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
第57章
“妈妈，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唐小鸭的一句问话，将青春从沉思中拉回到现实，原来自己坐在楼梯上，凝望着那块漏水的印迹已经很久了。
青春伸出手，把小鸭拉到身边坐稳。坐在楼梯上，能透过玻璃的防风门，看见院子里的花圃和依风流转的五颜六色的风车。搂过小鸭，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小脸儿，青春问道：“宝贝儿，妈妈想问你，如果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你能照顾好弟弟吗？”
聪明的小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急忙仰起小脸，问：“妈妈，你要去哪里？”
“小鸭，别害怕，妈妈哪里也不去。只是以后，妈妈不得不出去赚钱，若你们不上学，白天可能会留你和弟弟独自在家了。”
九岁的小鸭似懂非懂，问：“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送我们去琳达奶奶家？”
“琳达奶奶住院了。”
“她什么时候回家呢？”小鸭的眼睛澄净得像翡翠谷秋天的湖水，悠然见底。
把幼小的生命带到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的第一天起 ，青春就想方设法地让他们远离黑暗和邪恶的负能量，谎言阴谋，冷酷暴力是绝对不让小鸭和二小看见和听到。他们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美好却又如此娇嫩，以为世界的全部就是阳光，空气和水，连罪恶之手的阴影，他们都会以为只是黑夜与白昼的自然更替。
现在，青春不想再继续那样做了，她觉得是时候该给孩子还原世界本来的样子，教他们做一株野生的向日葵，纵是风吹雨打，永远向着阳光，也许这是保护他们的最好方法。
“小鸭，琳达奶奶不会回来了。”青春把小鸭挡在眼前的刘海儿往后拨了拨，轻声地说。
“为什么？”果然，小鸭的眼睛里像湖面上起了风，不平静了起来。
“琳达奶奶的家人是不会把她接回来的。因为琳达奶奶即使回家，也需要有专门的人来照顾她，给她做饭洗衣服看医生……”
“妈妈能照顾爷爷，为什么琳达奶奶的孩子不能照顾她？”
看来孩子比她想象得要懂得多，青春多少感觉到一点欣慰。
“宝贝儿，你看外面的阳光多么温暖明媚，可是你再看那些阳光找不到的阴暗角落，长满苔藓，又丑又滑，这才是世界的本来模样，人也是如此。你不能因为只看到善良的人，就以为这个世界的人都是好人……”
“桑德拉就不是好人，爸爸也不是好人！” 小鸭气呼呼地说道。
“桑德拉不是咱们家的人，你认清她就好了。至于你爸爸——”青春迟疑了一下，说：“我想他还是努力地在做一个好人吧……”
时间随着风车的流转缓缓消逝，青春尽量把能够想到的，让孩子独自在家的注意事项都讲给了小鸭，小鸭频频点头。这个时候，睡醒午觉的二小也走下楼来，青春让二小坐在另一边，把他搂在怀里，刚才交代给小鸭的事项她又娓娓地给二小讲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门洒向楼梯口，三个身体贴得如此亲又如此紧。
法庭的调解开庭时间，定到了两个月以后。在这个期间里，唐纳德依然没有付任何抚养费，他已经接到了法庭第二次下达的逮捕令，保释金提高到了五千美金，可是似乎法院也没有拿他怎么样。
青春在这两个月里教会了小鸭使用炉灶做饭，进行了紧急情况发生的演习，也试着故意把他们单独放到家里几次，从一个小时，三个小时，半天，一天。青春终于可以出去打零工了。当她拿到第一笔薪水的时候，马上把屋顶进行了修葺，再也不用一看见阴天就提心吊胆了。
她每次拿到微薄的薪水，开车回家的路上，满脑子想着的就是给孩子买点喜欢吃的玩的东西，然后亲亲他们。电台的热播“红发Ed Sheeran”的歌曲《完美无瑕》，已经单曲循环整整一年了，青春明知道电台还会时不时地播放它，每次音乐一响起，她就会湿了眼眶，她还是执拗地想再听一遍，尤其唱到：
Well I found a woman, stronger than anyone I know
She shares my dreams, I hope that someday I'll share her home
