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读后感

2017年12月08日 卡城之窗




                                   

阅读《江城》的过程非常“巴适”,读罢也是意犹未尽。其实最近几年一直有在读书,惊喜时有遇见,但是由于懒惰,都只是随便在微信上mark一下就转身去干别的事了。这次读到《江城》作者后记“回到涪陵”其中的下面一段文字,心有戚戚,决定不再偷懒,为喜欢的书花点时间写一篇读后感。


“我在四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了《江城》的初稿。我没有必要写得那么快,因为既没有合同,也没有交稿期限约束我。离开那么长时间之后再回到美国,我本应该好好享受一番的,但我每天都很早就动笔,很晚才收工。我对涪陵的记忆催促着我加快动作,因为我担心我对涪陵记忆的即时感很快就要消失殆尽。同时,未来也驱使着我:对于这样一座即将迎来巨变的城市,我希望能够把我对她的印象记录下来。“


《江城》,原文书名 River Town: Two Years on the Yangtze。作者Peter Hessler( 彼得。海斯勒),中文名何伟。何伟成长于密苏里州,在普林斯顿主修英文和写作,之后在牛津大学就读并取得英语文学硕士学位。1996年,他以美国“和平队”志愿者身份来到中国涪陵师范学院教英文两年。回到美国之后,写作了《江城》,记录他在涪陵教书和生活期间的见闻。“这并不是一本关于中国的书,它只涉及一小段特定的时期内中国的某个小地方,我的期望是捕捉住那时那地的精彩瞬间。我对那个地方——深邃的长江、精耕细作的绿色山峦——十分了解,但却很难勾勒出那一时刻。从地理和历史上看,涪陵都位于江河的中游,所以人们有时很难看清她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但那个城市和那里的人们总是满怀着生命的激情和希望,这最终成为了我的写作主题。这与其说是对源流或归宿的探究,不如说是对我在大江中流所度过的两年光阴的记录和写照。”


大约两年前我就从图书馆借到过River Town的台湾版本,译名《消失中的江城》,只看了一两章就还回去了。当时还在微信上这么记了一笔:“《消失中的江城》是一个老美记录自己在涪陵当外教两年期间的所见所闻。这些记录本身还挺有意思,可是翻译实在太烂了,让人觉得这不可能是中国人翻译的中文。”这次读的是本书的大陆译本,翻译得极棒,读来甚为享受,足见翻译对于文学作品是多么地重要。《江城》大陆版翻译李雪顺是何伟在涪陵师范共事过的英语系老师,书中也有几笔提及此人。不是什么名家,甚至算不上所谓高端知识分子,普普通通一名师范学院的英语老师而已。但是他对于何伟所记录的涪陵生活耳熟能详,在这一点上是台湾译者可望不可即的优势。同时我也相信李老师的文学天赋不可小觑,在他的翻译当中,时常可以看到再创作的亮光,所以带给人的阅读感受才能够如此自然、生动、流畅、感人。可以说,这本书是他与何伟的一次成功合作,是二人在生活和文学两个方面的一场深刻的交谈,是中英两种文字在涪陵这个地方的美好结合。


当然了,对于一部文学作品的欣赏,与读者的心境也大有关联。最幸运的阅读,就是读者在适当的时候和适当的地方读到了适当的作品,令作品在最大程度上熠熠生辉,也于这一位读者的阅读里程当中成为经典。


我读这本书所处的,是一个典型的加州秋冬季节,干旱的夏天彻底结束,雨季正在缓缓展开。空气开始变得湿润清新,但与此同时来到的,是我最讨厌的冬天。尽管加州的冬天温暖舒适,跟永远晴空万里的夏天相比,还是一个让人感到沮丧的季节。就像我正行走的中年时期,虽然吃穿不愁,却也压力重重,烦恼不断。当此季节,当此阶段,《江城》这一本书为我带来的温暖和熨帖,犹如连续的阴雨之后,看到窗下树干上的那几片秋叶,在明亮的世界里一动不动地晒着太阳。


