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柴齐,任职纽约某银行中层管理岗位,专栏作家,微信公号这才是美国签约作者。
近日国内有同学给我写信,拜托我给其堂妹留意并介绍个美国人交往(其实她们都不知道美国人,除了顶级高层管理人员外的人都是下班就回家,没有应酬,连员工会议、节日聚餐都没有,我到哪里去认识美国男性然后给她们介绍呢?)
她表妹九十年代大学毕业,35岁,两年前离婚,事业上算小有所成,各方面都挺优秀的,但是却找不到合适的伴侣,也不是因为条件高(她对对方的要求非常合理和实在),她也遇到些比较优秀的男性,但是当知道她带着小孩,人家就望而却步了。
上班时讲给主管听,她惊诧得瞪大了眼,“有小孩怎么了?”她告诉我她弟弟(离婚无小孩)的女朋友就带着三个小孩,因为这个女的已经40岁不想再生小孩,他也就决定不再要自己的小孩了,他说反正我们都有三个小孩了,他们俩约会时很多时候也带着这三个孩子。我另外两个美国同事嫁的对方也是没有小孩,视她们的小孩为己出,也不介意以后是否有自己的孩子。我们聊天时我曾给她们讲过如果在我们国内,一个女的,三十多岁,离婚带着小孩(就更不要说40多岁的),是很难找到合适的伴侣的,她们都觉得不可理解。
在美国,带着小孩的女性嫁给没有结过婚,没有小孩的男性是很常见的现象,人们也不会觉得这个男的肯定是因为条件不好或者有什么问题。前些时候看了部美国电影,内容是讲男主人公觉得独自带着小孩的女性很酷,很性感,因为她们独立、坚强,他因此费尽心思地想要约会单身母亲,为了更好地吸引她们,他还冒充单身父亲,去参加一些单身家长的联谊会,经过一些波折最后赢得了那个他心仪的优秀女人(带着一个小孩)的心。
这样的事情在国内也不是没有,但是确实很不普遍,带着孩子的女性找到合适伴侣的机会确实比较渺茫,带着的孩子也会被称为“拖油瓶”。即使有些男性自己不在意,也会受到同事、邻居闲言碎语的折磨,甚至自己家人的反对,理由是抚养“别人的孩子”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或者“不是自己的孩子养不乖”之类的话。
一味的埋怨、批评国内的男性不愿接受带着小孩的女性也无济于事,我想他们不愿接受有小孩的女性背后也有我们文化、经济上的原因。
首先,从文化上讲,我们中国是建立在家族血缘关系上的,人们常讲“血浓于水”-----古代皇帝的帝位要传给自家的孩子,即使这孩子根本不具备一点政治才能,重要的职位要交给自己的孩子或者自己家族的人,因为外人不可信任,财产就更要给子孙了,因为怎么能让自己的亲骨肉受疾苦呢?到了现代也是如此,父母在好单位上班,有机会总是想要为自己的骨肉谋个好差事和利益,有条件的父母要给自己的孩子买房子,留下一笔可观的财产,要是和带着孩子的女性结婚,自己的孩子会担心“后母”会争夺应属于自己的财产。有权势的,不光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亲戚都会跟着“鸡犬升天”的,因为毕竟是一家人,总比让外人受惠强吧。我们过于重视血缘,而轻视外人的利益和疾苦。
和中国人自己省吃俭用为孩子买房子,留财产不同的是,美国绝大多数家庭(除那些真正的富豪外)在孩子遇到经济困难时也会帮助,但是大多数人不会自己刻意节约为孩子置备房子或留下存款。我那个美国同事就是从她父母手里买下的房子(只是少给点钱而已),然后她父母租了个公寓,卖房子的钱就供日常开支和旅游开销。很多美国人的一生都是这样的,二十多岁租公寓(即使已经结婚),三十多岁有了事业有了一定的积蓄开始买房,四十多岁,事业成功,收入丰厚时换成大房子或者到富裕的社区买房,退休后又将大房子换成小房子或租公寓,或者从比较繁荣的社区搬到稍微偏僻的社区(房价会低很多),然后用这笔钱养老(因为大多数美国人不存钱,也不靠儿女赡养)。
