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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黑兰北部让我联想到比华利山,家家户户都拥有泳池,不同的是池畔铺了波斯地毡与帐幕。他们吃的鱼子酱,比大使馆里还要多。」传记作家Bob Colacello在伊斯兰革命前的1976年,随普普艺术大师安迪华荷(Andy Warhol)拜访伊朗,并写下所见所闻。
德黑兰当代艺术博物馆当年落成时,令举世瞩目。(VCG)
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爆发以前,末代国王礼萨.巴列维(Reza Pahlavi)走亲西方路线,大力推动世俗化,人们崇尚享乐主义。大街上,穿两件头泳衣的女士躺在车头盖上晒太阳,男士则穿上贴身裤,架起墨镜跳舞。鸡尾酒、迷你裙与跑车以外,德黑兰市拥有林林总总的博物馆、艺术馆、演唱会及展览。艺术于那个年代百花齐放,其中一位主要推手是法拉赫王后。
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触发石油危机,令全球艺术品贬值,伊朗却凭借石油出口获得巨大财富,法拉赫王后便利用这笔收入,搜罗了大批19至20世纪全球顶尖的西方当代艺术品:高更、毕加索、莫内和雷诺瓦,还有包括抽象表现主义的波洛克(Jackson Pollock)和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在内的战后美国艺术家,以及安迪华荷等人的作品。1977年象征了伊朗当代艺术最光辉的时刻,由法拉赫王后促成兴建的德黑兰当代艺术博物馆(Tehran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TMoCA)落成开幕,并邀得基辛格与尼尔逊.洛克菲勒两位美国时任高官出席。
安迪华荷当年亲赴伊朗为王后法拉赫作画,可惜作品在革命中被毁。(网上图片)
说起安迪华荷,他在1976年到访伊朗专程为法拉赫王后作画。年轻的法拉赫一副波斯美人胚子,魅力不逊于荷里活六七十年代的大美人。巴列维王朝未倒台前,西方媒体常称呼她「中东版积琪莲」(前美国总统肯尼迪夫人),钟爱画名人、美女的安迪华荷怎能不倾心?
在巴列维「白色革命」旗帜下,妇女享有选举权,又提倡妇女除下头巾面纱,杂志封面都是袒胸露臂的女郎。当年与安迪华荷同行的Bob Colacello,对伊朗的摩登程度大感惊讶,曾写道:「那年夏季我们所看到的德黑兰,是一个正在发展、繁华、现代化的城市。」
在较富裕的德黑兰北部社区,女士白天穿着比坚尼,晚上便换上一身华衣,招摇过市。招待安迪华荷的私人晚餐派对一个接一个,安迪华荷更爱上那里廉宜的鱼子酱。Colacello说:「除了显然不能在街头公然批评国王外,伊朗尚算是一个自由社会。」
1970年爆发伊斯兰革命以前,伊朗男男女女穿泳装到沙滩。(网上图片)
百亿艺术珍品关地窖内数十年
谁知浮华光景一瞬即逝,在TMoCA开幕仅两年后,巴列维的独裁统治及其进取的世俗化改革引起社会反弹,宗教保守派对他强烈不满。以霍梅尼(Ruhollah Khomeini)为首的革命派掀起了一场轰动全球的伊斯兰革命,巴列维与家人流亡海外,促成现今政教合一的伊朗伊斯兰共和国。
1979年7月起,女性重新戴起头巾,到泳池游泳也得穿衣,连流行音乐也被禁止。TMoCA内所有西方艺术品连同伊朗人对当代艺术的热情,亦一并扫进博物馆不见天日的地窖里,安迪华荷为法拉赫王后绘画的肖像更在伊斯兰革命期间被人用刀摧毁。法拉赫也是在流亡后看纪录片才得知它的下场,犹幸的是,其他珍藏大多保存下来。