I found a love, to carry more than just my secrets
To carry love, to carry children of our own
……
她都会泣不成声。整整一年了，每次她自以为走出来的时候，总有一滴血泪在她的心里破裂，然后再凝聚，再破裂。
二个月以后，调解开庭了。青春与唐纳德与各自的律师一起，被分隔在两个房间里，一名调解员来回在两个房间里穿梭，传达双方的意图。
在做开庭准备的时候，青春把自己想要的写好了一份《Settlement（调解书）》递给摩尔，摩尔看完以后，惊讶地说：“你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多要啊！你看你写的夫妻财产，希望分得的都是50%，连信用卡债务，哪怕不是你的，你都写愿意承担50%，相当合理啊！调解应该会成功的。”
与信心十足的摩尔态度截然相反的是，青春压根就没对调解抱有任何希望，因为她太了解对方，不是一个人的欲望在起作用，而是只要有桑德拉在，必将会欲壑难填。
果然不出青春所料，对方提出的要求，没有任何让步。依然是要所有的房产，包括烧毁的老房子，要孩子的全部监护权，更令摩尔都气愤不已的是，对方竟然提出，要青春搬出现在所住的房子，由对方提供租房费用每个月600美金，为期半年。
调解还未进行到一半，摩尔和青春说：“这调解没法进行下去，收拾东西走人吧！看来，只能等法官来判决了。”
第58章
这一夜，青春在梦中又回到了老威廉的白房子。房前屋后杂草横生，车道已经看不出痕迹。她凭着记忆，踩在车道上，突然杂草缩进两边，在前方给她自动地闪出了一条细窄的小路，她每踏出一步，杂草又在脚后蔓延出来，湮没了来时的路。
门是开着的，像一只张着黑洞洞大嘴的怪兽。梦中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纵然她的内心被恐惧占据，但是身体被超自然的力量推着进了屋。一张婴儿床首先映入眼帘，唐纳德抱着刚出生的小鸭，也许是二小，轻轻地拍着，唱着摇篮曲：
Rock a by Baby
On the Tree Top,
When the Wind blows
The cradle will rock
……
她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伸手想从后面抱住唐纳德，伸出的手臂却穿过了唐纳德的身体。唐纳德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发生了什么，依然在轻拍着，哼唱着。当青春含着眼泪穿过唐纳德，回头再看，唐纳德和婴儿都消失不见了……
“叮咚”，手机的一声短信提醒，把正在梦中的青春吓出一身冷汗。
“你们好吗？”
一见是唐纳德发来的没头没脑又假惺惺的短信，青春冷笑了一声，将手机扔到一旁。她抬起头一看表，夜已经很深，她刚才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法庭的调解未果，就意味着等待Pre-Trial (预审)，然后Final Trial（终审判决）。双方律师拿到了法庭预审的时间安排，又拖到两个月之后，终审时间要等到预审之后才能安排。
唐纳德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坐上了抚养费法庭的被告席上，又一次逮捕令通知下达，却因为“炸毛”律师说离婚法庭已经进入审判程序，财产分割即将开始，而让唐纳德全身而退了，只等终审之后再做判决。
青春已经花了五万律师费，到头来一分抚养费都没有拿到，还有一场预审和终审的大账单等待着她。这是一场无比奢侈的煎熬和等待，在这套系统里面，没有人真正关心她和孩子究竟怎样生存，尽管每个人都以保护弱者和儿童的名字在努力地做着他们的工作。
摩尔同情青春却又无奈，青春不怪他，她知道他已经尽了力，在一言独大的法官和庞大的体系面前，律师这个看似光鲜的职业，其实什么都不是。
电脑还停留在她睡着之前的页面，那是摩尔发过来要她完成的Interrogatory（讯问书），凡是要拿到终审等待判决的事情，都要详细如实地回答。
第二十三条：“2013年，唐纳德与桑德拉开了公司，你知道吗？”
青春的回答：“不知道！”
第二十四条：“雀巢是谁？”
“是唐纳德的朋友。全名xxx.xxx”
第二十五条：“你们于2009年购买他的房子，价格为多少？请解释资金来源，并提供证据。”
青春把价格和资金来源如实地写下，只在提供证据处为了难，只好写：“由于银行对账单最多只保留七年，本人也因为年代久远，未曾保留所有收据，而且有的收据已经被大火烧毁，无从查考。”
