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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真的很气自己，

总是在生气难过的时候，

对自己最亲的人发火。

明明最在意她，明明想对她最好。

说出口的，却是伤人的话。

可是每次发完脾气，

就连自己都不想原谅自己，

却被她轻易地谅解。

她说，因为我是你最亲的人啊。

遗传基因真是强大，Shine不过5岁，居然也有起床气。徐秘书左右应付着，说来也难怪，有其父必有其子什么的，古人早就看透了。boss一年四季从早到晚甚至没有一分钟是好相处的，尤其早晨起来的boss更是苛刻的令人发指。为什么“七月”的助理总是新面孔，因为她们都在早晨泡了一杯boss不满意的咖啡。

有一次徐秘书又在安抚上班不到两周就被裁掉的小助理，虽然她含着泪收拾箱子的样子很可怜，但“见多识广”的徐秘书早就对这种几乎两周一次的例行安抚没了感觉。小助理委屈的吐槽，说尝过自己泡的咖啡，味道明明很好。徐秘书却有些无奈，却没好意思拆穿小助理，再高档的罐装咖啡也是没用的亲，你以为你倒在杯子里他就不知道了？你以为他第一个星期没理你是默许了？你是没看见那棵生生被咖啡浇死的盆栽，好贵好贵的亲。

Shine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左手拿着咖啡勺搅着饭店送来的刚刚榨好的草莓果粒牛奶，右手拿着小叉子嫌弃地戳着盘子里三明治。徐秘书吃着自己这一份，有点郁闷地在心里嘀咕，草莓牛奶很美味啊，而且三明治也很好吃，两层吐司都烤得香香脆脆的，精选的火腿肉搭配新鲜的生菜和番茄切片，再加上一片薄厚适当，奶香浓郁的芝士。啧啧啧，你怎么就不能像我一样大快朵颐地吃下去呢？

可是Shine一点胃口都没有，而且还一脸嫌弃的样子。徐秘书又怎么好意思自顾自地吃。好在boss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叫她带Shine过去，小小boss这才恢复了活力，蹦蹦跳跳地跟着她往外走。

什么叫溜须拍马，什么是摇尾乞怜，没有见过小小boss巴结boss的人，真不敢说领略过此技之精髓，所以徐秘书今天算是顿悟了。

boss的总统套房里，一模一样的西式早餐，Shine却吃的有滋有味。三明治吃到一半，Shine就想去玩变形金刚套组，boss大人只微微沉了脸，说了句“好好吃饭。”Shine便三两口就吞了三明治。

美女妈妈把草莓牛奶递到他嘴边，Shine却只抱着“大黄蜂”左右扭头不肯喝，boss只抬眼看了他一下，Shine赶紧自己拿过杯子仰头就干杯了。喝完了当然要去boss那里求表扬，boss笑着摸了摸他的头，Shine嗓子里发出小狗一样满足的哼唧声。

沈初夏明显感觉到了徐秘书眼神里的匪夷所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她昨天帮忙照顾Shine。徐秘书想，大概是自己的表情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但是对美女她必须要有好感，毕竟她很有可能成为自己嫡亲的老板娘。所以她立刻表示，Shine很懂事，根本没用她照顾。

吃完早餐后，司机来接Shine去上学。可Shine毕竟是小孩子，将近两个月没有见过爸爸，昨晚又一个人睡在陌生的房间，多少感觉到了不安。小孩子起初只是有些耍赖地粘着温暖，可是后来闹着闹着，竟然委屈地哭了。沈初夏从来没见过儿子这个样子，Shine的眼泪又货真价实，她心疼不已但又束手无措。

温暖大概是知道原因的，他抱着Shine却没有哄劝，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小屁股，这个时候如果哄他，只会让这顿眼泪愈发不可收。他不让沈初夏和徐秘书跟着，自己抱着孩子坐了电梯下楼。

