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纵横捭阖,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
民国总统黎元洪送他对联:“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
大学者章太炎、名士杨度、律师秦联奎都是他的座上宾;
就连蒋介石都对他礼待有加,忌惮三分;
孔祥熙、宋子文、戴笠这样的国民党大佬都是他的密友。
从一个浦东乡下小瘪三,到成为民国最大黑帮教父,一生极富传奇色彩......
他就是杜月笙。
01
苦厄丛中过,心有善念存。
1888年,一男婴降生在高桥镇,时值中元节,父亲为他取名“月生”。
4岁前他就相继失去了爹娘,寄居在舅父舅母家受尽了白眼,为了摆脱寄人篱下的窘迫,14岁的他独自闯荡上海滩,这个“男孩”就是杜月笙。
从小疼他的外婆知道他执意要去上海,非常伤心地说:“孩子,你在外要学乖啊,眼光要活。”
杜月笙强忍住泪水劝她回去:“外婆,高桥镇人人瞧不起我,有朝一日我若能活着回来,一定要让杜家风光!”
初到上海的杜月笙,在一家叫潘胜源水果店当学徒,老好人店掌柜叫王国生。
杜月笙勤奋好学,练得一手削梨好本领,当时的人都夸他,送外号“莱阳梨”。
后来,他年轻气盛染上赌博,挪用水果店的钱结果输得精光,再无颜面回到店里,他只能不辞而别。
那段时间他四处流浪饥寒交迫,甚至差点丢了小命,这个时候王国生却找到了他,王国生不但没怪他,还既往不咎,这让杜月笙大受感动,彻底地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良知。
善,成了杜月笙的为人法则,所以后来他的身份无论怎么变换,他都信守并坚持了一生。
他有境界有格局,有善念有权谋;这样的人,不愧是人中之龙。
青年时期的杜月笙
02
有本事,没脾气。
毛主席评价杜月笙说:“终其一生做到六个字:有本事,没脾气。”
按常理说“黑帮大佬”,应该是性格很拽、暴躁易怒的样子,可杜月笙完全跟这不沾边儿。
他曾说过一句经典的话:
“头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末等人,没本事,大脾气。”
杜月笙有一位好兄弟,这人叫顾嘉棠,他们曾一起打过天下,关系特别铁,顾嘉棠经常打趣他、拿他逗乐,好几次他拿起水果递给杜月笙说:“莱阳梨,帮忙削个苹果。”
杜月笙照样不生气,还笑着削好递给他。
杜月笙不光对兄弟和善,对待下人也一样客客气气。
杜府佣人常说:“杜先生好侍候,我们做错事,他也轻言细语。”
他出身底层社会,深知下人的辛苦。
每次他回到十六里铺,总有一帮乞丐吹着口哨对他喊:“莱阳梨,赏点钱呗!”
他没让手下去揍他们一顿,反而还对手下说:“多赏点。”
上海滩的黄包车夫、短衫阶层都是他的粉丝,人人都发自内心地喊:“做人要做杜先生”的口号,足见杜月笙亲民度是多么的高。
03
处世之道,尽在一个诚字。
19岁的杜月笙,经朋友介绍进了黄金荣的门下,在林桂生身边当一名听差。
有段时间林桂生患了重病,杜月笙在旁服侍,好几天没睡觉。
有一次,黄金荣外出不在家,有人趁机偷走了他的烟土,当时能打的武将都在外地,留下来的都是文弱小生,林桂生非常着急,却又毫无办法。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杜月笙站出来说:“老板娘,派我去吧!”
林桂生瞧着这位瘦弱地年轻人,很是担心,但又没其他法子,只能说:“行,试试吧!”
杜月笙很聪明,他分析了一下情况,立刻判断出小偷肯定还在英租界,三个小时后,烟土被追了回来。
杜月笙立下大功并没有立刻去讨要奖赏,而是依然专心做看门小弟。
身在其职,做好其事;兢兢业业,不急功近利。
两年之后,林桂生越发赏识杜月笙,立马将他隆重推荐给黄金荣,自此,杜月笙的人生顺利逆袭。
杜月笙常说:我的处世之道,尽在一个诚字。
成功哪里有那么多“旁门左道”,有的不过是一颗真挚而诚恳的心。
04
成大事者,须有大格局。
1910年,青帮老大黄金荣给兄弟们打赏,众兄弟开心地合不拢嘴,年仅23岁杜月笙因为得力有为,得到了最高奖赏——三千块大洋。
黄金荣说:“这些钱够你在上海买一座豪宅!”