转眼已近40载,79岁的法拉赫王后至今仍未有机会回国。她说当年采购该批作品只花费了约1亿美元,现时地窖里的馆藏估值高达50亿美元,其珍贵程度获艺术界公认,而当中价值最高的一幅要数波洛克的《Mural on Indian Red Ground》,馆方估值达4亿美元。
波洛克的《Mural on Indian Red Ground》是TMoCA现存价值最高的馆藏,前文化部长詹纳提驻足观赏.(VCG)
由于西方当代艺术普遍所表达的思想跟伊斯兰传统价值互相违背,在霍梅尼政权之下,该批馆藏仿佛成了违禁品,直至他逝世十年后(即1999年),馆方才首次举行西方艺术展览。过去十几年,馆方只是偶尔展出一部分画作,作品必须经政府审查筛选,只有零星的大师级作品才获「放行」给其他国家外借。安迪华荷一系列的毛泽东画作,以及梦露和米积加的肖像要到2012年才首次重现德黑兰大众眼前。
华荷的《毛主席》常被傠存于地窖,几年前才重新展出。(Getty Images)
TMoCA目前唯一常设的西方艺术展品,是竖立在博物馆外的数件雕塑,而地窖里的馆藏只容许个别人士如嘉宾、外交人员及记者等入内观看。像雷诺瓦的《Gabrielle With Open Blouse》这类裸体画,或者涉及同性恋题材的作品,在现今伊朗的政权之下可谓展出无望。但有趣的是,伊朗政府相当清楚它们都是一流的艺术品,故一直不愿意放售,外借亦见小心翼翼。
一场启蒙 代代寻根
随着温和派鲁哈尼于2013年出任伊朗总统,伊朗与西方关系出现变化,为这批珍品「重光」带来一丝希望。美国奥巴马政府就在2015年带领联合国安理会「五常加一」与伊朗达成核协议,为伊朗核问题带来重大突破,这在文化界也掀起涟漪。伊朗政府与德国及意大利政府本来达成协议,由TMoCA借出60件展品,原定去年底于柏林及罗马公开展出,但最终因伊朗拒绝签约无疾而终。要欣赏作品,目前还只能到德黑兰走一趟,而且要够幸运才能碰上不定期举办的展览。
法拉赫本以为有机会在柏林跟她的「宝贝」重逢,可惜好梦成空。流亡初期,法拉赫经历丧夫之痛,其后获美国列根总统庇护到当地定居,她其中一子一女近年先后轻生。虽然如此,法拉赫至今仍相当活跃,游走于华盛顿与巴黎跟儿孙共叙,还醉心宣扬艺术及伊朗文化,并支持各地的年轻伊朗艺术家,包括出席他们的展览、赞扬他们的作品,借此让民族重新连系起来。
无可否认,TMoCA等媒介在1970年代掀起的艺术狂热,对很多伊朗艺术家来说是一场启蒙。无论在国外还是国内,现在还有不少伊朗年轻人乐于投身艺术行业,包括一些生于后革命时代的,当中有80、90后从未踏足伊朗,而艺术却帮助他们与民族及文化根源重新接轨。他们都渴望,西方社会他朝会全面撤销对伊朗的制裁,为艺术界带来更好的发展。
去年10月,鲁哈尼撤换改革派的文化部长詹纳提(Ali Jannati),教不少艺术家失望。詹纳提在任时文化艺术开放,国内举办的音乐会更见多元化,戏院及剧场的质素提升,新画廊相继冒起,政府也减少对书本审查。然而这一切惹来保守派及宗教领袖不满,詹纳提在压力下被迫辞职。有分析估计,鲁哈尼必须在某些范畴让步,才可以换取与最高精神领袖哈梅内伊谈判的空间。虽然撤换文化部长之举或使鲁哈尼得失一班来自中产阶层的支持者,但若能在政治及经济层面打开改革机会,稳住大局寻求连任,壮士断臂也是值得。鲁哈尼在今年3月大选顺利连任,至于文化政策会否重拾艺术开放路线,也是一众伊朗艺术家有所期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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