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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在国际化教育之路上迷茫焦虑的家长而言,那些国际化教育“先行者”的故事有着独特的价值。今天我们故事的主人公S是80年代末赴美的最早一批“小留”,她身上有着“名校、投行、华尔街、大公司CFO”等金光闪闪的标签,也有着独一无二的经历:当年赴美时遭遇巨大冲击,因经济拮据而放弃藤校,荣耀归国成为投行的CFO,到今天追寻内心投入自己喜欢的事业……这些都让她对在美国的文化融入、身份认同、到底应该如何看待“国际化”教育,有着自己非常独特的见解。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这句话放在初到美国的S身上非常适用。当时年仅12岁的她也完全没有想到,在生存挑战与文化适应上,需要熬过整整8年的时光。在这8年里,奋斗、隐忍、生存是关键词,但也正是这8年的时光,磨练了S强大的内心。
“临行前,我们班为我举办了盛大的送别仪式。他们都说,出国一定很棒。”那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12岁的少女S,即将带着朋友和同学们的祝福,坐上从上海飞往旧金山的航班,开启她的留美生涯。
然而,飞机落地,冰冷的现实随之而来。冲击、隔阂、甚至贫穷,把绚丽的美国梦摔得粉碎。
首先是社会地位的跌落。S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大学教授,妈妈是医生,S是独生子女,格外受宠爱。而当时初到美国,S一家全靠父亲作为交流学者的收入,一年总共6000美元。
S刚到美国时,父母连去机场接她的钱都没有。她不得不一个人从旧金山转机到德克萨斯州,再几经转折到达父母居住的小镇。
其次是中美文化的严重隔阂。二十几年前的中国相对闭塞,对于美国文化更是完全没有了解。而且,那时候的S,几乎一句英语也不会讲。
即使仓促,即使贫穷,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中国家长对于孩子教育的重视。
刚开始念书,父母就把家搬到好学区里。但是两周后,S就被劝退了,因为她完全听不懂课程内容。这个学校没有ESL(以英语为第二语言/外语)课程,而且S是学校里唯一的外国学生。
S只能被迫转学去了需要两个小时车程的、有ESL课程的学校,虽然这个学校没有名气,甚至自己的同学中有不少是来自越南、老挝的难民,但这段经历却打开了S融入美国的第一道防线:语言。在这里,她开始愿意和英语水平差不多的国际生交流。
“二十几年前,中国的英语教育完全只停留在笔头上,作为英语课代表的我,竟然完全听不懂美国当地人讲话,更不要提说出口了。但当时的我只有拼命学好英语这条路,和现在的留学状况不一样,那时候中文和中国文化地位很低,英语至上。幸好,在3个月后,我忽然能完全听懂整堂科学课的内容了;2年之后,我可以比较自然的和本土同学交流了。”
“申请大学时,我进了常春藤大学,但是没有去,因为太贵了。”这件摆在现在无法想象的事情,在当年的中国留学生身上,却是再正常不过。
经济的拮据伴随了S的整个青少年时光,为了一家人的生存,S到美国第二个礼拜就开始打工,从照看孩子做起,到和爸妈一起去餐馆洗盘子、炸油锅。一家人两年没有床睡,父母经营电脑生意,一家人就睡在填充泡沫上,S自己睡在逼仄的衣帽间里。
“那时的我们很穷,又没有绿卡,想要留在美国只能选择相对便宜的学校和比较好找工作的专业。我当时放弃了哥伦比亚大学,我也有朋友放弃了MIT。在生存面前,我们都选择了一条比较稳妥的道路:低消费的城市、相对轻松的学业(方便打工赚钱)以及好找工作的专业。”
为了方便就业,S在大学期间修了双专业,在美国就业率较高的工程类专业以及商科,她相信“多个专业多条路”。那时的S满脑子考虑的都是怎么找到好工作,在她的处境,上大学所有的目的是早点赚钱。那时她在餐馆打工,一年能赚两万美金,可以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温饱。
90年代在美国打拼而命途多舛的诸多文艺形象中,《北京人在纽约》中郭燕的形象深入人心。为了谋生,郭燕去工厂干活,渐渐放弃了和丈夫同甘共苦的初衷,找到了新家,但却没有因此获得幸福安宁。
谈起郭燕,S觉得郭燕的内心不够强大,经不住诱惑,说到底还是认同感出了问题。而她感到庆幸的是自己的认同感危机来得更早,即使那曾让她辗转反侧多时。
“既然无法融入美国文化,我特别一点又有什么不好呢?”
