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谈澳洲 | 影响所有在澳华人的移民政策改革,这会是新一轮“白澳政策”的开端吗?

2017年05月21日 高谈澳洲






前言

2017年4月,澳洲总理特伦布尔Turnbull和移民部长达顿Duttun突然宣布了对澳洲海外人士工作签证457、澳洲永居PR转公民以及父母临时签证的改革。霎时间,澳洲华人圈炸了锅。不满、抱怨、疑惑、愤怒和无奈的情绪充斥在朋友圈当中。无论是莘莘学子,还是已经在澳洲工作的专业人士,从拿到永居的商业和投资移民,到将要团聚的亲人,这一次的改革将影响我们每一个人。

面对这次对生活在澳洲的我们影响如此之大的签证改革,我们不仅要想:其背后的推力是什么?这是否还有转机?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突如其来的澳洲签证改革

457工作签证职位被大量移除

对于雇主、专业人才和学生而言,457一直是一个实用的签证。如果澳洲雇主在本地的澳洲人或者澳洲PR中找不到合适的雇员,就可以担保海外的专业人才在其公司工作。无论是已经在澳洲的学子,还是身居海外的人士,都可以通过457签证在澳洲工作四年,并最终获得澳洲的永居身份。

现在,超过200个职业在签证清单上被移除。这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很有社会地位的职业:作家、生物科学家、国防军管、警局人员、财务主管、知识产权律师、法官、翻译、网站开发人员等等。

特伦布尔表示,这样做是为了让澳洲人成为澳洲工作的优先选择,保证澳洲人的工作机会。那么这是真的吗?

根据2016年9月30日的澳洲移民局的季度报告显示,澳洲的457签证持有者有9.5万人,相比去年同期下降了7.8%。而457签证持有人中,专业人士占比最高,达到57%。经理级就有16%之多。457签证来源最多的国家是:印度24.6%,英国19.5%,中国5.8%。

9.5万人,还不到澳洲工作人口的1%!我们不由得要问:这样的改革真地能够拯救澳洲的劳动力市场吗?

457改革实际能够给澳洲带来的收益不一定大,但是负面影响确实不小。在澳洲的专业领域和管理层当中,已经有大量的457签证员工。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就有5%的员工持有457签证。多位四大的合伙人就谴责政策改革是短时,且缺乏对国际商业运作思维的理解。同时,澳洲的农业巨头Graincorp、零售巨头David Jones、矿业巨头Orica、私募巨头KKR甚至澳洲全国宽带项目NBN,这些公司的CEO都是457签证的持有人!还有大量的生物医药公司、互联网企业和大学的科研项目会受到政策修改的影响。

当这些每天影响着我们生活的大企业都受到影响的时候,那么实际上签证的改革将会为澳洲经济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


澳洲史上最严苛的入籍政策修改

457签证的改革还伴随着澳洲市场最严苛的入籍政策的修改。

在此之前,澳洲的永居签证PR持有人只要在澳洲居住一年就可以参加入籍考试。只要通过就能够成为澳洲的公民。

新的政策要求从语言、居住时间、澳洲价值观、和考试四个方面提高入籍的门槛。如果新的政策实施,申请人需要在澳洲居住4年的才能申请入籍。参加入籍考试只有3次的考试机会。同时还需要加入澳洲的俱乐部、孩子在澳洲上学、或者在澳洲工作。更要能够达到“精通Proficiency”的英语水平。Proficiency这个要求在澳洲大学入学考试的话,就相当于是雅思考试听说读写都达到四个6分的水平… 这对于从小就在学校学习英文的学生而言都具有一定的挑战性,这让绝大部分不惑之年才到澳洲来的商业移民们如何应对?

而且这个改革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中国移民。在2015-16年的移民来源国当中,第一名的印度、第四名的菲律宾都是把英语作为官方语言的国家。第三名的英国就不用说了。受到最大影响的就是排名第二的中国。

天价父母团聚

预计新的父母临时签证分为3年和5年两种,分别是每人5000澳元和1万澳元的申请费。申请人没有享受医疗保险福利和工作的权利。而且每年也只有1.5万个名额。

政府的官方说法是澳洲的社会福利压力增大,要通过限制这类签证,以及提高签证费用来补贴澳洲的社会福利。

然而这里面有个严重的问题,到底一年父母团聚来多少人?

澳洲有两种父母团聚签证类别:Contributory Parents付费类和Non Contributory Parents非付费类。在2015-16年,付费类申请人获批人数7175人,而非付费类获批仅有1500人。

这个数字远远低于2014-15年澳洲在人道主义移民政策下引入的难民人数。2010年至今,每年都有超过1.3万人的难民得到了澳洲的安置。每年澳洲政府花费上亿澳元安置来自于伊朗和叙利亚的难民。人数预计在2018年增长到1.7万人,总花费达到7亿澳元以上。从现在的数字看,难民中仅有7%在澳洲工作。绝大部分的难民也并不会说英文。



