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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何曾宽恕过谁，命运何曾放过谁？

你我，只是细微的尘土，

在时间的齿轮中被碾得粉身碎骨。

最后却还是，细微的尘土。

若你不曾提起我，我也不曾见过你，

谁又会知道，我们更改过模样。

曾有过短短的一秒，不分你我。

沈初夏穿着薄薄的雪纺衬衫，坐在看守所探视区的大玻璃墙外。空调的温度太低，她手心和脚底却出了一层冷汗。

沈容在玻璃墙那边只是专心地在擦着一块玉石，那是玉珠生前天天戴在胸前的护身符。他突然微不可闻地笑了。

沈初夏胃里突然开始翻腾，要是以往，她一定会觉得是因为空调太凉，加上将近一个月没有休息好。而现在，她知道这种恶心是因为什么，这感觉那么特殊，让人不知所措，却又那么理所当然地感到欢喜。

狱监冰冷的声音提醒着探视即将结束，沈容才把玉石小心翼翼地揣回怀里，抬头看坐在他玻璃墙外面的年轻女孩。这是他的女儿，他和玉珠的女儿。她长得是那么像玉珠。玉珠生前总是说，那些夸她漂亮的人一定没见过她女儿，不然怎么会认错这世界上最美的人。

“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在想你妈妈？”沈容定定地看着女儿，他背后是密密麻麻的铁栏杆，蓝白条纹的狱服让他看起来格外消瘦不堪。

沈初夏再也不能假装镇定，她怒目而起，颤抖着冲沈容吼叫。“你不要提起妈妈！你不配！”

过激的反应让沈初夏又有了恶心的感觉，旁边的看管立刻站起来制止她，与此同时，她也记起上午医生的叮嘱，要她尽量放平心态。现在，她不只要为自己活着。想到这里，她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坐下来冷静。她说：“我要一笔钱。”

沈容的表情大略是有些难堪的，不一会儿又像是松了一口气。“江南”在法律上已经属于领域集团了，你知道的，爸爸也无心再去管这些杂事，好在股份清算下来还余留一些，你能不能告诉爸爸要钱做什么？”

来之前，沈初夏想，哪怕沈容现在猝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可当她听见沈容说“爸爸也无心再去管这些杂事”的时候，那语气和她小时一模一样。那时候父母的关系还不错，她字写的不好，玉珠要罚她，她就耍赖躲在沈容怀里，沈容总是说“爸爸可不敢再护着你了”。沈初夏在视线不能触及的地方，用手轻轻抚着小腹，一下又一下，仿佛这样才能安慰她的满心苦楚。

“财会那边说要有你的许可才能开支票给我。你在里面能打电话么？”沈初夏刻意把话说的冷漠，本想让沈容不好受，可说到最后她自己却难过了起来。离开这里她就能幸福么？想起那张英俊年轻的脸，她无限悲凉的笑了笑。

沈容浑浊的目光里似乎流露着悲伤和无奈，沈初夏不懂他有什么资格觉得委屈，所以嗤之以鼻。沈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询问狱监能不能打电话。沈初夏一看到狱监点头，便起身离开了，头也没有回。

沈容目送着女儿纤柔却倔强的背影，那么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视线。这一生，他没能对得起两个人，他骄傲圣洁的妻子，如今已经与他生死诀别，他美丽善良的爱女，似仇敌般地厌恶着有关他的一切。

沈容站起来，狱监的手铐就已经扣在了他手上，金属在空调房里待久了，更加冰冷起来，无情地束缚着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J市当年的第一公子哥，谁又能想到，这会是他的宿命。

突然的重逢，倒也是仁慈的一种。

总算能换个纬度想通，我感激缘份这系统。

长镜头，我们的回忆没拍下太多泪流，

只有凉风蓝海和沙丘。

到哪天碰头，你轻巧回避我荒谬的旧伤口，

故事结构，就不必追究。

——《长镜头》

悉尼的夏天真热，暴露在炽烈的太阳下行走的人，像是被剥了外衣的玉米，不一会儿身上就要有爆米花的味道。

奔走在城市间的火车无疑是当地人的最爱，除了贪图车上毫不吝啬的空调冷气，还有窗外慷慨的自然风光。

这里的火车虽和国内的地铁长相相差无几，可不同的是，不用天天在黑暗的地下呼啸，它们在这里的地表穿梭着光明。当真要感谢地广人稀提供的奢侈，让每位乘坐双层火车的乘客都能尽情享受沿海城市独一无二的好风光。