那时候“made in china”的中国留学生是被看不起的,S也坦言自己在最初的时候也很想变成一个道地的“美国人”,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无尽的排挤和始终无法找到美国文化归属感。这时候,学校里的中文图书馆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在那段晦暗的日子里,S泡在图书馆的中文书中,阅读了大量台版书,如四大名著都是在那个时候读的。在阅读中,她更加了解中国文化,也终于醒悟,自己生在中国、长在中国,与其竭力洗刷逃不掉的中国人身份,去拥抱貌合神离的美国文化,倒不如平心静气,深入到两种文化中去感受:“除了自信,对自己和家国、文化、语言的认同感,其他的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
“我只是想找一样东西让我变得特别,而不只是一个被别人看不起的大陆妹。”
在S看来,这是一种误打误撞,也是一种自命清高,为了填补文化认同感空缺,她无意中找到了自己的根。但S反对在自己的经历中建构出一条“回归中国文化”的宿命论叙事,她承认文化归属是需要,但最终完成对中国文化的体悟和认同的确得益于偶然,”有空缺,遇上了,最终回归了“。
“我以为只要我有好的成绩,就能找到好的工作,但事实并非如此。”
和多数中国留学生一样,S信奉“埋头苦干、做好自己”的奋斗哲学,只专注于提高成绩,从未参加学校的“姐妹会”,社交圈也小得可怜。毕业后,她的简历上是4.0的GPA、奖学金以及零碎的打工经历。而第一次找工作的挫败让她至今难忘——成绩优秀的她只拿到了一次二面机会和一个工作offer。
幸运的是,这份让S称之为“幸运”的工作却极大的帮助了她的成长,也让她开始融入美国文化。大企业的工作要求她必须要和来自不同种族、文化的同事协作。在工作团队中,必须做一个情商、智商双全的人才。直到此时,她方才明白应试能力强不代表人的全面素质高,更不能体现出个人的工作能力。
“第一份工作真的让我见世面了。” S说道。她开始有社交,和朋友看球赛、看演唱会;开始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同事中有同性恋,也有海外移民,在他们的身上,S开阔了眼界,领略了个体意义上不同生活取向的极限。她开始学着如何释放自己的天性,知道自己“想做点什么”,也渐渐开始有了对未来的规划。
于是,S开始申请研究生。最终选择了一所名校MBA专业,再后来去美国的大型投行工作也变得顺风顺水。
S非常感恩第一份工作经历给她带来的全面改变,她也希望用她的经历告诉现在的中国留学生们:“只在美国上过学、没有在美国工作过的人不能算真正了解美国文化。”
“我高中有一个好朋友,白人,也是我第一个美国朋友。她的父母都是工程师,家庭条件很好,在生下她之后,父母就收养了2个韩国孩子。慢慢的,家里以Foster Care(家庭寄养)的形式,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在我认识她的那几年,家里可能进进出出有100个寄养小孩。也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这个女孩子从未以有色眼镜来审视他人。”这段经历也为S现在专注于公益埋下了种子。
回首往昔,S承认,当时那种拼搏的热情并非是出于职业精神,更多是物质驱动的应激反应。当时的主要目的是努力赚钱,好工作、好家庭的目标让她无暇思考其他,但她清楚地知道,这种状态也是阶段产物而已,只不过还未等到提升的机会。尽管当时还活在“不想为人民服务”的小我之中,S已经开始关注社会公益,时常做义工。
后来,因为家庭规划,S开始考虑回国发展,也恰好合作公司在中国市场缺一个CFO,当时未到而立之年, 也可算荣归故里。
归国后,S觉得人生需要更丰富的意义,用她自己的话说,开始“提高生命的层次”。她为自己设定目标,每年赚到多少钱,然后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30岁出头,她把工作辞了,转型投身公益教育。虽然一闲下来难免“人走茶凉”,专车和司机都没了,生意场上的朋友关系也淡了,不过对S来说这和自由的生活比起来不值一提。经历了心态调整期,S相信人生的意义在于,能够养活自己后做些有趣的有意义的事情。
近三十年过去了,如今在上海生活的S,两个女儿都就读于国际学校。
而在这三十年里,经济增长带来的财富累积使得自费留学成为可能,教育理念的变更深刻影响了国际化教育市场。一方面,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开始占据国外的高中、大学;另一方面,在国内,包括双语学校、国际学校等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现在,越来越多的家长认可国际化教育,却不知道如何作出正确的选择。
从东到西,再到切身投入到中西融合教育中的S的经历,可能会有启发:
>>>选择国际化教育之前,先问自己三个问题:
① 未来希望孩子回到中国还是留在美国?