留学生何去何从

澳洲的留学市场也会因为签证政策的改革受到负面的影响。

教育出口是澳洲第三个的出口产品,年产值200亿澳元。在其45万的留学生当中,中国占据了30%。其次还有印度、买来西亚、越南等亚洲国家。

随着本次签证的改革,亚洲留学生经常选择的专业如:商科、IT、媒体几乎都受到了影响。


尽管澳洲的教育水平的确很好。但是相比选择到美国、英国和其他国家留学,众多亚洲学生选择来澳洲留学的关键因素之一就是能够独立技术移民或者通过雇主担保留在澳洲这个移民国家。

从留学到移民,从工作到创业,从自己成长到带来家里的资源。留学生直接和间接地为澳洲做出了巨大的经济贡献。以墨尔本为首府城市的维多利亚州为例。教育是该州最大的出口服务。移民政策的修改势必会影响以后留学生们的选择,也进而影响澳洲经济的增长。


社会舆论的回应和疑问

社会舆论的质疑

尽管政府很有信心地宣称这样的政策改革是有助于澳洲社会,但是舆论的反馈并不如此。从新政策消息公布之后,澳洲的主要媒体、社团和反对党都对此做出了质疑。

反对党领袖肖恩表示:有些政策的修改是有道理的,特别是英文测试的要求。但是这些政策看起来更像是要迎合右翼党派人士的观点。特伦布尔总理唯一希望保住的,就是他自己的工作。

共党华裔参议员Penny Wong也表示:政策修改的是为了执政党的政治诉求。如果英语语法是测试的要求的话,那么议会当中的一些成员也会很挣扎地。

铁路公司Aurizon,博彩公司Tabcorp,养老公司Heathcope和地产公司Scentre的CEO和主席也都在近期的公开发言中反对政策改革。

新西兰总理对此表示“失望”,印度总理表示“非常地担心”。

多元文化和公民影子部长Tony Burke博客则说:这样的做法和霍华德政府的最后任期很类似。


得不偿失的一笔账

写到这里,大家不难看出下面几个事实:

第一,457签证仅仅占据澳洲劳动力人口的1%。这不仅不足以威胁澳洲本地的劳工市场,而且可能会导致大量的高级人才离开澳洲。得不偿失。

第二,PR转公民的政策要求会影响到大量的技术、商业和投资移民。如果签证变得如此苛刻,这必定会影响到全球化市场中,人才对澳洲的需求。

第三,移民政策的调整会严重影响澳洲的教育产业,进而影响澳洲经济。

第三,亲属团聚的费用并不一定会给澳洲政府带来的额外收入相比难民的社会福利成本而言是杯水车薪。

第四,政治、商业、社团纷纷对此反对。

那么为什么政府还要这样做呢?

选票成为了政策改革的根本原因

一个看似完全弊大于利的政策,为什么特伦布尔政府还是要推出呢?答案只有一个 – 选票。用澳洲国立大学政策研究中心主任Henry Sherrell的原话就是:这(政策)和澳洲工作无关,这只和Pauline Hanson宝林.汉森有关。

汉森的一国党

下面是近期《澳大利亚人报》的政府民调。不难看出,现在的执政党联盟的支持率已经下跌到了上台以后的新低。几乎和反对党工党不相上下。在绿党和其他党派数量先对稳定的情况下,一国党One National从2016年底的异军突起成为了主要党派必须关注的势力。

一国党在90年代中期,由当时来自于昆士兰州的议会成员汉森成立。自成立开始,一国党就以“反土著、反亚裔”而闻名。在其90年代的议员演说中,她的论调包括“限制亚洲人移民澳洲、防止澳洲被亚洲人侵占、澳洲人应该害怕外来人”。

而在2016年的联邦大选中,汉森和一国党的多名党员获取议会席位。其言论相比十年前没有任何改变。她不仅反对亚洲移民,也反对来自于亚洲的投资。她也是2016年大康牧业收购基德曼农业项目最大的反对者之一。

但是,这样极端的排外主义却在近期的民调当中得到了澳洲部分地区的支持。特别在昆士兰,她的支持率还在不断地攀升。在西澳和新南威尔士州也有不少她的支持者。这是怎么回事呢?


经济危机后的民众不满

而之所以是昆士兰,这归根到底是因为从金融危机之后,矿业大州昆士兰的经济始终不景气所造成的。

作为矿业资源丰富的大省,昆士兰一直是一个经济增长稳定、快速的地方。从80年代开始,就算是澳洲经济不景气的90年代初期和2000年初期,昆士兰的经济还领跑全国。但是从2008年之后,昆士兰经济江河日下。自08年至今,昆士兰仅仅在2011-12和2013-14的两次矿业价格反弹时期出现过高于全国经济增速,其余的日子里,昆士兰的经济在给澳洲拖后腿。

澳洲另外一个矿业大州:西澳,也是如此。

在2015年之前,西澳的经济增速都始终高于全国。但是今天的西澳是澳洲经济增速最低的州之一了。

所以近些年来,西澳和昆士兰的失业率始终高于全国水平。而且房价还在下跌。2009-2010年,昆士兰和西澳的房价都出现过明显的下跌。之后,昆士兰的房价有所回升,但是升幅非常缓慢,年化平均在5%左右。而相比之下,西澳的房价在2014年以后始终处于下跌的走势。

别忘了昆士兰和西澳是澳洲人口第三和第四大的州,分别有486和262万。对于将要在2018年8月开始进入2019年联邦大选的执政党而言,这两个州的选票也是至关重要的。

那么,当这些州开始因为经济周期的压力,开始出现较明显地反移民倾向的时候,特伦布尔总理为什么不索性顺水推舟的先做了,来赢得这些选民的好感呢?