第二十六条：“唐纳德与雀巢于2016年的6月份签署了一份欠款公证书，说你们还欠他二万五美金的房款未付清，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当时全款付清。唐纳德与他签的欠款公证书上，并无我的签名。”
一条一条地看下来，加上反复斟酌如何回答，青春觉得精疲力竭，她刚才就是因为越看越伤心，趴在桌子上哭累了，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刚才的梦境奇怪又诡异，青春打开手机里的日历，显示唐纳德已经有整整三个月没有来探望孩子了。这个时候他发一条这样的短信，不禁让青春感觉汗涔涔的。
两个月，不过就是翡翠谷的一个转身，从一袭翠绿的夏裙换了一身色彩斑斓的秋袍。因为没有唐纳德再节外生枝的事情，日子从来没有像现在如歌的行板一般，以舒缓而稳扎的节奏流逝。青春按部就班地上班，拿了薪水立即就去付各项账单，虽然在巨大的开销面前，就像一杯水倒进了沙漠，转瞬间无影无踪。她还要时不时地请假，上法庭，上学习班，每天忙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她已经看见有一束光照进无底黑暗的深渊里，她知道离爬出去的时候不远了。
小鸭和二小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尤其是二小，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到了商店里见到喜欢的玩具就走不动路，而是只要青春说：“二小，今天妈妈不能买。”他虽然恋恋不舍，但是还是坚决地对玩具说：“拜拜！”然后跟着青春离开。
小鸭似乎开始注重和同学的社交圈子了，她磨着青春要买一部手机，青春以小孩子玩手机不合适为由拒绝了，小鸭似乎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几天闷闷不乐。后来，她知道这样磨青春不是办法，她开始跟青春借手机说只与同学聊10分钟。青春嘴上虽然拒绝了小鸭买手机的要求，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于小鸭只玩10分钟的要求，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每次小鸭用完手机，按时还回给她的时候，青春会随口地问问和谁聊啊，聊什么呢？小鸭都以没什么敷衍过去。时间久了，青春的直觉告诉她，小鸭对她隐藏着什么秘密。当小鸭再一次把青春的手机还给她的时候，青春又问道：“给谁发短信了？”
“同学。”小鸭的眼神有些躲闪。
“哪个同学呀？”青春紧接着问：“怎么没有和同学的聊天记录呢？”
“我删掉了。”小鸭的声音已经像蚊子声一样小了。
“小鸭！”青春厉声地说：“你要和妈妈说实话。诚实的孩子即使做了错事也是会被原谅的，若是撒谎，就不是能够原谅的事了。你告诉妈妈，你到底拿我的手机做什么？”
“哇——”小鸭放声大哭。
唐小鸭这一哭，倒使得青春乱了阵脚，她急忙把孩子搂过来，哄着说：“哭什么呢？妈妈不过是问一问嘛，咱小鸭又没有跟哪个坏小子在聊天，是吧。”
“嗯……如果……是跟爸爸呢？”
青春一阵头晕目眩，可是她立即稳住了：“你和爸爸是可以通电话的，你打电话不是比发短信说得多吗？”
“可是，可是爸爸的电话打不通了，我只能给他发短信，希望他收到了能给我回电话。”小鸭一说，又委屈得哭了起来。
“不会吧！”青春不相信，因为唐纳德有逮捕令在身，法庭规定，他换了任何联系方式，都要通知法庭。于是青春当着小鸭的面，试着拨了唐纳德的号码：
“对不起，此号码停止服务！”
第59章
法庭外的走廊空无一人。预审时间是九点半，青春不到九点就过了安检，等待摩尔律师的到来。她坐在长条凳上，呆呆地望着墙上的一幅抽象油画，漫无边际的思绪在交叉叠错的记忆里漂浮。
九点钟一过，电梯开关的声音开始响个不停，上上下下的人们多了起来。昂首挺胸，高跟鞋“嘎哒”“嘎哒”的女律师；西装革履，满脸凝重，拖着拉杆箱的男律师，还有法庭内部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在青春的面前来来往往。戴着橡胶手套的清洁工，粗暴地把垃圾桶弄得乒乓作响……，这些都未能让灵魂躲避在意识里的青春挪动一丝目光，直到唐纳德驻着拐杖出现在电梯口，然后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她的方向挪来。
