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d you call bank? "

"I called game! Game!"

东部半决赛第三场皮尔斯在面对三人包夹，完成匪夷所思的秒杀之后，记者不合时宜的问了“（也许）你是奔着篮板去的吧？”皮尔斯带着沙哑的、铿锵有力而轻蔑的声音说道：我就是奔着终结比赛去的，随后扬长而去接受MIC中心球馆山呼海啸的歌颂。赛后老鹰那个看起来离经叛道染着一撮金黄头发的后卫丹尼斯-施罗德酸梨一样的表示“保罗那个球是个运气球”。而皮尔斯略带嘲讽的回应：“施罗德那样说是因为他还年轻，没能够在过去17年看到我的表演，他肯定没在2K游戏中用过我。”

这有点像古惑仔《战无不胜》里的段子，恐龙教育小弟生番“生番，你不认识我们山鸡大哥啊”，结果山鸡（陈小春）被生番奚落“我乡下来的，才不认识什么山鸡老鸡白斩鸡”。山鸡沉着脸耐着性子说了句“生番哥，你这人说话真直爽，有个性啊，尤其是那撮头发”。当真是年少轻狂，当年玩滑板出身的施罗德，一个喜欢吃抹蛋黄酱火腿汉堡的小朋友怎么晓得皮尔斯当年“舔刀口”的岁月史。但是作为队友，不知道如今已成老鹰老大级的艾尔-霍福德，有没有给施罗德讲过他在菜鸟赛季遭遇皮尔斯的虐心经历。如果心头阴霾散去，或许霍福德会提点这个小菜鸟少招惹皮尔斯这样的人物。至少会有温婉的忠告：如皮尔斯这样的男人，要么你名正言顺的击败他，要不你让时间去击败他，但永远都要给予尊重。

1.最后的大佬

霍福德和皮尔斯的记忆中一定都还留有相同的记忆桥段：2008年东部季后赛首轮老鹰和波士顿凯尔特人第三场，当时还是菜鸟的霍福德在第四节晃倒皮尔斯之后的进球让这个菜鸟手舞足蹈忘乎所以，他像中了彩票一样从单膝跪地的皮尔斯身边呼啸而过，并且攥着拳头冲着皮尔斯放肆咆哮。顿时血灌瞳仁的皮尔斯将里弗斯的暂停抛之脑后，他黑着脸径直奔向霍福德并且面对面的对着这个菜鸟做出了一个“食指拇指相连的倒OK的手势”，随即凯尔特人助教慌乱的将皮尔斯拽了回来，留下目瞪口呆的霍福德。老鹰主场回放这个镜头全场哗然，皮尔斯这个极具攻击性和威胁性的手势让回到替补席的霍福德依然惊魂未定。赛后斯特恩怒发冲冠，开了一张25000美元的罚款以示惩戒，并且发表声明道“我知道这个手势是独一无二的，你们是世界最好的运动员，不要做出一些和比赛无关的低级的事情。”斯特恩口中的“低级的事情”直指皮尔斯的那个“倒OK手势”，这个手势在美国黑帮中代表着“血、汗和泪”。

1993年出生的德国小子施罗德自然难以深谙美国黑人文化的精髓，但凡想深入并且融入NBA的篮球文化，那么黑人文化是根本无法越过的篇章。施罗德7岁的时候皮尔斯就已经在Background酒吧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生死关，在那个充斥着酒精、迷乱和暴力的低级场所，皮尔斯遭遇斗殴事件被捅了11刀，而凶手是一个名叫拉格兰、14岁开枪杀人有16项罪名被记录在案的出狱者。皮尔斯在被队友和医生拥着奔赴加护病房的途中，他沙哑的蹦出了几个字就是“我会死吗？”距离心脏只有0.5英寸的那两刀没能要了皮尔斯的命，奇迹的是在3天后回家治疗之后，18天后皮尔斯就出现在了北岸花园球馆，并且在随后的赛季场均轰下25分，他出场了82场常规赛成为全队唯一全勤的球员，场均时间突破了40分钟，成为全联盟最具精神力的球员代表。皮尔斯的经历恰恰映射出NBA黑人文化的喜怒和冲突碰撞，也是他们永不妥协个性中最核心的因素。正如以赛亚-托马斯小时候就曾面对枪膛面不改色，才有瘸腿恶斗洛杉矶的那种壮举。没经历过暴风雨的算不得真正的水手，皮尔斯这种生死关口走一遭的人，已然将“黑色浪漫”浸入自己的风骨之中于17载屹立不倒。

