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举】他们给了难民一个家——4个英国家庭收留难民背后的故事

2015年09月13日 英国华人资讯


让陌生人住进自己家里需要极大的勇气,尤其是语言不通、生活习惯和宗教信仰都不同的陌生人。而在过去这些年,有不少英国家庭进行了勇敢的尝试。《卫报》采访了其中4户家庭,听他们讲述一些磕磕绊绊但温馨的故事。

在过去10年中,英国曼彻斯特的慈善组织“博阿斯信托”(B oaz T rust)一直在尽力为贫穷的寻求庇护者找寻住所。但这个慈善组织一直以来都难以找到足够多的家庭来接收这些最脆弱的陌生人。不过,这种情况近日发生了改变。三岁叙利亚男童的尸体被冲上沙滩的照片震惊了英国社会,这张悲惨的照片象征着欧洲几十年来最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

“我们从来没有接到过这么多的咨询(电话),”博阿斯信托的首席执行官罗斯·霍兰德说道,“我们甚至接到了从格洛斯特郡打来的电话,‘我知道我不在曼彻斯特,但我家有个闲置的房间,请问我能帮什么忙吗?’还有一些从爱丁堡打来的电话。这完全是势不可挡啊。”

不仅仅是英国,在整个欧洲,普通人都开始关注自家的卧室,想看看能不能腾出一些房间来,觉得自己也许不是太需要一个专门的空间来储存露营物品、打电脑游戏或躲避打鼾的伴侣。

当冰岛政府宣布仅仅同意接收50名叙利亚难民之后,超过1.7万名冰岛人签署了一封致冰岛福利部长的公开信,要求改变这一政策,许多人都提出愿意把自己的房子作为庇护所。在德国,草根组织“欢迎难民”(R efugeesWelcom e)声称在今年内预计将为80万难民提供在德国的住宿,该组织被称为“难民们的A irbnb”。在芬兰,总理尤哈·西皮莱愿将自己家乡的住宅提供给来自中东和北非的难民。在英国,著名摇滚乐明星鲍勃·盖尔多夫认为自己可以邀请三户家庭入住他在肯特郡的家,另外还可以接收一户家庭入住他在伦敦的公寓。

英国并无一个中央注册中心专门负责登记那些愿意为难民提供住房的英国家庭,根据英国首相卡梅伦公布的最新政策,英国将在未来5年内接收2万叙利亚难民。不过,即便如此,可能也并不需要普通英国人都来腾出自家房间。因为,根据惯例,经过政府机构筛选后,这些寻求庇护者通常由两家外包公司Serco和G 4S来提供住所。这两家公司与英国内政部签有合同,专门负责提供免费住所或廉租房。当难民们在等待政府机构审批的时候,就可以开始享受英国国民医保,他们的孩子可以入读公立学校,此外,难民们还可以获得每周36.95英镑的生活补贴。

上周,许多英国人纷纷联系博阿斯信托,想要为叙利亚人提供住宿。不过他们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客人,只能选择这些:可以指定性别、是否接受在家里吸烟、愿意让客人待多久。但房主不会从政府或慈善机构那里得到任何报酬。与陌生人共同生活并非易事,需要互相磨合,有时候还需要培训。英国《卫报》近日采访了部分提供接待服务的家庭,下面讲述的就是其中四家的故事。

这对情侣收留过至少20人


住在英国利兹市的良子·斯托克和杰克·帕尔默在过去两年半时间里曾经收留过至少20位寻求庇护者:6人来自津巴布韦、7人来自伊朗、3人来自埃塞俄比亚、2人来自厄立特里亚、1人来自乍得、1人来自巴基斯坦……其中待得最久的是来自巴基斯坦的穆罕默德,这位30岁的厨师被人贩子偷渡到英国,然后又被转卖去做奴工。

斯托克和帕尔默这对情侣并非有钱人,25岁的帕尔默还在攻读博士学位,同时也在一个呼叫中心工作,30岁的斯托克则为一家慈善机构工作。不过他们强调接待寻求庇护者成本很低,“一周最多10英镑”。他们为客人们提供饮食和住宿,不过发现这些客人们常常沉默寡言,有时候还显得不太礼貌。斯托克解释说,这是因为人们在这种情况下往往羞于表达。

“他们来到家里,你为他们准备饭菜,他们说‘不’,你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已经吃过了,还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但不想吃。”帕尔默说。

穆罕默德刚住进斯托克和帕尔默家的时候就是这样,非常害羞,甚至不敢接受一餐饭。但不久之后,他就开始在厨房里大显身手了。当《卫报》记者前去采访的时候,穆罕默德还亲自做了一道印度比尔亚尼菜(biryani,也叫印度香饭),他向记者道歉,说那不是一份真正的比尔亚尼菜,因为只有一个半小时的烹饪时间。