青春像被针扎了一样，绷紧的神经使得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然后迅速地换到离电梯口更远的一张长凳上，想了想，还是起身离开，从另一个电梯口准备下楼。她听到身后传来唐纳德一声重重的叹息。
电梯门开了，青春一看，放下心来，原来是摩尔律师到了。
“嗨，早上好！你这是要去哪里？”摩尔律师惊喜地发现青春站在门口，好奇地问。
“他在那儿！”青春朝唐纳德的方向努了努嘴。
摩尔一看，立即皱起了眉头，“切！”了一声，说：“不管他！”
跟在摩尔的身边，青春有胆量穿过唐纳德的目光，走进法庭的房间里。随后，唐纳德和“炸毛”律师也推门进来。两位律师见面，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熟络地打着招呼。
“他的腿怎么了？”摩尔侧过头轻声地问。
青春摇摇头说：“不知道！”
“又要耍什么花样儿？”摩尔皱了皱眉头，嘟哝着，还没等青春反应过来，“全体起立！”，法庭书记员的一声宣布，法官走了进来，预审开始了。
果然，“炸毛”律师首先提出要求：“法官大人，由于唐纳德先生的膝盖做了手术，电话不在身边，耽误了材料的搜集和整理，若进行终审并不成熟，我们请求法庭延期。”
“反对！”摩尔立即站起来反驳：“法官大人，本案原本并不复杂，只是因为丈夫多次藐视法庭，故将此案拖至整整十八个月。在这十八个月中，我的客户没有收到抚养费和赡养费，生活陷于困顿。希望法庭尽快安排终审时间，分割财产和债务，以避免不必要的诉讼费用。”
刚刚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业界同行，转瞬间为了各自的客户针锋相对起来：
“法官大人，我的客户并不是故意藐视法庭。原本抚养费的定位对我的客户就不公平，更何况他现在腿部有伤，暂时无法工作。”
话音未落，“不对！”摩尔从面前堆成小山一样高的资料里，抽出抚养费的计算表格，举起来对法官说：“法官大人，对方已经在2016年某月某日的第一次听证会上，更改过一次收入和抚养费的数额，目前的数额是对方要求的，所以不存在不公平一说。”
法官面无表情地听着二人的辩论，他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把鼠标点得“咔咔”作响，翻看着电脑里的法庭记录。
晦涩难懂的法律条文，翻来覆去案子的回顾，乏味而又冗长，青春溜号了，她的思绪飞得很远很远。她想起老威廉临终之时呆滞的目光，想起老屋门前繁茂得密不透光的大核桃树，想起那天做的奇怪的梦魇，终于她情不自禁地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唐纳德，没有想到唐纳德也正在看着她，四目相对，只是如闪电般的一瞬，她竟然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万般的柔情，还有满目的痛楚。
青春慌乱地把头别回来，一滴泪珠悄然滑落，她偷偷地抹去。几秒钟之后，她又恢复了微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庭上的摩尔口型，生怕错过了一个单词。
“反对有效！安排终审，14天之内，双方必须递交文件。”听到法官如是说，青春和摩尔如释重负。随着法槌的落下，“Court is adjourned！（退庭！）”，全体起立，目送法官离开。
出了法庭，摩尔又无奈地对青春说：“这个圣诞节我们又要在工作中渡过了。”
青春意会，因为法庭将终审的日子定在了来年的一月底，这就意味着大量的终审准备工作，要利用过年的时间了。
“就像去年的圣诞节一样，很难忘！谢谢你，摩尔！”
接回了小鸭子们，青春便直奔老人院。法庭上，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威廉的目光，提醒着她该去看一看琳达太太了。
“妈妈，琳达奶奶真地不能回家了吗？那她的家怎么办呢？我还想去琳达奶奶家后院荡秋千，睡吊床呢……”小鸭子的担忧似乎特别多。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青春安慰小鸭子：“那你就每天晚上临睡前，祷告琳达奶奶快快好，也许会有奇迹的出现呢。”
见到琳达太太，青春知道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半身不遂的琳达太太见到她们，激动得颤抖，用尚且能动的一只手臂招呼孩子们来到她的床前，可是她口齿已经含糊不清，只能把小鸭子们搂在胸前，浑浊的老泪横流，濡湿了枕头。