所以无论是从移民政策改革,还是刚刚公布的澳洲联邦预算。向这些州献媚的态度耀然纸上。这完全不想去去年刚刚走马上任时候,那个立志要把创新作为国策,把澳洲带向转型快车道的总理。

为了政治,特伦布尔低了头。而苦了的,是在这个国家默默努力奋斗的留学生和新移民。

我想我们都很失望,但是这的确就是政治。

白澳主义来袭,我们能做点什么?

白澳主义曾有过悠久的历史

白澳主义White Australia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1850年。当时的来自于中国的矿工就在澳洲受到过种族歧视。1910年,澳洲本国协会生产了“白色澳洲”胸章,当时的总理Barton巴顿还是其协会的会员。一直到1975年,随着Whitlam维特拉姆政府的“宗族歧视法案”的出台,澳洲社会才逐渐地对多元文化和海外移民更加地包容。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白澳主义”的消亡。在2010年,澳洲前总理乔治.霍华德John Howard的自传《拉萨路的复活》当中,他就直言不讳地表示:正式因为他在1988对亚裔移民友好的言论,导致其失去当时党魁的位置。而在1998年的大选,由于汉森的一国党的突起,这才导致当时的联盟党输给了工党。而他自己,倾向于“多种族主义multi-racialism”而并非“多元文化主义multiculturalism”。作为澳洲执政时间第二长的总理,听到他这样的言论,不知道大家作何感想。


随着汉森再次出现在澳洲政坛,且比90年代有更多的党羽。当前的执政党和工党都有可能对其进行拉拢,或者表现出更为明显的反移民政策。


反思,我们做错了什么?

在澳洲生活,我们是自豪地。中国是澳洲最大的贸易伙伴,最大的商业投资移民来源国,最大的留学生来源国,最大的有课来源国。这里的机场用母语欢迎我们。这里的各行各业都有精通中文的专业人士。这里资源和物产丰富,这里生活环境优越,这里是全世界最适合居住的地方之一。而且这里的房价比被北上广深便宜。我们要来旅游、我们要来移民、我们要来买房、我们也要来投资。

但是我们也的确带来很多的恶习。在公共场合,我们大声喧哗、随地吐痰;在超市里,我们买空所有的奶粉,导致超市“限购”;在个别的地产市场上,我们哄抬价格,让本地居民毫无竞争可能。还有个别人开着豪车,却还好意思拿着政府补助。

而且,新来的移民朋友,很少会参与到澳洲主流社区的运动和文化活动。来到澳洲的企业,很少为本地的社区做出任何的贡献。我们的华人人才活跃在各个专业领域,但是在政府里面却鲜有发声的同胞。我们有几百个社团,却在出现这样影响所以同胞利益的时候,没有能站出来抗议的机构!

面对着这些事实,我感到悲哀和无奈。

我不希望我和父母的团聚越来越难;我不希望我的子女生活在“白澳主义”的社会氛围里;我更不希望有一天我的朋友和亲人们会像90年代那样,在Chatswood,Box Hill被人咒骂、袭击。

我们能做点什么呢?


为了自己,我们不能沉默

虽然很难,但是我相信,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办法。在这个言论自由、尊重人权的国家,我们有选票、我们有各个行业的人才、我们有一大群商业和投资精英、我们也有强大的中国和亚洲经济在支持我们。

政策还没有在议会通过,这就意味着还有扭转的可能。

是时候大家抛弃地域和门派之分联合起来,为了我们自己和家人来发声。让澳洲政府听到和看到我们的反馈、意见和失望。

我诚挚地希望每一位阅读本文的朋友,能够做三件事:

1.    投票反对457、永居转公民和父母团聚的政策改革

2.    传播给更多在商界、专业领域和政界有影响力的朋友们

3.    思广益地集中大家的力量,找到最合适的渠道,把我们的意见反馈给政府


而为了以后我们能够在这片土地上幸福地生活,也让我们做三件事:

a.     遵守澳洲商业和社会规则

b.    从自己做起,无论是各行各业,多为澳洲社区尽一份力

c.     关注澳洲政治,参与澳洲政治,为我们百万华人同胞发声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再难,我们都需要迈出一小步,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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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松谕 Eric Gao

资深澳洲投资和财富管理从业者,澳洲资本圈的文艺中青年。莫纳什大学应用金融硕士、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经济和金融学士。澳大利亚管理投资、基金、证券、外汇和衍生品金融牌照持牌人。[email protected] 

联合作者:柯露丝 Louise Kenney

墨尔本著名媒体从业者,中文说、写、唱都超级好的歪果仁。莫纳什大学中国研究学士。澳财网资深记者。[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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