但杜月笙接过钱立刻就溜了。
黄金荣很好奇,对手下说:“盯着他,看这厮拿钱干什么去了?”
杜月笙一路小跑来到金桥,将所有赏钱全部分给手下弟兄。
他说:“我杜某能有今日,多亏各位兄弟相助。”
黄金荣知晓此事后大惊,不禁感慨:“小小年纪,如此格局,恐怕我死后,上海滩就是他的天下了!”
黄金荣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还没死,杜月笙就已经威震整个上海滩了。
成大事者,必有异于常人的远大见识,不被钱财缚住脚步,不为短暂利益迷了心志。
杜月笙舍却钱财,换来众兄弟的真心,成大事者,必须先有大格局。
“青帮三大亨”:杜月笙、张啸林、黄金荣
05
做人要刀切豆腐两面光。
1930年法商水电公司总部,3名员工被电身亡。
公司对工人之死置若罔闻,结果工会领导大罢工,罢工持续数天,局势十分混乱,法商董事长阿方斯没办法,只好请求杜月笙,杜月笙说:“我声望不够,难担重任。”
阿方斯跑去找上海市长吴铁帮忙说情,吴铁拿一箱子钱找杜月笙说:“别闹太大,给个教训就行。”
杜月笙说:“钱你拿走,既是市长恳请,我必须得帮到底。”
随后,杜月笙给阿方斯打电话:“3名员工每人补偿50元,所有工人加薪一倍。”
阿方斯考虑很久说:“补偿没问题,但薪金只能加七成。”
杜月笙说:“好,一言为定。”
杜月笙召集罢工领袖,问他们复工条件,有的说加三成,有的说加四成,还有说加一半,但杜月笙说:“杜某无能,只能给兄弟们加七成,对不住大家了。”
顿时全场沸腾了。
这个时候台下有人问:“罢工期间的工钱怎么算?”
这是个大难题,杜月笙想了一下说:“我已答应法商,不能变更,你们罢工期间的工资,全由我杜某来出!”
这时全场响起一片掌声和高呼。这一下子,他掏出了30万。
杜月笙常说:“做人做事要刀切豆腐两面光。”
他一生仗义疏财,几乎买下了整个上海滩的交情,他之所以能够被人称呼为“上海皇帝”,全凭他做人做事的“规矩”。
06
知恩要图报,落井不下石。
陈世昌算是杜月笙曾经的恩人,后来杜月笙成名,却将他当作养父供养。
陈世昌有一个儿子,吃喝嫖赌,在外面常常闹事,欠了一屁股债,债主放狠话,若再不还钱,定要砍去他的双手双脚,陈世昌无奈,只好去请杜月笙出面。
杜月笙立马派人送去两万五千银元,并在纸条写了一句话:“勿放心上”。
然而不久,陈子又欠下一屁股债,杜月笙听闻后,没等陈世昌开口,又派下人送去两万银元。陈世昌非常感动,连连道谢。
杜月笙打电话问候说:“钱乃身外之物,令郎没事就好。”
黄金荣喜新厌旧,看上戏子露兰春,而林桂生无情被抛弃。
杜月笙一直感激阿桂姐的知遇之恩,知道她如今有难,二话不说,为她买了一套宅院,还派人供养着她,见了面还照样叫她“阿桂姐”。
黄金荣为抢戏子露兰春,打了卢筱嘉,卢的父亲卢永祥一怒之下逮捕了他,还准备将他枪毙。
黄金荣一死,杜月笙就可轻松坐上青帮主之位,然而杜月笙却没这么做,他不忘本,四处托人营救黄金荣,不但赠送卢一大半公司股份,又外加10万块,才成功救出了黄金荣。
身边人劝杜月笙说:“大哥没必要这么慷慨,帮是人情,不帮是本分。”
杜月笙回答:“受人恩惠,不敢相忘。知恩要图报,落井不下石。”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杜月笙有情有义,毕生恪守着这则信条。
京剧老生女演员露兰春
07
要做就做雪中送炭。
1931年九一八事变,张学良丢了东北,还推卸给蒋介石,王亚樵是斧头帮老大,以暗杀闻名,他特别痛恨张,想找个机会除掉张,张学良一路难逃,被逼得毫无去处。