小鸭和二小无法将印象里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慈眉善目的琳达奶奶与面前这位躺在病床上面容枯槁，口眼歪斜的老太太联系在一起，他俩用求救的眼神望着青春，试图挣脱老人的怀抱。青春急忙用中文对孩子说：“不要怕，琳达奶奶是被病痛折磨成这样。也许妈妈有一天也会是这个样子，你们能嫌弃妈妈吗？”
听了妈妈的话，小鸭和二小对琳达太太绽放出微笑，琳达太太也努力地点着头。窗外，生命枯萎凋零的季节，寒雨飒飒，枯枝招摇。如果能够，青春希望自己化身为老画家贝尔门，在琳达太太窗外的墙上，为她画上《最后一片叶子》，长青不落。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青春变得异常疲惫无力。早早地哄小鸭子们上床睡觉，她搂着熟睡的孩子，静静地回想着白天法庭的一幕。
“黛西，我就在你的门外，让我回家！”
这条短信吓得青春魂飞魄散，她连滚带爬地从孩子床上下来，跑到自己房间里，从枕头底下抽出那把格洛克，关闭了所有的灯光，把手机设成了静音状态。
借助手机的光亮，她悄悄地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外望。果然，微黄的路灯下，唐纳德的车孤零零地停在车道上，而他，正坐在前门的水泥楼梯上，给她发着短信。
“我错了，是我一时糊涂，请你原谅我。我想你和小鸭子，让我回家吧！”
这一天，这一条消息，青春等了很久了，她相信早晚有一天她会等来，只是没有料想到会这么早。她盯着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瘫坐在楼梯上，先是呜咽，继而哭出声来。她在屋里，唐纳德在屋外，现在她和唐纳德的距离，只隔了一扇门。
听到了屋里的哭声，唐纳德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他立即转过身来敲门：“黛西，我听见你在哭。我是个大傻瓜，被人施了魔咒，做了那么多伤害了你的事情。我错了，我向主忏悔。让我回家吧！”
青春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唐纳德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黛西，今天在法庭上，我一看见你的眼睛，我知道你还爱我……我也终于明白，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小鸭。我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这么多年，你一直迁就着我，每次我做了错事，你都会原谅我……”
唐纳德不说这些倒还罢了，这些话不但没有让青春感动，反而让那些她为他承受过的无数委屈辛酸和耻辱，一齐涌上心头，尤其唐纳德说到：“你都会原谅我”的时候，犹如被敲了一警棍，令青春瞬间清醒过来。
“唐纳德，收起你虚伪的嘴脸吧！我终于看清你了，你就是一头比‘雀巢’还蠢的蠢驴！”青春握紧那把格洛克，慢慢地举起来，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门外，厉声喝道：“你不是一直在询问那把格洛克吗？我告诉你，它现在正在对准你。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赶快滚蛋！否则我就叫警察了，你现在有逮捕令在身，知道若警察来，你将去哪里；若你不走，警察来之前，你敢踏入我的房门半步，这把格洛克里面的子弹会立即穿透你的身体。不信你就试一试！”
青春按下了手机的计时器，开始倒计时：“60，59，58……”
敲门声戛然而止，青春听到了抽泣声。她的双手在颤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她闭上双眼，口中继续倒计时：“25，24，23……”
汽车的发动机轰鸣，“9，8，7……”屋外的一切声音终于渐渐消失，又恢复了深夜的宁静。
——未完待续——
全文转载自瘦马牧歌的公众号“北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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