穆罕默德住进斯托克和帕尔默家之后,曾经出过事,那是宰牲节期间,穆罕默德去找朋友一起庆祝节日,但他晚上没有回去。斯托克和帕尔默一直在找他,最后在利兹一家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里找到了他。穆罕默德那晚和人发生了争执,被殴打入院,争论的焦点是他是否有权待在这个国家。

穆罕默德曾经递交过寻求庇护的申请(向官方提交的难民身份申请,一旦获批可合法留在英国并享受公共福利),但第一次的时候被拒了,因此他无法住进官方提供的庇护所,这才住到了斯托克和帕尔默家,一共住了5个月,他已经又提交了新的申请。

斯托克和帕尔默是通过LA SSN (利兹寻求庇护者支持网络)与上述这些客人取得联系的,该救助网络为那些寻求庇护者提供短期落脚点。斯托克和帕尔默一直有用手机记录下自己和客人们的互动。有时他们的客人连一句英语也不会说。“但是你会惊奇地发现靠比划能进行多少沟通。”帕尔默说。“再加上偶尔还可以配合谷歌翻译。”斯托克说。

最近这对情侣打算搬到一栋更大的房子里去,以便他们可以为寻求庇护者提供更长时间的住宿。当被问及他们为什么只为寻求庇护的外国人提供帮助,却不为无家可归的英国人提供住宿,斯托克说她并不反对帮助英国本国人,但不会改变目前的做法,因为这些贫穷的寻求庇护者,根本没有任何渠道去获取公共资金或传统慈善服务机构的帮助。“他们没有其他任何地方可去。”斯托克说。

学会不打听客人的过往


67岁的路易斯·莫蒂默和43岁的柯丝蒂·麦克阿瑟以及她们17岁的女儿埃斯米也是生活在利兹,他们家现在的这位客人是来自津巴布韦的苏珊(化名),现年65岁,已经在此住了两年了。

莫蒂默和麦克阿瑟8年前就与LA SSN签约,成为提供“短暂收留”服务的家庭,这个短暂指的是过夜或周末,而这些寻求庇护者需要的是一张床和一餐热饭。那一年,埃斯米才9岁,对有些事情还不太明白。“起初我并不开心,真是吓到我了。我不明白为什么陌生人会进入我们的房子,”埃斯米说,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适应了这种状态,并在朋友造访的时候为他们解释为何自家厨房里会出现一位伊朗女性。

埃斯米今年已经17岁的,她的朋友们不但接受了她家的做法,而且还曾提供过帮助。那是去年圣诞节之前,苏珊在当地的报到中心签到后遭拘留了,被送进“亚尔斯伍德移民遣送中心”,面临被驱逐出境的风险。埃斯米和朋友们发起了一项运动,而且真的起了作用,苏珊可以继续留在英国,在她又提交的寻求庇护申请获批准前,仍然可以住在莫蒂默和麦克阿瑟家。在这个家里,苏珊有自己的起居室,她的房间里还有水壶和微波炉,虽然苏珊可以使用家里的厨房,但她还是保留了这两样电器。“我告诉她什么时候想做饭都可以来用厨房,因为她用过后总是收拾得一尘不染。”莫蒂默说。

这户家庭在过去8年里已经收留过至少25人。在此期间,她们学会了不要去询问客人们为何会沦为难民,不要去插手客人们的寻求庇护申请。“这些都是受过创伤的人,”麦克阿瑟说,“在我们接受的培训中,被要求不要去问他们(以前的经历)。他们在来到我们家之前,已经向官员们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过自己的故事了,不该鼓励他们再去谈论这些,因为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根据客人们过往的经历,他们有自己的先入之见。“起初我感到震惊的是客人们并不一定会心怀感激,”麦克阿瑟说,“但当我认真思考后,我意识到:‘他们为什么需要为此而心怀感激?’”许多人认为寻求庇护者在他们自己的国家一定地位卑微,但往往不是这样的。麦克阿瑟说她记得曾经有一位来自厄立特里亚的人谈到过自己在英国的遭遇,当他抵达伦敦希思罗机场并申请庇护的时候,看到了人们脸上的敌意和轻蔑。这位厄立特里亚人说:“人们认为我应该心怀感激,可我宁愿不是身在这里,我宁愿待在自己的国家,但是我的国家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了。”

这家把最好的房间给客人住


生活在曼彻斯特南部迪兹伯里区的简·罗珀和保罗·罗珀夫妇现年都是56岁,简是一名退休教师,保罗是一名会计。这对夫妇从2011年开始与博阿斯信托合作,成为提供收留服务的家庭。罗珀夫妇的性格非常开朗、放松,特别适合从事这种事。当被问及知道自己要成为主人、接待客人了,有无担忧之处,夫妻俩想了很久,后来简才说自己有点担心语言障碍:“(外语方面)我只会讲一点法语。”

