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底，几百名来自全球各国的代表聚在瑞士日内瓦，参加了由世界卫生组织(WHO)召开的世界卫生大会，计划通过一项鼓励母乳喂养的决议。决议指出，几十年的研究已经证明母乳最有利于孩子的健康，各国应该致力于限制母乳替代品不准确且具有误导性的营销活动。

（2018年5月21至26日举行的世界卫生大会）

近十几年来，母乳在很多国家受到的重视度越来越高。在美国，从各专业机构到医护人员，对母乳喂养的支持更是不遗余力，美国俨然是母乳喂养推广中的先行者之一。不出所料，这项鼓励母乳喂养的决议最后也获得了通过。

（美国许多医疗集团也有推广母乳喂养的计划，图为总部位于加州的凯撒医疗集团的广告。）

然而事隔一个多月后，昨天（8日）《纽约时报》的一篇报道却让人大跌眼镜。这篇报道曝出，决议的通过不但不如预想中那么顺利，甚至还充满了抓马，而原因正是来自美方代表的阻力。

报道是这样说的：

报道指出，南美小国厄瓜多尔是第一个“中枪”的，他们的代表本来要在世卫大会上介绍该国支持母乳喂养的措施，却遭到了美国十分直白的威胁：如果厄瓜多尔不放弃支持决议，美方就会推出惩罚性贸易措施，还要撤回部署在厄瓜多尔北部边境的军事援助。很快，厄瓜多尔代表妥协了。

“屈从”于美国的当然不止厄瓜多尔一个，十几个国家都选择了退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非洲和拉丁美洲的贫困国家，换言之，他们从经济到军事等各方面对美国都有依赖，而美国当然也深知这一点。

用英国的母乳推广团体成员Patti Rundall的话来说，美国的行为无疑是“敲诈”，是“拿全世界当人质，来推翻40年来人们对于如何保护婴幼儿健康的共识”。

虽然不得不“低头”，但厄瓜多尔的代表仍然匿名对媒体表达了不解：“我们很震惊，因为我们不明白，为什么母乳喂养这么一件小事，会引起（美国）这么戏剧性的反应。”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很多人都猜测，恐怕还是为了“利益”二字。在全世界的奶粉制造商中，处于领先地位的大多是美国和欧洲的厂家。虽然根据预测，2018年全球奶粉销售额会增长4%，但绝大部分增长都来自于发展中国家，而随着母乳喂养在全世界、尤其是发达国家日渐流行，这项总值高达700亿美元的生意近年来增长趋于平缓，在欧美尤为显著。不少观点认为，美国此举可能就是为了提振本国奶粉制造商的销售。

（雀巢等部分奶粉制造商代表也出席了世卫大会，但他们并没有站在美国一边，表示将继续遵照世卫组织的配方奶粉营销规则。）

美国方面当然已经否认了这样的猜测。在世卫大会上牵头美方谈判的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回应说，他们并不是要反对母乳喂养，而是保护每位女性自由选择喂养孩子方式的权利，有些女性无法为孩子提供母乳，她们有权通过适当的营销，获取充足的母乳替代品信息。川普今天也发了推特，大骂《纽约时报》报的是“假新闻”。

（川普今天发推抨击《纽约时报》的报道，重申美国只是要保护无法母乳喂养的女性的权利。）

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美国的努力最后并没有成功，在俄罗斯出声干预以后，世界卫生大会最终的决议保留了大部分的原始措辞。

诚然，有关母乳喂养和奶粉喂养的差异仍然存在争议，母乳喂养可能带来的心理压力等潜在危害也不断有人提起，更有意思的是美国在世卫大会上的态度。在威胁厄瓜多尔等国家时，美国又祭出了“贸易”这个眼熟的大棒。就像厄瓜多尔代表所说，把贸易惩罚和母乳喂养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联系起来，听上去着实有些滑稽，但结合川普近来对欧盟、亚洲各国和加拿大墨西哥等等出的招，显然他已经把“贸易”作为了一张好用的牌，从这一点来说，政策确是很有一贯性。

同样具有一贯性的还有“退群”的作风。根据报道，美国在世卫大会上不止威胁了南美非洲诸国，还表示可能会减少对世卫组织的捐款。从巴黎气候协定到伊朗核协议，从北美自由贸易协议到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川普政府一直坚定地走在退出长期多边合作的道路上。

另外，这也不是川普第一次在健康、环境等议题上转变政策。事实上，就在5月底的世卫大会上，美国还成功对抗了一份建议各国努力打击肥胖率的文件，删除了支持征收“汽水税”的表述。此外，美国还试图在会上阻止世卫组织帮助贫困国家获得药物的计划，以保护药企的利益，不过这没有成功。在与加拿大、墨西哥的北美自由贸易协议谈判中，川普政府也一直想要减少所谓“垃圾食品”出口时的警告标识。

川普是一名商人，这决定了他习惯于以“利益”为出发点，这本来无可非议，但问题在于他一方面以“吃亏者”自居，只把目光放在自己的短期利益上，一方面又端着“强国”架子，一有意见不合之处，就开始咄咄逼人，四处威胁其他国家，这不免有些自相矛盾。

至于在各类议题上几乎“与全世界为敌”的态度，这出于川普急于与前任总统划分界线的方针，也是出于他爱走极端的性格。然而，就像日内瓦国际与发展研究学院全球卫生中心主任Ilona Kickbusch说的一样，“如果在健康问题上都无法达成共识，还能在什么问题上达成共识呢？”川普似乎忘了，不管贸易也好，卫生环境也好，美国正在失去全世界的信任。

也许，川普认为他不需要谁的信任，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