就是这样,我跟着二、三十岁的一个美国年轻人,穿越回到二十年前落后陈旧而又熙熙攘攘的四川涪陵,以全新的眼光去审视一个对于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跟作者一起微笑一起愤怒一起感动,一起以一本书的时间走过两年,一起成为涪陵这个城市的一部分,再一起忧伤地离开,这种体验是唯有文学阅读才能带给人们的无价珍宝。阅读这样一本书,离开了自己无法超越的现实,走入并不认识的城市与人群,去体会他们的亦无法超越的现实。那个灰蒙蒙的城市,到处都是陡峭的石阶,闭塞而保守,从不缺少麻辣火锅茶馆面店以及扎堆看热闹的棒棒军,众生怡然自得又无可奈何地生活着,对世间沧桑有着异乎寻常的屈从与淡定。何伟实在是一位讲故事的高手,他笔下的涪陵,除了翔实的史料考证比如白鹤梁的前世今生,更不乏妙趣横生的描述,屡屡让人喷饭。其中有作者描写中国宴席劝酒的场面,他的学生为自己取英文名字的趣事,只身旅行作为洋鬼子遭到围观的滑稽经历,还有更多深藏于可笑之事下面淡淡的感伤,真可谓是一路读下来,一路的五味杂陈。


读过这本书之后,在网上搜了一搜,看到一段许戈辉对何伟的采访录像,里面的许,态度尖酸刻薄,充满敌意,而何伟始终保持着他的教养和风度,沉稳谦逊。听到许戈辉对何伟作品的质问,我可以肯定,她并没有认真读过他的书。否则绝不会从断言片语的表象,去论断他这个人和他对中国的态度。


我承认,在真正读进去之前,我对《江城》的期望值很低,也带有一定的先入为主。一个在涪陵当了两年义务教师的老美,顶多也就是写写这两年当中遇到的人和事,说白了就是一篇抻长了的游记,给中美读者添点乐子罢了。然而越读越被何伟的记录深深吸引。他不仅是诙谐的,更是认真的,对自己正在写出的文字一丝不苟。正如他本人在序言当中所写:


“我觉得自己太年轻,对中国又知之甚少——在一个地方生活这么点时间就想勉强用文字来描述实在显得有点自大和冒失。不过,我在涪陵生活和教书期间,做了大量翔实的笔记。这段经历相当充实,也相当具有挑战性。我常感觉应接不暇、不知所措,而写日记则大有裨益。到了晚上,我常常会一坐下来就写上好几个小时,力图把我身边发生的全部事情都追溯一遍。我从学生的作业里摘抄出一个个片段,把城里发生的种种事件记录下来。我还记下了学习汉语的整个经历。总共算起来,我做了好几百页的笔记——我无事可干,写这么多东西倒也轻松。那个时候,在涪陵这样的地方上不了互联网,因此我跟美国那边也没有多少联系。我当时的薪水是每个月一千多块,所以也很少到各地旅游。那期间,像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我一处都没有去过。我也打不起越洋电话——当时贵得不得了啊。两年时间,我跟父母通电话可能不到十次。除了亚当·梅耶,我也很少看到外国人。那段时间,涪陵就是我全部生活的重心。”


“就我读到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晚期国外媒体刊载的中国报道和故事,我大都不太喜欢。我觉得它们对这个国家的理解很肤浅,对中国人的描写也非常干瘪。在那些故事中,一切都显得灰暗而忧伤,而涪陵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幽默、生机和活力根本就找不到。我希望自己写的跟他们有所不同。”


整个《江城》当中,最让我感动的,还是何伟对于涪陵那片土地的深情。我并不想用悲天悯人这类陈词滥调去形容这本书和这位作家,但是我愿意试着用他的眼光去欣赏一个我所熟悉的国家,用他的文字去亲近那一片我久违了的土地,用他的严谨去学习如何客观地认识这个世界。


书中记录的事情,涉及的面很广,政治人文地理风物包罗万象。其中很多特别好玩的叙述,更有令人动容之处,强烈推荐通读全书。


现在《江城》读完,心里若有所失。好在还有何伟中国三部曲的另外两部——《甲骨文》和《寻路中国》,也打算把这三本书的英文版都读一遍。其中《甲骨文》一书已经读了一部分,感觉政治意味更浓了。这些书能够在中国大陆出版,是一件让我吃惊的事。具体有多少敏感内容,又有多少惊喜和遗憾,都还是等我读完全书再做评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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