沈初夏从来只喜欢坐火车的上层，尤其是中间靠窗的位置，洁净明亮的车窗外，灿烂的阳光穿透湛蓝的天空，照耀在碧绿的南国树木上，每片叶子都闪着金光。

手里振动着的手机屏幕上，闪着一张典型的西方面孔，他叫Louis，是沈初夏的丈夫。

“Sunny, 你要几时回来？” Louis今年三十八岁，是合法注册的妇产科医生。

Louis并非澳洲本土人，他说着很地道的伦敦腔英语。年少轻狂的时候，为了那段感情，Louis追寻他的爱人从潮湿多雨的伦敦搬来了总是阳光普照的悉尼，最后却被孤独地留在了异国他乡。他有时总是和沈初夏说，你叫Sunny, 你才应该留在这里，而我不属于这里。

“还有两站，是不是Shine那边在催？” 说到Shine，沈初夏眼里就盈满了温柔，她的宝贝儿子今天五岁了，是个漂亮的东方小男孩。虽然年纪小，可已经是学校里的小红人，老师和同学都喜欢极了他。每每放学，总是Louis来接孩子，回到家Louis就会和沈初夏说，你要开始担心儿子的早恋问题了，那些小姑娘可不会手下留情，她们已经开始想要抢走他了。

沈初夏想，西方人和东方人的观念真的不同，教育孩子更是另有一套。Shine虽然只有五岁，可是Louis已经会和他有只属于男人间的谈话，并时常教育他要做一位绅士，不要和女孩子争抢食物和玩具，要彬彬有礼地对待女性和老人。沈初夏最喜欢看Shine有模有样地扮演着小绅士，比如他会小大人一样地夸赞隔壁班的女生，说Sessi小姐，你的头发美得像公主一样。

“哈哈，你猜的可真准。他打电话给我，说学校老师和同学们为他举办了生日party，邀请我们去参加。半个小时就打了三次，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叫我赶紧开车载你去学校。”沈初夏很感谢Louis，他那么宠爱Shine，即使Shine并非他亲生。Louis总是安慰沈初夏，说谢谢她让他体会到作为父亲的快乐和责任，如果不是沈初夏，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经历。

“和你说着话，这会儿已经到站了，我猜你已经等在站外了对么？”不论真假，夫妻5年，沈初夏已经非常了解Louis，他总是细心且让人踏实，是最好的家人。

“天气这么热，从车站走回家只怕你要中暑了。”Louis风趣地挖苦着沈初夏。因为沈初夏的中英文名字都带有夏天的含义，却十分怕热，往往在别人都感到有些凉爽的时候，她依然觉得难熬。

Louis已经把放在家里早早就准备好的要送给宝贝的生日礼物装在车上了，沈初夏今天还在店里亲手烤了生日蛋糕，Louis看着上面精致可爱的奶油小人偶，说Shine一定喜欢的舍不得吃掉。

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开车出门，Louis在路口等待红绿灯的时候，看到沈初夏一直用小拇指和无名指按压着右眼的下眼睑，于是忍不住开口问她：“Sunny，你眼睛不舒服么？”

沈初夏竟微微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拿了下来，冲他微笑，“没有不舒服，不要担心。”这样说着，却不免有点心慌。明明知道什么左眼跳福右眼跳灾只是迷信，可它跳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澳洲人没有接送孩子的习惯，孩子们上下学都是三三两两搭伴，要么坐火车要么坐巴士。Louis在思想上多少是有英国人保守且稳重的影子，他认为Shine年纪太小，所以天天坚持接送。以往学校外是没有什么车的，可Shine同学不愧是学校的小小star，人气不可小觑。

Louis看着校门口停满了的车，自豪地对沈初夏说，“啧啧，看看这些车的身价，你今天大可挑一个好媳妇回家了。”

沈初夏无心理会他的幽默话语，因为她看见了那辆霸道地停在校门口的宝蓝色卡宴，那不是普通的蓝色，那是定制漆料。全世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骚包到用这种漆料。

就在沈初夏震惊到动弹不得的这会儿，宝蓝色的卡宴已经发动了它高贵奢侈的引擎，绝尘而去。沈初夏突然反应过来，快步地朝学校跑去。Louis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但是也觉得出好像事情不妙，于是也跟着沈初夏往学校跑。

