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脱欧”带来的金融损失,英国华人圈微信公众号文章

2016年12月24日01:13 中国经营报马俊杰

　　在2016年发生的接二连三的公投事件中，英国为离开欧盟所进行的“脱欧”公投可能是政治意义和经济意义最为深远的一个。不同于匈牙利对欧盟移民配额的公投、意大利宪法改革公投和瑞士隔三差五的公投，英国“脱欧”公投可能是结果最让公投发起者始料未及的：公投一方面作为直接民主的表达形式受到支持者欢迎，而另一方面则沦为政客借构建关键问题而获得选民支持的工具。在此背景下，“脱欧”公投完全“脱轨”，让发起人卡梅伦政府因此下台，也引发了英国司法权与行政权就公投合法性的争论。

　　在结果产生初期市场震荡作出回应后，英国这一金融大国将会面临更加险恶的前路。而英国作为中国海外投资第八大目的地国家，欧盟成员国中第一大目的地国家，其“脱欧”之举的影响远超过体量约为292亿美元投资的影响，还将涉及中国在欧洲市场的战略安排。

　　作为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和贸易大国，英国的经济结构经过多次调整，现在已经成为服务业为主的第三产业占据主导地位的开放经济体。在上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两次申请加入欧盟的前身欧洲经济共同体（EEC）并两次被戴高乐断然拒绝后，英国从经济利益考量，于1973年正式成为欧洲共同体成员国之一。作为欧盟成员国中老牌的分裂分子，英国也不是第一次发起脱离欧盟的公投，只不过这一次如愿以偿。而相比于上次“脱欧”公投发生的1975年，现在的英国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在欧盟单一市场的各个成员国中，综合比较看来，英国金融市场是最大的受益者。作为欧盟范围内最大的金融中心，欧盟金融收入的四分之一落到了英国手中，而一半的欧盟股本都是在英国的股市中融得的。另外，欧盟40%的中小企业上市公司都在英国交易所挂牌，欧盟近40%的私募基金是在英国进行管理的。英国还是40%的全球外汇交易和50%的全球金融衍生物交易的发生地。根据全球金融中心指数（Global Financial Centres Index，GFCI）去年发布的报告，英国伦敦是世界上最具有竞争力的金融市场。金融业为英国创造了超过100万就业，其中三分之二都在伦敦以外的地区，比如苏格兰（85000个岗位）和英国西北部（10万个岗位）。同时，8%的英国国民收入来自金融业，而且近13%的企业税收来自金融业。

　　金融业的繁荣取决于英国自身的经济战略调整和多年的积累，包括人力、知识和声誉的积累，但同时更受益于欧盟的单一市场。欧盟单一市场采取的“通行护照”制度使得任何单一市场国家中的公司能够选择在任一成员国注册和运营。那些将总部放在英国的公司进而能够在单一市场28个成员国中进行商业活动且受到平等的对待。对英国蓬勃的银行业而言，这意味着，它们可以自由地向欧盟其他27个成员国借贷。2015年全年，英国的银行在欧盟全境内借出了1万亿欧元，而同时也获得了1万亿欧元的储蓄。

　　英国对金融业的支持使得其他国家也愿意在此开设办事处和分公司，同时也带来投资和就业。在英国境内运营银行中，20%的银行总部都在欧洲其他地方。这体现了英国作为金融前哨和金融港的重要作用：对世界其他国家的银行和公司而言，将欧洲总部设在英国，既能降低成本，又能由此辐射至欧盟全境。实际上，全球超过一半的金融企业已经选择将它们的欧洲总部设在英国。这样一来，他们能够更迅速地对欧洲市场的机会做出反应，并参与到各成员国企业和投资项目的运营中去。

　　在“通行护照”制度的框架下，不仅银行业，保险业和投资机构等也得到巨大的实惠。英国的基金业因而得到了体量达8万亿欧元的市场机会，而保险业和分保保险公司也不必重走评估程序就能在单一市场范围内经营。2014年一年，英国向欧盟出口了价值220亿英镑的金融和保险服务。在过去的10年里，英国的金融业贸易盈余翻了一番多，从230亿英镑（2004年）到580亿英镑（2014年）。单一的资本市场促进了资本流动，让储蓄和经济增长之间的联系更有效率，增加了公司融资的渠道，也为普通人投资增加了选择。

　　欧盟各成员国的发展水平有很大差异，据估算，如果金融市场发展水平较低的成员国达到欧盟平均水平，则经济总量与美国相当而资本市场体量仅相当于美国一半的欧盟，能够每年新增约250亿欧元的资本市场潜力。离开了游戏桌的英国将很难享受这个市场的利益。

　　综合考量市场的存量与增量，英国“脱欧”都是一笔赔本的买卖。就当前欧盟内政治动态而言，英国很难得到有利自身的谈判结果。尽管有观察人士认为其他欧盟成员国城市有机会取代伦敦的金融港地位，比如法兰克福；取代伦敦的创新产业中心地位，比如柏林；但必须看到伦敦的金融从业人员数量是法兰克福的10倍，其金融中心的规模要远超欧洲其他金融中心。英国的损失会成为谁的收益，仍需假以时日才能见分晓。

　　对中国而言，英国的市场固然大，作为贸易伙伴的重要性也仍一如既往，但却难以再借力英国打通欧洲市场。与此同时，中国在英国集中于房地产和能源产业的大宗投资的收益亦面临不确定性。这意味着，曾经取道英国的投资和贸易现在需要直接面对情况更加复杂的欧盟，这对中国的能力建设和人才建设都是不小的挑战。

　　“脱欧”后的英国在欧洲将会是怎样的身份？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保持进入欧盟单一市场的权利，同时避免其他成员国所需承担的欧盟义务：也即，像挪威那样保持在欧洲经济区（European Economic Area）中，虽然不能参与欧盟决策；或者像瑞士那样，通过大量双边贸易协定保持与单一市场的最大程度连接，虽然不能进入欧盟的服务贸易；抑或像加拿大那样，通过“加拿大－欧盟全面性经济与贸易协议”（CETA , Comprehensive Economic and Trade Agreement）实现最大程度的自由贸易，虽然不得不面对关税和诸多产品的贸易配额。最糟糕的当然是沦为阿尔巴尼亚或者土耳其那样的角色，享受候选成员国的待遇。无论如何，英国都将不得不接受这些不那么明媚的前景，毕竟，再举行一次公投的后果将更加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