沈初夏终于想起Louis还在家焦急地等着消息，她拍了脑门一下，赶紧跑到洗手间里拨他的号码，Louis这个时间大概已经在诊所了，电话关机没有人接。

温暖亲自送Shine到车上，却没有跟车送他去学校。分开这五年，无论是大人孩子，都需要从头去学习彼此间如何相处。这个时候最不能百依百顺，这样非但不能补偿父爱的缺失，还会扭曲孩子的心理。

沈初夏挂了电话扭了门出来，温暖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站在阳台上抽烟，光是背影沈初夏也能感觉到他现在情绪不好，不免心里发怵。她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半天才鼓足勇气从后面搂上他的腰。唔，虽然两人以前常常“坦诚相见”，昨天要是顺利发展下去，恐怕也离“坦诚相见”不远了，但是手下面他精瘦的腹肌，还是让沈初夏由衷地感叹了一下。某人的好身材一点也没有变，而且似乎更好了。

温暖有些心烦，任她抱了一会儿，便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沈初夏像是吓了一跳，竟然搂得更紧了些。温暖的脸色这时候才有些缓解，他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去屋里，我们谈谈。”

沈初夏只好放了手，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进屋里。温暖坐在沙发上，却看见沈初夏有点犹豫地站在一旁看着他，这下他终于看出来，原来她害怕他啊？温暖翘着腿，一手横在沙发背上，一手随意地摸了摸鼻子。沈初夏像是犯了错的女高中生，被教导主任叫到办公室训话一样。

“市中心有一套公寓还合适，徐敏正在市中心办过户手续，等她那边安排好，你带着孩子搬过去。”温暖挑了挑眉，好看的下巴朝一边的沙发椅努了努，示意沈初夏坐下。

沈初夏坐在沙发上，捏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借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温暖挑眉的样子，比记忆里的还要明艳，晃得她心神不宁。可他话里话外，沈初夏也听不出什么态度，昨天他似乎约了律师要和她谈抚养权的事情，现在却只字不提。只是说让她带孩子搬出来住，他想重新开始么？还是...只当她是自己私生子的母亲。

沈初夏犹豫了很久，半晌才小声说，“能不能给我点时间，不用很久，我…有些私事必须处理好，然后才能搬过去。”

温暖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眼神却冷下来，他忽然冷笑了一声。“既然是私事，我自然不会干预。”沈初夏心里咯噔一下，他还是生气了。可是恐怕不管她怎么说，他也会生气。“不过话还是说清楚的好，省得大家误会。Shine的抚养权，你想也不用想，孩子只能跟着我。至于你，”温暖勾了勾嘴角，“我绝对没有金屋藏娇的意思，你也不必担心自己名节受损。”

从以前开始沈初夏就怕和他吵架，温暖的脾气她了解，生气起来说话要多狠就有多狠。两人好得如胶似漆的那几年，他的气话她从来不往心里去。可是，这五年来发生了太多事，现在的温暖比当年要复杂的多，她害怕的不是温暖要怎样处理她和孩子，也不是怕他发脾气，她怕的是，他说的那些狠话是当真的，是他心里真的这么想。

沈初夏想起芮小初的至理名言，她说和温暖这样的人相处，就别想着玩什么弯弯绕，绕也绕不过，还不如直接说，简单粗暴，效果更好。沈初夏坚信不疑，无比真诚又直截了当地说：“你不要生气，我知道我当年错的离谱，你肯来见我一面，我就很感激了。”

某人的脸色明显好看了很多，可沈初夏光顾着低头说话，什么也没发现：“Shine很喜欢你，甚至崇拜你，你是他的爸爸，他理应跟着你。”沈初夏定了定神，坐到温暖身边，拉过他的手，还好他没有抗拒，“你如果恨我，就当我后面的话都没说。可是，有没有可能，我们，我们……”沈初夏说不下去，更不敢抬头看他，他的手又太温暖，暖的她眼睛里都起了雾，“我也不想这样，当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他帮了我很多，我一声不响地搬出去，怕他难堪。”

她说的情真意切，温暖原本也已经缓和了态度，可却因为她后面这一句话，瞬间降至冰点。原来她不过是替别人考虑，才把自己放在这样低的位置。温暖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连连冷笑，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她这么善解人意。可不知道她想没想过，在J市他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女人一走就是五年，甚至还带着他的孩子在国外嫁了旁人，又有多少人在看他笑话？