杜月笙知道此事后,致电给张学良说:“你到我府上,大可放心住下。”
于是,他将自己名下的一家赌场装修好,免费提供给张学良居住。此番大恩大德,想必张学良终生难忘。
1923年,大总统黎元洪被轰下台,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个时候只有杜月笙还愿意收留他。
抗战期间,梅兰芳发誓不为日本人唱戏,靠自己卖字画维持生计,杜月笙派人去买他的字画,帮他渡过难关。
有一年,陈光甫的商储银行遭挤兑,陈无奈之余只好求助于杜月笙,杜月笙说:“明早开门之前,商储见。”
第二天一早,杜月笙带弟兄们,开一堆汽车停在银行门口,大家看杜老板都来存钱了,客户纷纷散去。
在上海滩,但凡认识过杜月笙的人,几乎都接受过他的帮助。
杜月笙常说一句话:“锦上添花的事让别人去做,我只做雪中送炭的事。”
青年时期的张学良
08
不怕不识字,就怕不识人。
戴笠是军统局首长,陆军中将,但以前的他却是个小混混。
有一天,他到杜月笙的赌场赌钱,大赢。掌柜怀疑他出老千,将他关起来质问。
“你知道这是杜先生的赌场吗?”
“当然知道。”
“知道还敢在这里撒野?”
“你们这样对待我,杜先生恐怕不会答应。”
“这么说你认识杜先生?”
“烦你通报一声,说有位戴先生想见他。”
杜月笙来了,一看,不认识。
但他只看一眼便断定: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杜月笙给了他500大洋,并且还说:“我给蒋写了推荐信,你去报考黄埔军校吧。”
从此戴笠一生的命运改变了。
6年后,戴笠回上海滩第一件事,就是去见杜月笙,和他结拜为兄弟。
“不怕不识字,就怕不识人。”
杜月笙阅人无数,独具识人慧眼,并凭借此本领发掘了章士钊、戴笠等人才,而很多他的门徒,后来都成了栋梁之才。
右一戴笠
09
凡事不做绝,留余地。
王亚樵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张啸林是上海“三大亨”之一,二人因为“江安号”货船归属问题起了纠纷。
王亚樵怒气冲冲地说:“江安号我要定了!”
张啸林不想将事情搞大,于是他立马去找杜月笙商量。
张啸林说:“先言和,再派人将他杀掉。”
杜月笙坚决反对:“事不要做绝,要留有余地。不然杀来杀去,没有尽头。”
杜月笙亲自上门找王亚樵说:“都是一场误会,是下面的人没弄明白。今天,我将江安号交给王爷。”
经由杜月笙周旋,此事才平息下去,双方的伤亡程度也降为零。人活着,凡事多给别人留点余地。
杜月笙以最小的代价,将矛盾化之于无形。
别人多条余地,亦是为自己多留条路。
“民国第一杀手”王亚樵
10
伤什么都别伤女人的心。
孟小冬,当时上海滩最美的女人。
1927年,她嫁给了梅兰芳,出嫁之前,梅兰芳对她承诺说:“你过来后,和福兰芝平起平坐。”
谁知嫁入梅家之后,事与愿违。
已为人妇的孟小冬追求者无数,甚至还差点闹出了人命。
加上福兰芝几番羞辱,梅兰芳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孟小冬觉得过得实在憋屈,终于在四年后,选择离开梅兰芳。
经过好朋友牵线做媒,杜月笙用真诚追到了孟小冬。
他很宠爱孟小冬,处处体贴关照,还特地请来京剧大师余叔岩教她唱老生。
1950年,杜月笙准备全家去美国,全家27口人,一共要办27张护照。
这时,孟小冬在旁边说了一句:“我跟着去,算丫头还是算女朋友呀?”