如果没有母亲的管教和对篮球运动的热爱，皮尔斯完全有可能成为一个黑帮的罪犯，在暴力和毒品中沉沦甚至死亡，当年一个当地帮派头子觉得这个坚强的孩子日后能成大器，想让皮尔斯当他的门徒但是被拒绝了。如保罗-皮尔斯这样儿时经历的球星不胜枚举。当年拜伦-戴维斯曾监制了一部讲述美国帮派生活的纪录片《帮派：美国制造》，甚至角逐当年的艾美奖最佳纪录片奖，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戴维斯略感沉重，他表示自己在洛杉矶中南部长大——帮派活动中心，他也因此在青少年时期经历过帮派生活。当然因为篮球，戴维斯最终通过获取奖学金走进了大学并且成功逃离了帮派。通常对篮球极致的追求和热爱，并不能真正摆脱儿时生活在黑帮喧闹和对于打打杀杀司空见惯的那种阴霾，戴维斯当时拍摄期间也表示，他自始至终无法忘记那段生活。黑色的童年经历才是他们无法摆脱过去生活和沦陷的根本原因。在NBA，那些从社会最底层挣扎出来的黑人小子不会把童年当成美好的收藏，没有颜色的收藏和铭记更像是对未来的变态的追求。而皮尔斯出生在一个破裂的单亲家庭，对父亲一无所知，他居住的加利福尼亚州英格伍德地区乌烟瘴气，黑帮势力纵横交错，在那里很多孩子只有十几岁就加入了帮派。皮尔斯的洁身自好并不表示他能摆脱充满黑暗、挫折、饥饿、甚至是血腥暴力的童年环境。NBA黑人白人之间存在绝对意义上情感上的冲突和界限，对于如皮尔斯这样的人来说，诉诸暴力和永远强硬是他们活下去的资本。

对于篮球的热爱和天赋让皮尔斯有机会摆脱旧时的生活阴霾，但是他内心对于“黑白”有一种偏执的依赖，他所期望的和最终实现的都似乎如同悖论存在于他的世界。他坐在奥尔巴赫的身边开始伟大的职业生涯，却最终被这支充满尊重和历史的球队变卖，更讽刺的是选秀夜他的梦想只有前三顺位和洛杉矶湖人，结果世事无常，造物弄人。2008年波士顿从黑暗世纪苏醒，重组三巨头如同唤醒了球队古老的带有复仇色彩的恶灵，那个时候雷-阿伦冷艳的在一边绽放，而平时看起来更像肆无忌惮的加内特却不止一次表示，这是保罗的球队。实际上当年在麦当劳公开赛拿下全场最高分却错失MVP，皮尔斯当时的敌人就是加内特，而在随即的扣篮大赛他屈居卡特之后。但是这么些年皮尔斯每每遇到这些曾经凌驾于自己的对手式，他展现出来的“仇恨气质”会让他疯狂撕咬对手。但是即便如此，皮尔斯一直活在被质疑中，不管是当年带队冲进东部决赛还是后来奥尼尔心悦诚服的给了他那个“真理”的绰号，甚至在当年梦之队遴选中皮尔斯因为之前的种种“劣行”，被多数人贴上了“恶棍”的标签，在2008年拿下总冠军之前，联盟多数时候欠皮尔斯的一个公正和尊重。日至今日，时间洗刷了旧时江湖，皮尔斯却成了这个旧时江湖最后的大佬，这个联盟也许会有越来越多的老大，但是如皮尔斯这种具备领袖气质和暗黑色彩的老帮菜，在联盟已然绝迹江湖。

香港某知名社团的一个旧时老大，最风光的时候小弟无数没有人敢轻易呛声，到老了这个老大也学会温婉待人，和手下开玩笑打成一团，可也一样不怒自威。皮尔斯对于施罗德的回击更像是“调戏后辈”，急流勇退的他赛后也表示，这种绝杀的机会并不多了。但是他的经历和资历让他不能忍受挑衅甚至不尊重，2008年尚且气盛的皮尔斯恫吓霍福德，只不过是他大佬本能的一种爆发和自我保护。