沈初夏一口气跑到Shine所在的班级，肺都要炸裂了，教室门口挂着可爱的“happy birthday”的卡通贴画，教室里摆着好多小朋友们准备的礼物。孩子们已经自行玩疯了，窗边有些家长在互相说着话，沈初夏有些狼狈的冲到门口，大人孩子不明所以，一时间都在看她。

沈初夏没有看到Shine的身影，着急的又像疯子一样地跑到教职工区，正好看到Katherine老师在整理书本，她快步走过去想问她知不知道Shine去哪了。Katherine哪里知道她在急什么，慢声细语地问她好，还在细致入微地向她说着孩子们有多么喜欢Shine。

沈初夏迫不得已地打断了她。问她为什么孩子们都在教室里，唯独Shine不在。Katherine听后，有些遗憾地笑着说：“哎呀，你不知道，我们为了可爱的Shine多么费尽心血地准备了生日party，结果你们却另有安排了，如果你能早些和我说，那该有多好。”

沈初夏所有的不安都得到了证实，她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个。她甚至有些侥幸地问Katherine：“什么另有安排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Katherine一头雾水，“一个英俊高大的中国男人接走了Shine，而且Shine和他早就认识的样子。天呐，你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漂亮的中国男人，Shine一见到他就扑倒他怀里，他一把抱起他，和我打过招呼就走了。”Katherine叽里呱啦讲完一通，看着沈初夏越来越焦急的神情，才渐渐感到有些不对，“怎么？那个人是骗子么？我的天，我竟让他带走了Shine！我做了些什么，我们报警吧！”

Louis在一旁听着，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安慰Katherine说那是他们的朋友，接走Shine只是想给孩子一个惊喜。惊吓过度的Katherine这才放心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埋怨他们没有早点告知她。害她白白邀请了这么多学生和家长来给Shine庆生。

沈初夏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蔫了，Katherine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话，Louis连拽带挪地把沈初夏从办公室带了出来。

一直到上了车，沈初夏还是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动都不动一下。Louis打开冷气，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初夏，过了好一会儿，沈初夏点了点头，对他说：“Louis，你没有猜错，他来了。” Louis点了点头，沈初夏接着说：“去年这个时候，你看见的那个和Shine在说话的英俊男人，应该就是他。”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十年》

Louis微微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沈初夏的肩膀，“Sunny，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当初是怎么回事儿，可是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沈初夏有些无助的用双手捂着脸，声音听起来软弱无力，“我不知道，Louis，我不知道。” Louis甚至觉得她都有了哭腔，“我想他已经不想和我有任何交流了。他要用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Louis摇摇头，有些不解地问：“他的什么方式？这么多年他也没有管你们母子，今天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带走Shine，本身就很无理。若他真要强来，我们可以去告他。”

沈初夏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来制止他，Louis看着她眼中坚定的样子，突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不觉有些难过。

“他….不坏的，Louis，如果要说，也是我对不起他。我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带走”了Shine，他只是来索要本就属于他的权利。”沈初夏说着说着，已经开始哽咽，“而且，和他打官司，我们没有任何胜算的。不，应该说和他做任何斗争，我们都没有赢的希望。”

Louis叹了口气，对沈初夏说，“沈，你还爱着他，对么？”

他很少叫她的姓名，除非是在很严肃的情况下。沈初夏被他的直接问的有点发懵，狼狈之余甚至忘了别开视线。

“如果你爱他，就去和他解释，当初你必须要离开，真正的原因是什么。”Louis不想让陆续放学出来的孩子们看到Shine的妈妈在车里哭泣，于是发动车子慢慢地滑行。

沈初夏别过脸去，这五年来，她已经学会了不再流泪，因为这世界上那个唯一心疼她眼泪的男人，也不是她的谁了。

Louis还在幽幽地说着，“如果你不爱他，即使没有赢的希望，你何苦连和他打官司都不愿意？”

沈初夏无法面对Louis的目光，他仿佛在控诉她，他曾经和他的爱人那么相爱，却没办法彼此拥有。而她却在可以拥有的时候选择放弃？

“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可能会一直到我死，都不会有一分钟能够不爱他。”沈初夏终于哭出来，她后悔又无奈，毕竟，世上还有多少比曾经错伤自己爱的人更叫人心痛的往事？

Louis觉得此刻的沈初夏很可怜，虽然她一直把自己伪装的愉快乐观，把自己装扮成一束阳光。可那个男人一出现，甚至未曾与她照面。就立刻把她打回了原型，她难过，她悲伤，她一点也不幸福，她自己都可能忘了，她是那么脆弱且无助。