“怎么？怕别人知道你红杏出墙，说闲话么？”温暖这话说的实在嘲讽，沈初夏自知理亏，怕再说下去反倒更激怒他，干脆不再说话。不料适得其反，温暖看她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心里的火更旺了。

“你想多了，即使我真想找个人出来厮混，你也未必是最佳人选。”客房服务按了铃，送来了红酒和今日最新的报纸，温暖正好也不愿再和她废话，亲自站起来去开门。“你自己搬不搬我管不着，孩子的事我说了算，你最好心里有数。”

沈初夏本来还有好多话想说，却被他的冰冷绝情堵在肚子里，最后她只是说，“徐秘书说你今晚的飞机回国，我去给你收拾东西。”说完她垂着眼睛往卧室走，温暖在气头上，大力地拉开房门，把门口金发碧眼的小服务生吓得肝儿颤。

床上凌乱的被单仿佛还留着两个人昨晚躺着的印记，每一个褶皱都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温暖知道自己话说得不好听，也确实气过了头。他有些后悔，可是又控制不了自己。

这次来悉尼，本想如果她是真的爱上了别人，他便要争取孩子的抚养权，然后带孩子回去，留她一个人在这里，长久地想念他们也好，开始新的生活也罢，都与他再无关联。可是一见到她，从她看自己的眼神里，他就明白了，这五年来她恐怕比自己还要难以忘怀。所以他想要尝试着原谅，然后等国内的事平息了，就能一家人团聚。结果却有点无奈地发现，好像他想的太简单了。

这五年，不是一句我也没有忘了你，就能解决的问题。人不能和自己的心对抗，心里的伤远比身体上的病痛难治愈，愈合了也还是在流血。所以哪怕再温柔的抵抗，都能崩裂了伤口。即使温暖一直在否认，可心里还是有些恨她的，恨她走后留给他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恨她狠心骗他说打掉了孩子，恨她带着孩子嫁了旁人。恨她，没把他当作她的男人，自己默默地承担了一切。

纸飞机

飞进火红的那片夕阳，你望着那里。

躲在夏天的街角，

你还等着我吗？

雪糕被太阳吃掉流汗的脸颊。

我踮脚

在你耳边说快点长大，长大保护我吧。

没结果的故事才最美，

最不容易让人遗忘。

那就像是生命里的点缀，留在那一天闪亮。

你无意中想起我，就温暖的哼着，

而那一刻我是你的。

——《儿歌》

沈初夏弯着身子在那里仔细地叠他的衬衫，上衣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窜上去了一点，露出与低腰牛仔裤中间的一截纤腰。虽然已经是五岁孩子的妈妈，可天生肤如凝脂般的细腻，再加上这里天时地利的好气候，让她看起来甚至比少女时期还要美丽。

温暖斜倚在卧室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纤细修长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抚平衬衫上的每一道褶皱，心里存着的那点火也渐渐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一室的午后阳光里，坐着一个恬静温柔的美丽佳人，正在为他专注地叠着衬衫。她长发垂肩，有几束碎发自耳后散落下来，窗外的暖阳将她的剪影映在墙上，娴静温柔。光阴岁月中连时光都被染上了毛茸茸的金色，正如那影子里她弯弯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全是可人的模样。

眼看也到了要去机场的时间，司机正在把打包好的行李放进车厢，温暖一个下午都没有看她一眼，这时装作不经意的往身边瞧了瞧。

被冷落了一下午，现在又要和他分开，沈初夏心里难过，更没想到他这时候会突然看她。于是有点狼狈的转过头往旁边逃了两步，慌张地抹着眼泪，脸都擦红了。

温暖原本一下午都端着架子，这会儿也沉不住气了，几步就追上去，一把拉住了沈初夏。能常年跟着温暖的人，个个都是眼力见儿了得，那司机装好行李后就赶紧默默地坐进了驾驶室，而且紧闭门窗，把外面的空间都留给两个人。