2.旧时人物对新时代的诀别

联盟大佬文化的生根发芽在上世纪80年代曾到过一个峰值，老派人物的“上位”是讲究对抗的，而这种对抗说到底是球员和球员之间的对抗，队友和队友之间的良性循环，球员和对手之间的你死我活，就像是陈浩南从牛仔裤T恤，砍人砍到铜锣湾再到最后成了蒋家的接班人。凯尔特人这种老派球队的大佬文化更是根深蒂固，皮尔斯也一样传承了伯德那种“杀人诛心”的气质，赢球了还不依不饶。2003年季后赛皮尔斯在一场对步行者的比赛中，最后关头面对哈灵顿的防守喋喋不休，他用眼角扫了一下计时器，然后像加里-佩顿一样痞气十足的晃着脑袋嘴里不干不净，甚至一边运球一边用手指指点点，大概是在告诉哈林顿“老子会在这里终结了你”，站在一旁盯着皮尔斯的裁判甚至听不下去多次警告他闭嘴。结果皮尔斯真就在他“画圈的地方”干掉了步行者。这让人想起了伯德，想起迈克尔-乔丹，这种杀人诛心的极品典范。在卡梅隆-安东尼晋升联盟“秒杀王”之前，皮尔斯是联盟中命中压哨绝杀最多的人，这还不包括准绝杀和关键球。而无论是从攻击性还是球技来说，你从皮尔斯的大屁股、后撤步或者经典的投篮都能看到旧时大佬的风骨和身影。

皮尔斯很明白“杀人诛心”的戏码和意义，2008年他在总决赛骑单车玩王者归来的手段在其职业生涯不止一次上演。本赛季奇才搞来了“老球痞子”让众多专家一致认为是明智之举，在常规赛数据已经开始跌至生涯末期的皮尔斯，突然在季后赛玩了一次回马枪。在首轮横扫猛龙的比赛中，皮尔斯不止一次投中关键投篮，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来奇才就是干这个的。不得不说一个精神领袖和一个完美的更衣室老大，对于一支球队气质的塑造是多么的有冲击力，看看今年的奇才完全就像一支由多个“老流氓”组成的球队，他们不再稚嫩而且时而强硬甚至“无耻”，对于胜利的追求手段盖过了所谓的正大光明，季后赛兵者诡道是皮尔斯整个常规赛对奇才年轻人传帮带的结果。在一场普通的常规赛比赛中，奇才战胜公牛比赛中，皮尔斯就狂喷垃圾话“不是都说公牛阵中有很多明星球员和MVP球员吗？他们今天都没来吗？”坦普尔耳闻皮尔斯垃圾话后笑的前仰后合，不过随即他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似乎依然心有余悸——“上赛季皮尔斯还在网队，他对阵奇才时我们也被他的垃圾话弄得丧失理智而最终输掉了比赛。”挑衅和挑战皮尔斯在整个赛季都在教导奇才，和火箭的比赛中皮尔斯干脆一个人独斗贝弗利和哈登，这种精神力让奇才脱胎换骨。

奇才的天赋需要更沉重的东西压阵，这里有太多帅才和将才，但是“总统”只能是皮尔斯，在皮尔斯秒杀老鹰没几天，戈塔特在波兰总统选举投票卡上写上了保罗-皮尔斯的名字。如果奇才是港片《枪火》，那么皮尔斯就是关键时刻露露脸凭借领袖气质就拿走影帝的老戏骨，他用了一个赛季的时间教会了奇才的年轻人，也在向这个所谓的新时代传递自己的声音：无论是季后赛还是比赛，这不是风花雪月卿卿我我就能拿走荣耀的地方，这是生死场是快意恩仇的江湖。

所以新派球星总是被很多人指责“软”，是映射出这个时代篮球世界人性的脆弱和孤独。皮尔斯作为旧时人物身上具备的那种攻击性和对抗，是有血有肉的，这种直面的对抗会带来伤害，但同时也带来了真正的荣耀和尊重。而时代发展至今已经变味，现在说句难听的有人像搞垮你，@你就够了。人和人之间的对抗平台更多转移到了手机上和数码的虚幻世界中，有流量就不会孤独，看见朋友圈的红点和点赞就不会寂寞，NBA在这种全球数码时代的席卷下同样没能幸免。球员和球员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更加轻盈却也更加脆弱，比赛本身充满的荣耀感在流失，尊重越来越少，致敬越来越边缘化。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依然怀念以前的NBA，因为现在的球星更像是应运而生的产品，而过去的球星其鲜明的个性和人格魅力让你看得见摸得到。如科比或者皮尔斯这样的老派人物，是一步一步真刀真枪拼到了今天，他们的比赛总是充满了激斗、诡辩甚至可以是“下三路”，但最终会写满尊重和致敬。

皮尔斯笑着向记者解释“垃圾话”和挑衅的精髓，而话锋一转脸色一沉说到：“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不会向任何人屈服的！”然后他又笑着和记者开起了玩笑，但是那种威严感俨然就是一个教父，岁月流转皮尔斯在用最后的方式和这个新时代去诀别，而最后也许他会在谈笑风生中留下那么淡淡的一句：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原文转自互联网，谨此致敬保罗皮尔斯。

关注本公众号阅读往期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