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最阴暗的角落里,摆着一口水缸。
听见不远处小心谨慎的脚步声,秦晚歌从水缸里伸出头来,朝来人笑出一口黑漆漆的牙,“你又来给我送饭吃么?”
“咣当”一声,送饭的小太监吓得丢了食盒,夺门而出。
秦晚歌看看自己栖身的水缸,森森地笑出来。她是人彘,是人彘!
知道什么是人彘么?千百年前,那是吕后对付戚夫人的手段手足被断,眼珠挖出,熏聋两耳,药哑喉咙,令投入厕中,折磨至死。
她有幸,有眼有耳有喉咙,她是不是该感谢司徒睿和徐秋水那对贱人还让她能看能听呢说呢?
想她秦晚歌也是出生名门,大将军秦汉之女,她也曾经是西陵王朝人人尊敬的第一战神、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
而一切罪恶和不幸,都开始于三年前——
一桶盐水当头浇下,伤口灼烧的疼痛把秦晚歌从昏迷中唤醒过来!也把她从美梦中打醒。
父亲被诬陷通敌叛国,秦家满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她为父亲和满门喊冤,却被废后、被囚禁,更遭酷刑加身、体无完肤;她饮食茶水中被人下毒,她十几年苦练的武功,一朝尽废,任人宰割;从小和她亲如姐妹的贴身侍女徐秋水却在她秦家满门罹难之际,得了皇后金册母仪天下!
而这一切,幕后的黑手竟然是,她最亲最爱最信任、甚至于付出一切的夫君——这西陵皇朝的皇帝陛下,司徒睿。
牢外有轻盈的脚步声,一抹如血的猩红从眼角飘过。
秦晚歌她顺着那抹猩红看去。
徐秋水着了一身猩红色凤袍迤逦而下垂到地上,高耸的皇后髻上,明黄的八尾凤钗映着身后的灯光,华丽而高傲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我们西陵王朝人人尊敬的皇后娘娘,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从皇后沦为阶下囚,滋味不好受吧?”
“想看我死,恐怕你是要失望了,贱人!”秦晚歌冷笑:“像你这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贱人,我没看着你下十八层地狱之前一定不会死的!”
“贱人!”徐秋水恼羞成怒,一巴掌打过去,秦晚歌伤痕累累的脸上立刻肿起巴掌印,衬托得更加狰狞可怖。
“徐秋水,你最后一刀把我杀了!否则,我活着一天就会诅咒你一天,你和司徒睿——你们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秦家亡灵,一定会来找你索命的!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秦晚歌!”徐秋水咬牙切齿。可是转眼,她却笑的狠戾,“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哼——”抬手三击掌,侍卫便抬了两具已经发紫的小孩子尸体进到牢房里来。
秦晚歌就看了一眼,仿佛五雷轰顶,万箭穿心!
靖儿!楠楠!
徐秋水附在她耳边,洋洋得意地一字一句道:“大皇子和长公主昨晚误食毒物,宫人发现的晚,在寝宫中殡、天、了!”
“徐秋水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秦晚歌彻底崩溃了。喊叫声歇斯底里。
身体却被铁链困住,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徐秋水,你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秦汉带兵灭我全族毁我国家,我白芷汐堂堂一国公主沦落到要在你们秦家为奴为婢当牛做马!从我流落街头的那天起我就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报仇!”徐秋水看她痛苦,更加笑得恶毒狰狞。
“无论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所以,我要让他的女儿也尝尝家破人亡的痛苦!有本事就来杀了我,我等着你!”
秦晚歌冷笑。
再多看这个贱人一眼,她都觉得恶心!
此时,外头传来狱卒齐声问安的声音。
“参加陛下——”
下一刻,一身明黄君临天下的司徒睿便出现在牢房门前。
徐秋水便朝他怀里飞扑而去,泪眼连连,“君上,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背叛姐姐的,你告诉她,你帮我告诉她。”
司徒睿耐心安慰着她,抬头冷冷瞪着秦晚歌:“立秋水为后是朕的主意,跟你无关!”
“司徒睿,我当初为什么会爱上你这么绝情无义的东西?”
十六岁,她爱慕司徒睿,她为他冲锋陷阵沙场驰骋建功立业;十八岁,她不顾家反对不顾母亲阻拦,嫁司徒睿为妻,那一年,母家毫无势力的司徒睿在她和秦家的辅助下,顺利登上了帝位。
她也母仪天下,为他收敛锋芒,安心在后宫为他相夫教子。
她以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会是终局,却不曾想,她为他付出全部换来的,只有背叛!七年感情,五年夫妻,一直都是他编织给她的美梦!
等她幡然醒悟,为时已晚。
司徒睿利用她建功立业,利用父亲大将军的威信取得文武百官的附庸,顺利爬上帝位,却没想到,先帝临终前会留下遗诏,将象征皇权的四大传国玉印分开保管的。
传国玉印是皇权像征,没有四大玉玺共同在传位诏书上盖印,司徒睿就是当一辈子皇帝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他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所以,在处心积虑得不到由父亲保管的朱雀印后,司徒睿痛下杀手!