温暖拉着她，可又不说话。沈初夏挣不过，最后终于扑进他怀里，大声哭起来骂他。“你要走快走！我讨厌你！你就会放狠话来伤我心！说什么让我心里有数，你忽冷忽热的，我tm能有什么数！你把我说得那么下贱，我不过就是想和你重新在一起！”

温暖心里恨恨地想，你装作一副怕死我了的样子，我不装高冷怎么配合你演戏？你早这样多好！现在什么感觉都对了，你还是那个会在我怀里撒泼打滚的傻姑娘，我也还是那个人前高冷，人后幼稚的混蛋。

他个子高，头垂下来，正好吻在她头顶。温暖替她擦眼泪，可那泪珠子一直不停地流出来，最后他也红了眼睛，“等我回来。”

沈初夏哭的更厉害了，只好紧紧地抱住他，温暖把她搂得更紧，像是要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忽然在她耳边笑了，沈初夏听见他说，“为了尽快成全我的好事，底下的人又要没日没夜地加班了。”

沈初夏也被他逗得破涕为笑，自从徐秘书知道这次不用跟他回去而是留在这里周全她们母子，便像是感恩一样对沈初夏格外关心起来。这男人连她都吃不消，那些给他当属下的人又该有多不容易。

“不要太赶，注意身体，我和儿子等你回来。”温暖的卡宴刚刚驶离饭店，就收到沈初夏的微信，温暖拿着手机，看着她发过来的可爱表情，眉目温和地笑着回她，“知道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温暖，有些难以置信。这个笑得堪称风骚的男人，真的是他们冷峻寡情的boss么？

徐秘书在市中心办完事儿，回到宾馆与沈初夏汇合后一起去Shine的学校接他，现在正和沈初夏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聊天。沈初夏有些惊喜地得知，原来徐敏和她的发小芮小初是大学同学。

不知道温暖是怎么安抚这只小考拉的，听见温暖有急事已经回中国了，明明有点难过的小人儿，却装作没什么事的样子，开开心心的和班里的同学在操场上玩球。

看着儿子活泼的身影，沈初夏不由得想起来她和温暖的童年。温暖从小智商超群，所以上学的时候一路跳级，沈初夏按部就班地在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温暖已经在念五年级了。等到了中学阶段，沈初夏在念初三的时候，他已经在念高二了。

他天性骄傲，平时也不屑交际，所以身边看得上眼，又走得很近的朋友屈指可数。沈初夏的妈妈和温暖的爸爸是发小，所以两人的孩子自然从小就认识。

后来沈初夏和温暖凑巧上了一所小学，然后又考到同一所中学。温暖说沈初夏是块膏药，贴住了就甩不掉，沈初夏却说，你就暗地里偷着笑吧，若不是父母们认识，我才不会搭理你。

温家和沈家本来住得很近，沈初夏的妈妈玉珠曾经是非常有名的模特，后来嫁给沈容告别了t台。沈容当时可是J市最红的公子哥，花天酒地好不自在，压根就不愿意经商，可无奈他是家中的独子，便只能硬着头皮接手，好在玉珠很有商业头脑，又在时尚界有一定影响，沈容干脆当了甩手掌柜，把家业全权交给玉珠管理。玉珠接管了沈家的服装品牌后常年都要在欧洲和北美两地奔波。

玉珠忙事业，沈容在外花天酒地半夜了才着家，两人很少在一起。自从沈初夏上了中学后，沈容和玉珠的感情更加恶化，夫妻关系也就是一张婚纸而已。沈初夏大多数都是放养的状态，玉珠拖了温暖的妈妈照顾沈初夏，所以她多数都像是寄养在温家，细想想，她小学和中学这几年在温家吃的饭要比她这辈子在自己家吃的次数都多。

温暖的太爷爷是著名的开国将军，几代儿孙在当今的政商两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温暖的父亲曾经差点就成为了空军司令，一次意外事故中肩膀和右臂受了很严重的伤，才退居二线在家修养，温暖的妈妈为了照顾丈夫练得一手好厨艺。沈初夏那时候天天都享受着丰盛得让人惊喜的美食，渐渐吃得愈发圆滚滚。