第二,我们大多数人为小孩付出的同时也期待有回报,我们有“养儿防老”的观念。从古代开始,我们中国人被教育要刻苦读书,将来要光宗耀祖,很多父母也寄希望儿女成才后回报养育之恩,让他们能享到福,过上好日子-----笔者在这里不讨论期待“回报养育之恩”的观念是否正确,因为期待子女报恩在这于多数人而言是别无选择,国内的好单位(国有垄断企业、政府行政部门)退休员工月收入有高达一万的,但是其它单位(包括破产的国有企业)职工退休工资就1千上下,还没有任何医疗保险,就更不要说那几亿既没有退休工资有没有医疗保险的农民了,这些人只能靠自己的子女养老。而别人的孩子----自己妻子带来的孩子,怎么有把握他/她会来赡养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继父呢?养自己的孩子是有回报的事情,而养别人的孩子是费力不讨好、也很有可能没有任何回报,为何去养他们呢?
而美国,其社会福利和欧洲、加拿大比较还有很多的差异,但是整体上讲,其社会福利的覆盖范围、对中低收入群体的帮助还是目前国内不能比的,他们没有靠子女赡养的必要。绝大多数美国老人都不靠自己赡养,他们有自己的退休金,上了65岁,可以参加政府的老人医疗保险,即使需要钱补贴家用,美国人也是会选择重新回到职场(美国文化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靠自己的自立)。我就认识很多70多岁还在工作的美国人,他们中有些是因为生活所迫,有的则是确实喜欢他们的工作,我所在的镇的小学就有两个老师因为喜欢教书坚决不退休,她们一个80岁,一个已经90岁。
经济和文化的因素让美国人养育孩子也没有“报恩”的价值观在里面,更没有“光宗耀祖”的文化。他们对孩子的期待是孩子能生活得很幸福,孩子成家以后还能常常地看到他们。
我先生家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上次他爸来看我们(他住在康州),我们那会儿还没有搬进买的房子(因此没有格外的卧室),我们就在镇上的酒店给他订了房,好像是130美金的样子,他非要给我们钱,我们不收,我先生就说自己收入是怎么样的(表明我们付得起那个钱),他爸就很生气地说,“你有钱!我无用了哈,还得靠自己的子女给我付房费,告诉你,我养你们几个儿女可不是要你来报恩的!”我先生的两个妹妹家收入很高,但是和他爸吃饭,他爸总是争着买单,子女买单他很生气。他爸花钱似流水(他性格很大方),因为退休后收入锐减,一度经济困难,但是他拒绝帮助,又开始出去上班!他甚至为自己准备了丧葬金,因为他不想子女为他花一分钱。
第三,经济上的考虑也是国内男性不愿娶带着孩子的女性的重要原因之一。在国内养孩子,教育、医疗都是一大笔支出,有多少人愿意为妻子带来的孩子(将来恐怕都不会赡养自己)去付出这一切呢?在美国,公立学校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免费,至于大学,条件好的家庭会为儿女负担学费,条件不好的,可以申请各种贷款,也有很多学生先就业,然后再返回学校完成学业(当然美国就业不允许有年龄歧视的法律规定为这个提供了必要的条件)。
医疗上,美国人只要有一份过得去的工作(包括超市收银人员)都能在自己的公司为全家买到医疗保险(只是额外出一点钱而已),即使子女已经20多岁(要求好像是26岁以下),这里的医疗保险覆盖和报销范围都比国内广,很多公司都规定了员工自己承担的上限(比如我所在的银行不管任何疾病,员工付出的上限是1500和2500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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