“司徒睿,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吧!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朱雀印在哪里!”
“贱人!”司徒睿从狱卒手里抢过鞭子狠狠抽过去,“这七年来与你朝夕相处已经让我无比恶心!若不是为了朱雀印你以为朕会忍受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这么多年么?若不交出朱雀印,朕将你五马分尸!”
“司徒睿,你大可以将我凌迟处死,可是,我死了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司徒睿眼底一片狠绝之色,“将废后砍去双手双脚,永久囚禁南坤宫!”
秦晚歌被狱卒拖出牢房,她一路高声大笑,笑声凄厉,“司徒睿,七年来你说了无数的谎言挖了无数的陷阱,骗我的感情、骗我的信任、骗我们秦家扶你上帝位,可你还是得不到朱雀印!我绝不会把印交给你!我就是要你一辈子当皇帝都名不正言不顺!这是你灭我秦家满门要付出的代价!”
“司徒睿!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我诅咒你死无全尸,我诅咒你断子绝孙!你会断子绝孙——啊——”
刽子手手起刀落,秦晚歌四肢尽断。
凄厉的惨叫声余音不绝,比之厉鬼索命更加恐怖百倍,令人毛骨悚然!
……
从那之后,便开始了她长达三年暗无天日的囚禁日子,直到今天!
小太监落荒而逃之后,徐秋水后脚就到了,让手下人踹开年久失修的门,她屏退左右自己单独进来。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呢,你怎么还活著?换了是我,早就咬舌自尽了!”
秦晚歌冷笑:“我不会死的,从我变成这个鬼样子的那天开始,我就发过誓,在我亲眼看见你和司徒睿这两个贱人被五马分尸之前,我绝不会死的!”
“都两年了,你还是死性不改!我原本想劝你,要是肯乖乖交出朱雀印,我就求陛下饶你不死,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你们两个狗男女奸夫淫妇狼狈为奸天下人尽皆知,不必在我装模作样假好心了!只要我一天不死,我就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看着吧,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你就去死吧!”徐秋水阴森森地冷笑着,当着她的面,把点燃的火折子丢在幔帐上,兀自转身离去。
火舌蔓延,变得炽热无比。
外面也火光大盛。
“司徒睿,你还是等不及了是么?哈哈!徐秋水,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会在上面看着你!”
火光、烟雾和热浪从门窗的缝隙里向这里包围,屋顶上噼里啪啦地响着,“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屋顶掉了下来。
水缸在“咣当”的一声清脆之中碎的淋漓尽致,大火瞬间将秦晚歌包围。
她仰天长啸,“司徒睿,徐秋水,我就算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今日之仇,若有来世,必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这一夜,大火熊熊,秦晚歌的诅咒盘旋在西陵皇宫上空,久久不散……
“啊!”
她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眼前却是一片漆黑,空气憋闷的很,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伸手触摸,只摸到了一块木板。下意识运气,狠力一掌击在前方木板上。
一道强劲的力道瞬间穿破沉重木板,木板被内力掀翻,在半空中几圈后猛地撞向殿上柱子,咣当坠地。
她急忙坐起身子用力喘了两口气,却听见一连串骇人的尖叫——
“诈尸啊!”
“长公主诈尸了——”
“救命!不要杀我呀——”
……
她循声看去,殿上众人穿着奇装异服,不同于西陵人的穿着,却都是头上戴孝,她再一看自己,竟然是躺在棺椁里面。
他们和她对上眼,惊叫着跑的跑,晕的晕,一片凌乱。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跳下棺椁时踉跄了一步,头磕在棺椁上,突然无数画面汹涌澎湃排山倒海而来,一瞬间将她的脑海塞得满满满。
过去一切的一切,她通通记了起来。爹娘,兄长嫂嫂,孩子们……
司徒睿,徐秋水那对贱人!
同时,撞进脑海里的还有另外许多本不属于她的记忆,蜂拥而来,痛苦挣扎。
秦晚歌跌坐在地上,喘了好几口粗气之后走到梳妆台前。
铜镜中倒映出来的人影无比陌生。
小小的瓜子脸,弯弯宛若新月的柳眉下卧着如春水荡漾的桃花眼,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妩媚在迷离的眸光衬托下,更显妖娆。一颦一笑动人心魄,举手投足间,百般妖娆显现、眉眼之中流转万种风情。
秦晚歌抚摸着自己的眉眼,镜中人也跟着一样的动作,反复试过多次之后,她终于确信自己这是重生了!
她居然重生在这个叫安灵素的十八岁少女身上。
安灵素乃是南疆宗主和泰格宗的长公主,但母亲不得宠,她又从小痴傻,自小便过的很辛苦,如今更是被同父异母的庶出姐姐谋害致死!
是老天爷可怜她的血海深仇,所以助她回来复仇吧!是老天爷看不过她和安灵素这样的良善之辈就那么被残害致死所以让她回来复仇的吧!
铜镜之中,少女露出冷笑——真是苍天有眼!