沈初夏快要中考的时候，温暖刚好要参加国外的学术测评，平时多数都在家复习，很少到学校上课。可沈初夏是初三毕业生，和别人一样成天发愁着成绩的事儿，不想因为中考体育成绩被拉分，所以像沈初夏这样连跑完八百米都特别吃力的人，只好每天都去练习。

一天比一天还要圆滚滚的沈初夏天天求着运动神经发达的温暖陪她练八百米。温暖闲着也没什么事做，又觉得沈初夏变得越来越饱满，自己的老妈多少是要负责任的，所以也不好拒绝，只得陪她练习。

到了中考体测那天，第二圈刚刚开始，考生们的体力差距便逐渐显现出来，有一个女生在变道超过沈初夏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可是本来就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很容易失去重心。沈初夏摔倒在跑道上，看样子还崴了脚，操场看台上有几个和沈初夏要好的女生，看她出了状况都在惊呼，温暖坐在后排的位置，看她摔了半天没站起来，就觉得事情不好。

他个子高身手又敏捷，手一撑脚一跳，连续越过好几排座位，最后跳下主席台往她那边跑过去。沈初夏捂着脚疼得不行，居然还记得自己移动到操场中央的草地上，以免妨碍到后面的同学。

温暖几乎是穿过了整个操场，跑得又急，所以到她身边的时候多少有点喘。沈初夏窘到不行，这次不要说得高分，怕是连参加缓考都够呛了。温暖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脚都肿得这么高了居然还在担心别的。

这样想着所以嘴上就嫌弃地说了她几句，可他不知道平日里老是大大咧咧的人毕竟也还是女孩子，脚上痛，心里又难过，还被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数落了一顿。沈初夏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推得他一个趔趄，可是一张嘴吼他，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你烦不烦啊！”

温暖愣了一下，平常他偶尔欺负她，她再气不过也最多就是回骂几句，像今天这样对他发火，当真是头一次。几个和他同班的高年级男生在考场负责搬运器材，看见这一幕都在嘘他。要知道平时都是他们嫉妒别的女生只给温暖送情书，这一次总算轮到他踢铁板。

温暖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开。沈初夏不想呆在原地丢人现眼，于是试着站起来，却疼得立刻跌坐在地上。温暖这才想起来要蹲下看她的情况，沈初夏却还在拼命抗拒。温暖被她推得恼火，手背上还被她指甲刮了个红道子，不由地“嘶”了一声，语气很不好，“别tm闹！我看看，笨了吧唧的脾气倒是不小。”

沈初夏从刚才开始就气得不行，这会儿他居然带了脏字骂她，真没人性！温暖使了点力气，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就制住了她，另一只手褪了她的鞋袜，握着她脚踝转了一下，没想到一滴眼泪却冷不防地砸在他手背上，温暖吓了一跳，赶快停手不再动她。沈初夏刚想破口大骂，却在某人眼里看到了似乎是可以称作心疼的神色，一时愣在那里说不上话来。

温暖让她忍一忍，等她穿好鞋袜，才伸手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因为从小练跆拳道的缘故，这种跌打损伤他早就见惯不怪了，刚才大体替她检查了一下，幸好没伤到骨头，顶多肿个几天也就没事了。

沈初夏原本想搭着他手臂，借力自己走出去，没想到温暖却一弯腰把她背了起来。原本看台上很担心她的几个小姑娘，这一会儿却又在花痴地尖叫了。

不知道是刚才跑的太急，还是今天天气太热，沈初夏只觉得自己的脸红的都要烧起来。她挣扎了两下想下来自己走。

她正在发育期，女孩子专属的柔软随着她的挣扎不停地挤压着他的背，温暖耳廓都红了，只好假装戏弄她来遮掩尴尬，“放心，你再胖能有几斤肉，我背得动。”沈初夏心里刚刚升起的粉红泡泡，和微妙的怦然心动的感觉，也随着他这几句不受听的话，瞬间破灭了。