身边人都听得纳闷,杜月笙却听懂了,他立马吩咐吓人说:“办护照的事先放下,赶快把我跟阿冬的婚事办了。”
从此,孟小冬名正言顺地做了五姨太。
杜月笙常说:“打什么都别打女人,伤什么都别伤女人的心。”
所以很多女人说:要嫁就嫁杜月笙。
孟小冬和杜月笙
11
克己修身,礼贤下士。
杜月笙小时候家里穷,只读过半年书,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后来的学习。
他学习的一个重要途径就是听评书,闲来无事,就专心听听历史,从春秋战国到秦汉,从唐宋到元明清,几千年的历史他都烂记于心。
他发迹后,聘请读报秘书,每天坚持为他读报,不懂之处就详细追问,一直到弄通为止。
杜月笙还喜欢书法,他写的小楷,体丰骨劲,收放自如,浑厚敦实,肥而不腻,自成风格,透着一股文人的雅韵。
杜月笙还特别重视子女教育。他严禁子女沾染烟、赌、娼。
儿子杜维藩一次大考逃考,被他狠狠甩了两个耳光;女儿杜美如一次外语考试成绩不佳,被他用鞭子责打十下。
还有,他严令子女不得加入黑社会,结果杜氏八子三女均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培养,至今活跃在海外各大商界。
黑帮老大杜月笙并不是流痞形象,相反,却是言谈举止儒雅,待人谦卑恭敬,一年四季穿着长衫,且最上面那颗纽扣也从不解开,斯文儒雅,一副书生气质。
所以很多人不叫他“杜老大”,而是喜欢称呼他“杜先生”。
国学大师章太炎晚年住在苏州,按道理说,他是很鄙视杜月笙这样的人,但不料侄子在英租界与人发生纠纷,章太炎只好放下架子,请杜月笙帮忙。
杜月笙说:“这事我已清楚,我会替您办妥。请勿担心!”
费了好大的功夫,杜月笙才将此事办妥,随后他专门去苏州拜访章太炎。
杜月笙知道读书人清贫,临行前,偷偷将一张两千元支票,叠成小方块放在桌上的茶杯下。
既保全了读书人的面子,又表达了一番心意。
后来,他俩开始结交,亦师亦友。
国学大师章太炎,给他赐名杜镛,号月笙。
还亲笔为他修订家谱,让卑微的他有了好出身。
1931年,杜家祠堂落成典礼。国学大师章太炎为其作《高桥杜氏祠堂记》。
文章立意高远,出手不凡,开篇即是“杜之先生帝尧,夏时有列累......”
当时前来参礼的京剧名家有57位,其中就有荀慧生、程砚秋、梅兰芳、尚小云、小翠花、徐碧云、杨小楼、龚云甫等人。
这次聚会,史称“天下第一堂会。”
而前来祝贺的社会名流更是震惊上海滩,所赠送的匾额也都是不绝溢美之词。
“孝思不匮”——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贺。
“好义家风”——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张学良贺。
“明望之后”——国防部部长林辉贺。
“世德扬芬”——军政部部长何应钦贺。
“慎终追远”——实业部部长孔祥熙贺。
还有很多大人物,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了。
做人做到这般境界,也真是没谁了。
12
"我没希望了,中国还有希望!"
1951年,杜月笙在香港卧床不起。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了。
于是,在他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天,他坚持完成了生命中最后两件事:
第一件事:分遗产。
他一生仗义疏财,在香港常倾囊救助难民。
堂堂一代黑帮老大,最终只剩下区区11万美元。
钱就剩这么多,他却做了如下安排:每个老婆各一万美元,长子一万美元,未出嫁的女儿6000,出嫁的4000。
第二件事:撕借条。
他让大女儿去汇丰银行取回保险柜,保险柜里没有钱,只有一大堆借条。
欠款的不是商界精英就是政界高官,最少的借了5000美元,最多的一张是500根金条,欠款人是国民党保密局上海站站长王新衡。
杜月笙拿出这些借条,突然都撕掉了。
子女们非常不解,问他: “为什么撕了?”
杜月笙说:“我不希望我死后你们到处要债。”
他还说:“借出的,表面是钱,实际是人情。我不希望,我死后,家里还碰刀斧。”
撕掉借条,欠账就一笔勾销了。
1951年8月16日,63岁的杜月笙离开了人世,女儿杜美如回忆说:
“父亲回光返照时,对身边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没希望了,可你们大家有希望,中国还有希望!”
纵观他的一生,不啻为一种传奇。
多面大佬亦正亦邪,多重身份转换自如,从一个浦东乡下小瘪三,到成为叱咤整个上海滩的风云人物,杜月笙将“成功学”“做人学”发挥到极致。
黑白向来难区分,正邪不过一念之间罢。
他的秘书胡叙五说:“杜月笙之胜,不在做事,而在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