五年前她刚来到悉尼的时候，Louis的爱人刚刚和别人结婚，那是他最低谷的一年。她第一次来他的诊所看病，那时候她孕吐的很厉害，看诊只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居然吐了三次，可就算这样她还在微笑。

一个刚满二十二岁的女孩子，孤身在异国他乡，又怀着孩子。处境的艰难不言而喻。可是，那时候的沈初夏都没有此刻的她可怜，因为得知自己即将成为一位母亲的她是那么坚强。

她和Louis约产检时间，诊所的护士询问了她的情况，毫不犹豫地把她拦在了门外。那时候她一天上课，打工，再加上身体的不适，忙得不可开交。可就是这样，她居然还能坚持每天来求他，Louis终于无奈且心软，让她等到诊所关门，停止营业后，再来找他看诊。

他记得沈初夏当时的表情，并且至今都在钦佩，一个年轻女孩子在那种处境下，还能绽放那么天真无瑕的笑容。

一来二往，二人成了朋友，Louis向她讲述了自己的轻狂往事，无非是一个小伙子爱上了另一个小伙子，双方家里都反对他们与同性交往，Louis决绝远走他乡追随爱情，一段缠绵的甜蜜后，另一方却终于敌不过家里的压力，最终选择与异性结婚。

Louis的爱人求他原谅他的软弱，他不能像Louis一样和家里断绝关系。他选择低头，选择压抑，选择妥协。Louis其实也并不怪他，毕竟这世界上像他们这样的群体还是少数，连他们自己也不敢大声为自己辩护，不敢保护自己，甚至也有些习惯了被歧视。

沈初夏默默地听完Louis的故事，没有安慰他，甚至没有表示同情，只是说她感到非常遗憾，就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种反应反而让Louis觉得自在且舒心，并且在她的帮助下开始学着慢慢去放下这些往事，开始新的生活。

离孩子的预产期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候，沈初夏开始为孩子的合法身份感到担忧，她的学业没有完成，也没有任何资本申请移民，绞尽脑汁后才想到一个虽然有些下作却无可奈何的办法。

Louis看她一刻不停地在网上发广告，起初只是留学生群体，但是哪个年轻人愿意陷入这样的婚姻？她又开始在别的社交网络想办法，也相亲过几次，但是对方看到年轻漂亮的东方姑娘，不免都会有弄假成真的愿望。沈初夏断然拒绝，而那之后自然也就无人问津她的帖子。

虽然沈初夏没说过，但Louis知道她一定来自一个高贵或者曾经高贵的家庭，因为即使在这样不堪的现状，她依然是骄傲清高的。她美丽又富有朝气，长长的头发像是柔软妩媚的海藻，皮肤白皙通透，眉如弯柳，唇红齿白，一双大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东方姑娘有一米七的身高很是叫人羡慕，再加上骨肉均匀，穿着得体，沈初夏在人群中是格外出挑的。

可是无奈沈初夏怎么尝试，也没有人愿意接受她的条件，她开始有些绝望。Louis很怕她会患上孕期忧郁症，反复考虑后他和沈初夏提出结婚的协议，他愿意接受非实质性婚姻的条件，并且和她一起抚养Shine。

沈初夏十分感谢Louis的慷慨解囊，自己也尽心尽力地做着一个好妻子。她顺利地拿下了硕士学位，并且获取了营业执照，用自己剩下的积蓄开了一家蛋糕店，现在完全有能力独立抚养孩子。沈初夏向Louis提出，如果他想恢复单身寻找幸福，她愿意随时和他解除婚姻关系。Louis却说自己早已过了所谓爱来爱去的年纪，很喜欢现在一家人的生活。再加上Shine和Louis的关系非常好，沈初夏也就没再提起过离婚的事。

沈初夏和Louis在Shine刚出生的时候就讨论过，认为应该让孩子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样远比等到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和Louis一点都不像要来的好。

于是在Shine刚刚开始懂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Louis的亲生儿子，小小的Shine拿着沈初夏给他的“爸爸”的照片如获至宝，满足于父亲的帅气与气质，他迅速且愉快地接受了一切。沈初夏想，血缘这种东西真是神奇，即使从未谋面，儿子也和他有心灵感应，并且小家伙完全继承了某人超凡脱俗的智力与外貌，特别是Shine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他。

每当这时沈初夏就特别满足，甚至充满感恩。上天起码待她不薄，她可以天天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在脑海里描绘着他的样子。——待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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