秦晚歌走出殿门时,一道人影撞了过来,秦晚歌回过神一看,眼前的人就是安灵素的母亲白挽衣。
“母后?”她连忙把人扶起来。
“素素!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你活过来真是太好了!母后好担心,母后好担心你啊,我以为我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白挽衣激动地抱住了她。
秦晚歌顿了顿,正在慢慢适应身体的记忆,便任由她抱着。“……是,我活过来了,以后我来照顾您!有我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再欺负您了!”
安灵素的记忆慢慢融入她的记忆,安灵素的记忆里,白挽衣这个母亲恪尽职守,无论多难都全心全意对自己的女儿付出,母爱情深。
白挽衣一生凄苦,她抛弃所有,从中原跟随和泰格宗回了南疆,却被抛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和泰格宗与其他的女人在一起,自己只能在一旁独自伤心流泪。如今,骨瘦如柴的她已经脱了人形,看着叫人心疼不已。
秦晚歌也有娘、自己也当过娘亲,她明白这种难堪和耻辱!
可是,不等她安慰白挽衣。白挽衣忽然一口鲜血喷在她身上,身子便软了下去!
“阿娘!你怎么了?”
白挽衣紧紧抓住她的手,“素素,答应我,救出哈利……好好保护自己!还有,替我报仇!”
直到白挽衣咽下最后一口气,她才发觉,白挽衣抓住她手的时候,往她手里塞了纸条。
喊叫声、脚步声此时全数往这边过来,秦晚歌迅速将纸条收好,抬头一看,大批的宫人、侍卫又惊又怕地把自己围了起来,领头的母女俩,是和泰格宗的二夫人阴离和她的女儿纳珠。
记忆告诉她,阴离毒辣阴狠,她的女儿纳珠跟她是一丘之貉,虽然纳珠比安灵素大了半年,但因为白挽衣占着正妃的位置,安灵素名义上是嫡出长公主,纳珠只能是庶出的大公主。
为了这个,阴离和纳珠母女时时刻刻对白挽衣和安灵素母女欲除之而后快!
不,应该说,从白挽衣跟着和泰格宗出现在南疆的那一刻,她就成了阴离的眼中钉肉中刺!
安灵素是白挽衣的女儿,当然也是阴离和纳珠母女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安灵素已经不是以前的安灵素!
前世,我对每个人掏心掏肺,真诚相待,最后却只落得众叛亲离被泼一身污名被灌下毒药惨死的下场!
我安灵素发誓,这一世,我要让所有人臣服在我的脚下!永无翻身之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追回百倍奉还!
背弃我的,杀无赦!
欺辱我的,杀无赦!
伤害我的,杀无赦!
秦晚歌眼中没有丝毫温情。
安灵素明明是她毒死的,现在她居然死而复生,纳珠惊恐万分:“你……你不是死了么?你怎么又活过来了——”害怕地退回到阴离身边去。
阴离恨铁不成钢地把她推开,愤而骂道:“没用的东西!她不是没死呢嘛,怕什么怕!”
“二夫人说的是,本宫没死,大公主怕个活人做什么?简直胆小如鼠!”秦晚歌似笑非笑朝纳珠看去。
“你……你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敢骂我胆小!你胆子不小啊你!”纳珠嚣张地扬手就朝秦晚歌打去。
谁知道秦晚歌出手更快,抢先连续两巴掌就落在她脸上,“啪啪”两声响,纳珠脸上红痕立即肿起来,她彻底被打懵了。
周围的人也都吓懵了!
阴离也愣住。
等回过神来,纳珠气急败坏地跳脚,“安灵素你活腻了你!我要……”
“你想打我么?那就试试看。”秦晚歌不疾不徐地打断她,目光携着寒意直直刺入她心底。
纳珠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连连退了两步——这是种什么感觉!好像有一股寒意从脊背蹿起来!刚刚她的眼神就好像要吃人一样!
阴离扶住纳珠,一声不吭地盯着秦晚歌。
秦晚歌索性无视了她们母女,扶着已断气的白挽衣,看着四周的宫人侍卫命令道:“王后已薨,去告知君长,准备热水寿衣,为王后沐浴净身。”
侍卫和宫人不为所动,纷纷看向阴离的方向。
秦晚歌每天一蹙也看了过去,阴离顿时得意不已。秦晚歌森冷的目光从一众人等身上扫过,冷冷一笑:“是都聋了么!南疆宫中何时变成长公主没有话语权,还要听一个小小的二夫人号令!本宫再说一遍,去告知君长王后已薨世,准备热水寿衣为已逝王后沐浴净身!”
“是,长公主!”众人被她气势吓住,回过神后一个个逃命似的匆忙逃走。
阴离看着秦晚歌,心里打鼓,这个小丫头死了之后活过来,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这种气势,换了是以前的她,一百年也学不来!
侍女模样的女孩子帮忙扶着白挽衣遗体往殿内走,秦晚歌示意她停下,回头看着身后的阴离和纳珠母女,妖媚的眼瞳中发出霜雪一样冰冷的杀意——
“二夫人,大公主,我弟弟在你们那里很久了,麻烦待会儿把他送回来。如果我阿娘入棺前他还没到我跟前,我、会、亲、自、去、接、人!”
最后几个字她一字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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