49岁的伊朗人雷扎·佐德赫和妻子祖桂英(音译)是在罗珀家住得最久的客人,他们的故事非常复杂,涉及逮捕、拘留和辗转三大洲的旅程。当2012年10月14日抵达伦敦希斯罗机场后,他们曾经被迫露宿,还曾睡在索尔福德市的一个停车场里,后来他们被邀请住进了罗珀家。

“雷扎当时的情况非常糟糕,”保罗说道。

“他当时胸痛,血压还非常高,”简插话说,“看起来半死不活的。”

佐德赫说,自己一入住罗珀家就找到了家的感觉:“我感到很惭愧,他们表现得好像是我们的仆人,保罗帮我们把行李箱搬到了楼上的房间,后来我们才发现,他们把家里最好的房间留给了我们。

罗珀夫妇的确鼓励客人们把房子当成自己的家,告诉他们可以邀请朋友过来玩。“我记得有一天我们回到家,发现一个伊朗式烧烤派对正搞得热火朝天。”保罗笑着说。

佐德赫夫妇在罗珀家住了一年多时间。今年8月22日,这对伊朗夫妇获批了5年期居留签证,能够合法留在英国,如今他们已经搬去了博尔顿市的一所房子里。佐德赫希望能找份工作,然后也能负担得起一间额外的卧室:“然后我们就也能够接待(寻求庇护者)了。”

客人惊讶于英国男人也要带孩子

生活在布拉德福德市的莎拉和乔夫妇(应要求隐去姓氏)都是四十多岁,家里还有两个正在读小学的孩子。他们今年早些时候开始接收寻求庇护者。

“我们有空间去做这些———我们家有5间卧室,只用了4间。我们认为这对我们家来说也是一次学习的经历。关于这件事情,我们对孩子们讲了很多,告诉他们自己有多幸运,并认为这将有利于他们去了解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就像是跳进未知的未来。”莎拉说。

这户家庭虽然不去教堂,但他们也听说了当地教堂的一个项目———“灯塔”。“灯塔”是个小成本运营的项目,旨在为该教区的寻求庇护者提供服务,服务对象是那些贫穷的、申请难民身份遭拒的寻求庇护者。“灯塔”项目招募、培训志愿家庭,让他们为上述寻求庇护者提供一个安全的住宿环境,以便这些寻求庇护者能够有机会搜集证明文件,进而提交新的申请。

“灯塔”项目已经运行了7年,迄今为57名寻求庇护者提供了平均4到6个月的住宿服务。目前,在布拉德福德市一共有6户家庭可以提供长期接待服务,其中两户是从项目启动之时就开始合作的,已经接待过很多人。

莎拉和乔接受过一个为期4次的基本培训,告诉他们有关“灯塔”项目的信息以及可能面临的情况。“我最担心的是我们接待的人有可能会被突然拘留。”莎拉说,“不过我们被告知,这种情况很少会出现,而且那只是最坏的情况。”

莎拉也担心自己的家庭、尤其是孩子们,能否处理好与那些受到创伤的客人相处的问题。

“灯塔”项目的负责人威尔·萨克利夫为莎拉家带来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性,来自亚洲国家(但不敢公开具体国籍),萨克利夫与每个人都单独讨论了家庭规则,然后让客人签下了“客人协议”。

莎拉没有提出什么规则,她只是明确表示非常欢迎客人能和自己一家人一起吃饭,像一个大家庭那样。不过她发现自己必须就做饭事宜和客人达成协议,因为这位客人愿意做每餐饭,但莎拉希望能轮着来。早些时候,莎拉还不得不阻止客人忙着做家务的冲动。在吃饭的时候,不论哪个人一吃完,这位客人就立即站起来去洗餐具。“我必须告诉她,如果她一直这样做,我们就没法放松下来,而且,不论怎么说,我们家的规矩是,如果你做饭了,就不用洗碗。”莎拉说。

莎拉的客人到来的第一天就打动了这户家庭。“她给我和孩子们都带来了小礼物,这些东西非常可爱,尤其是考虑到来自‘灯塔’项目的都是一些非常贫困的人。”萨拉说。

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次学习的经历。对萨拉的客人来说,最让她感到惊讶的就是英国国内的性别角色了,特别是莎拉和丈夫乔平等分担照顾孩子的任务。

“我记得有一次我晚上出去会朋友,她说‘你带着孩子们吗’。当我说不的时候,能看到她的表情变了,因为我把孩子们丢给丈夫去照顾,”莎拉说,“她对此觉得很滑稽———我和丈夫各有自己的社交圈,虽然我们生活在一起,但我们仍然是朋友,而且各自有朋友。”

对莎拉来说,这次经历强化了她之前的观点:英国政府应该以更欢迎的态度来对待寻求庇护者。“我们都不是完人,但我们有义务去帮助别人。”萨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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