在选择哪个国际学校之前,最好先想清楚家庭和孩子是否适合走国际化道路。比如很多家长会不假思索的表示孩子一定要读国际学校,因为这样不仅能让孩子学好英语,还能进入一个比较好的圈层,有利于未来回国发展。
S却认为国际学校毕竟是小圈子,走国际化这条路的目前在国内混的好的还是少数。至于语言学习,主要还是看个人兴趣。
② 我为什么要选择国际化教育?
对于这个问题,很多家长的回答是我受不了“应试教育”。那是否需要思考一下,到底是家长无法接受“应试教育”还是孩子无法接受呢?其他原因也可以这样反问自己。
③ “国际化”代表什么?
这是家长必须问自己的一个问题,S的答案是——真正的国际化教育是无国界的交流,她选择让女儿读国际学校是希望她将来能成为一个多元化、全面发展、无偏见的世界公民。
>>>对国际化教育体系的衡量标准
“世界局势变化莫测,我的孩子未来可能会经历战争,可能家道败落,但是只要她自信,只要她敢于做自己,她就能完好地活下去。”自由和自信的培养,是S对女儿的教育中最看重的。
在S看来,教育可以分为三层:第一个层面的教育是知识点普及,第二层是对思维能力的训练,最高的层面是自信心和认同感的建构,三者合一是完整的教育体系。在为女儿选择国际学校时,她会完整的来衡量,而不仅是某几个科目。
说到认同感,家长也要对选择学校的教育理念有认同感,而且在过程中不能老是抱怨。家长的负能量会影响孩子的认知,“如果你不能改变你就不要抱怨,如果你要抱怨你就要试图改变 ”。
>>>我会选择这样的国际学校(但仅适用于我的家庭)
S坦言自己的女儿并非牛娃,也希望孩子所在的学校中,“差异化”能得到尊重,每个孩子都能顺应天性,做不同的自己。在如何选择国际学校的问题上,S有几个自己的原则:
对于中方和外方两个校长的双核制,会进一步考核磨合情况
选择非营利性的学校
选择学校不要只看“牛娃”怎样,而看是否能把中间孩子培养好
教育一直都是学校与家庭两手并重互相配合的,在人格养成这一点上,S认为家庭教育更为重要。而她也努力的在家庭中实践自由、个性、民主的培养,并努力成就一个包容而自信的孩子。
>>>给孩子试错的机会
很多人在以批判的眼光看待“虎妈”蔡美儿,S却从遭人唾弃的“专制教育”中看出一个华裔妈妈价值转变的心路,并大加赞赏,因为“不能断章取义地认为《虎妈战歌》是在宣扬严厉的东方式教育,而是一种单一教育方式遇到困难时的反思和感悟。蔡美儿最终也认识到,女儿间有不同的个性,要因材施教。”
相比之下,S面对的挑战可能更艰巨:如何既给孩子的自由又给孩子规则。或许是自己成长期的压抑和胆怯,她说不怕自己的孩子犯错,甚至非常鼓励孩子试错,她打了个比方:“如果面前有台阶,孩子摔倒就摔倒,没必要一倒就扶”。
>>>言传身教与民主协商
如果说自由和个性化是S关于教育的“世界观”,那民主式的协商和以身作则的示范便是S的“方法论”,概括起来就是“言传身教”。遇到问题,她的选择是和女儿协商,教会女儿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她告诉女儿“想收获就要付出努力”,完成自己的任务才能获得礼物,办生日派对要乖乖学习,剩下的钱要靠自己来攒,否则少一分也不给办生日派对。
她把自由选择权交给孩子,但对于成长期核心的价值观她又会抓得很紧,而这种价值不是强加的,而是亲身示范的。“上行下效,想让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首先要成为怎样的人”,为了培养女儿的平等意识,当她发现大女儿不尊重家里的阿姨时会很严厉地批评。“给她一个安全的港湾,但不是骄纵,底线就是维护每个人的尊严,包括亲子之间。”
>>>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孩子可以拥有更多色彩
要不要学奥数?要不要学英语?对于这些问题,S的看法是,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其实有很多中间色彩。
S举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例子。美国大选前,女儿班上多数同学支持希拉里,有个男孩因为喜欢特朗普被同学排斥,S的女儿会去鼓励他“虽然我和你看法不同,但我尊重你的自由”。在宗教的选择上也是这样,S的爸妈是无神论者,丈夫是基督徒,婆婆是佛教徒。在复杂的宗教背景下,S带着女儿接触不同的宗教,把选择信仰的权利交给女儿。
所以,这也就是国际化教育的魅力之处:我们并非要培养一个牛娃、或者成为S大学时代所追求的高分学霸,而是在黑与白的中间塑造一个更有包容性、更具差异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