要一些奖励:研发补助,延长专利,奖金等等,去吸引其它公司制造抗生素。


但是这还不够,这就是原因:大自然的进化总会赢。细菌每20分钟就能生成新的一代 ,药物化学家需要花10年才能制成一种新的药,每次我们使用一种新的抗生素时,我们就给了细菌数亿次机会去破解我们建造的防御系统的密码。迄今为止,任何药物都不能够打败它们。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但是我们能够改变它的结果。我们能够创造一个系统去收集数据,并且自动、具体地告诉我们抗生素是如何被使用的。我们可以在药物订购系统中放置守门人,再次检查每一个处方。我们可以要求在农业中不再使用抗生素。我们可以构建监控系统,及时告知我们哪里出现了抗药性。


这些是科技解决方案,这些还不够。我们都要出一份力。抗生素耐药性是一种习惯,我们都知道改掉一种习惯是很难的,但是作为社会中的一员,我们曾经做到过人们曾经在马路上随便扔垃圾,曾经不系安全带,曾经在公共场所抽烟。我们不再这么做了。我们不破坏环境,不引发巨大事故,不再使别人得到患有癌症的风险,因为我们懂得那些事情代价太高,具有毁灭性,对我们没有一点益处。我们改变了社会规范,我们也可以改变抗生素使用的规范。


我知道抗生素耐药性的规模看似巨大,但是如果你对气候变化感到忧虑,于是去购买荧光灯泡;或者考虑到棕榈油毁林,就每次阅读一盒饼干上的标签,你应该已经知道 用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去改变一个大问题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们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去改变抗生素的使用。如果不确定我们是否正确使用抗生素,那就放弃它。我们可以不要执意为孩子的耳部感染开处方,而是先查明起因。我们可以询问每一家餐厅,每一家超市,它们的肉制品是从哪里来的。我们可以做承诺不再购买长期使用抗生素养殖的鸡,虾或水果。如果我们能做到这些,我们可以减缓后抗生素时代的到来。


但是我们要马上开始行动。青霉素在1943年开启了抗生素时代,仅仅70年后,我们已经走在灾难的边缘。我们没有70年的时间,去找到我们的出路。


谢谢大家!




本期讲者Maryn McKenna是一名公共卫生领域的记者,曾报道了许多有关耐药性疾病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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