长长的路上，

我想我们是朋友。

如果有期待，我想最好是不说。

你总是微笑的，你总是不开口，

世界被你掌握。

在无声之中

你拉起了我的手，

我怎么感觉整个黑夜在震动。

耳朵里我听到了心跳的节奏，

星星在闪烁，你怎么说？

——《纯真》

沈初夏回到家，难得沈容和玉珠都没有出去，两人看见温暖背着女儿进门，着实吓了一跳，赶紧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沈初夏咧着嘴傻笑，说自己跑着跑着崴了脚。玉珠保养得宜的长指甲一点不客气地戳在她的脑门上，骂她一点心都不长，一个女孩子没事疯跑，怪不得要摔跤。

沈初夏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哪是她愿意跑的啊，她倒想不跑呢。可是转念一想，也是啊，妈妈这么忙，估计早忘了今天她要参加体育考试的事情。

沈容比起玉珠，对女儿的事情要了解很多。这段时间自己的闺女明显长了肉，再年轻结实的小伙子这一路把她从学校背回来，也是够意思了。果然见温暖额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沈容赶紧搀着女儿让她下来。

沈初夏和温暖的爸妈相处的时间比和自己爸妈都多，可是温暖却没怎么和沈家的家长相处过，向来嫌麻烦的人，打了招呼就回家去了。

玉珠晚上还有应酬，又数落了沈初夏两句，便被助理拉去做头发了。家里的小阿姨给沈初夏上了药，安顿她躺下，然后赶紧出门去干洗店给玉珠取晚上要穿的礼服。

沈初夏躺在自己的公主床上，仔仔细细地在反省。温暖不是她的好哥们儿吗？两人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性别上的分别啊，就连自己第一次生理期都是温暖先知道的。那时她正好在他家复习功课，虽然温暖极其不好意思，脸红的像是猴屁股一样，可是沈初夏在卫生间出不来，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拿了妈妈的卫生棉给她。

既然是好哥们儿，受伤了互相背一下什么的，也不要紧吧？那她刚才在脸红心跳做什么啊？沈初夏伸手拍了拍额头，不断自我反省，这样是不好的，这样是不对的。

温暖一向是学校的焦点人物，成绩脱颖而出不说，还长了一张少女漫画中男主角的脸。沈初夏知道自己的朋友圈里也有几个女生爱慕着温暖，甚至还曾拖她给温暖递过情书。想起上个学期某人从沈初夏那里收到情书，看到署名后才知道原来她是替别人送的，气得一个星期都没给沈初夏好脸色。

错过缓考期限的沈初夏天天在学校自怨自艾，温暖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只好替她去托人，他的跆拳道教练曾经是市体委的领导，好不容易自己的爱徒张口求他一次，再加上小姑娘确实受了伤也情有可原，便安排了沈初夏和别的学校一起考试。

缓考的时候管的不严，温暖干脆在操场的草坪上，靠近最内圈跑道的位置，陪她跑了全程。有他跟在身边，时不时地提醒她摆臂唤气，沈初夏很顺利地就跑完了八百米。虽然最后还是丢了两分，但是沈初夏已经非常满意了。

温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在沈初夏刚升高一的那年寒假寄到了家里。虽然是全国有名的市重点中学，可是高三还没毕业就以这么高的成绩拿到美国名牌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学生，建校以来，温暖还是头一个。

就在所有人都为温暖感到自豪和骄傲的时候，沈初夏却说不出来有多沮丧。自从上次的“背背”事件发生后，两人之间暧昧的举动越来越多。她对温暖的感情也越来越特殊，虽然她还没搞清楚这种感情是什么，不过却很清楚，自己不愿意他离开，何况他这一走还是那么远。

越想让时间停下来的时候，日子反而过的飞快。眼看离温暖出国的时间也只剩下短短的半个月。温暖的同班同学张罗着办一个party给他送行，沈初夏和她的几个朋友也在受邀范围内。可她却说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温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又不好拂了大家的面子，便一个人坐在沙发的末端，看他们在ktv里群魔乱舞。

沈初夏本来是很喜欢来ktv唱歌的，那天却反常地低落。只是一个人抱着包厢自带的果盘，胡乱地往嘴里塞。她哪里知道温暖一直在观察她，更不会知道自己这么明显的失落让某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包厢里吵的要命，芮小初在声嘶力竭地吼着《离歌》，温暖走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三遍她也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某人少的可怜的耐心已经用光了，扯了她的手便把她拉出了门外。

沈初夏心里很乱，也没有问他去哪里做什么，只是跟着他走。温暖在前面走着，一路从楼梯口走出了ktv的大楼。沈初夏的大衣脱在包厢里，也没有料到他会带她到外面来，室内外明显的温差冻的她直哆嗦，这才清醒了不少。

两人是从ktv大楼的后门出来的，不比前门的灯火通明，也没有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后门只对着一条很窄的马路，路两边有错落的几盏路灯。灯光照在墙头的积雪上，那颜色惨白惨白的，沈初夏触景伤情，竟然觉得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温暖始终没有回头看她，沈初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也找不到话题，于是就只能默默地看他的背影。他也没有穿外衣，路灯下她甚至能看见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热气。

她冷的牙齿都在打架，温暖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这才回头看她。他问她，“你刚刚在洗手间里哭什么？”

沈初夏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知道她在洗手间哭。刚刚在ktv里，有个喜欢温暖的女生，嗓音清亮地唱了一首《可惜不是你》，温暖对她没意思自然是听者无心，可沈初夏心里有事，那歌词又悲伤，越听越觉得难过到不行。她假借去洗手间，自己在里面哭了好一会儿。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感谢那时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

爱情刚刚萌芽，沈初夏还没来得及表白，温暖却要去大洋彼岸了。她不知道从何发泄，只觉得心中苦闷。

“没什么。”她又能说什么，说什么也没有用。他是去上学，去追求梦想，而她除了祝福他，还能说什么。

温暖却不放过她，抬了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女孩子的眼眶里有晶盈温热的眼泪，小巧的鼻尖也在泛红，无处不可怜。

那时候太年轻，面对未知的将来，谁又给的起承诺，放手一搏也不过是青春的一场豪赌，输赢都是一样没有结局。温暖很想问她是不是因为舍不得他走，可看她忍着眼泪的样子，心痛的手心都开始发麻，明明那么想知道答案，却还是不忍心再追问下去。因为，假使她说舍不得，他也还是得走不是么。

两人对望了很久，最后只能依循本能然后紧紧拥抱，沈初夏终于哭出声来。究竟这段感情是友爱还是演变成了别的什么，他们都不想去追问。两人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了这么久，就算彼此拥抱得再紧也还是没有什么温度，可就算是这样的程度，也足够他们牢记，然后好在之后形单影只的年月里，用来治愈孤独。

“我很快就念完。”沈初夏听见温暖在她头顶故作轻松地安慰她，“一有寒暑假我就回来，或者你来找我。”

沈初夏被他箍在怀里连呼吸都困难，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地球人都知道你聪明过人，可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该吃吃该睡睡，还有…”她说的断断续续的，嘱咐了这个，一会又想起那个，最后的最后，芮小初好久见不到人，打电话来催他们回去，沈初夏终于鼓起勇气把最重要的话说给他听，她说，“我等你回来。”

温暖这样别扭的性格，怎么肯坦白地告诉她，那天她说等他的时候，他心里开花一样的得意。可是多年后温暖才知道，绽放的不是花朵，而是那颗狂喜的心。

这场冰天雪地里的对白，谁也没有讲明白，年少时的感情就是这样，从来难说清楚，所以大家都在跌跌撞撞中，时而感到甜蜜，时而又患得患失。但这不正是青春真正的意义？它让我们知道，没有谁能代替谁成长，而那些关于我们的，感情也好梦想也罢，好的坏的，真的假的，都要试过了才知道。

对于温暖和沈初夏，这次尝试叫人动心，可结局却不浪漫。两个人都成功感冒了半个月，直到他走的那天，沈初夏还是高烧不退，被沈强制拉去医院输液，根本没能去机场送他。温暖也病得晕晕乎乎的，在去机场的路上用光了一盒卫生纸巾。——待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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