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下去,我知道,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在奔向悉尼的市中心, 据说那里人挤人的节奏不比上海弱,大家都在坐等一场跨年的烟火表演。
我曾经问阿斯,烟花好看么。他说一般。我说那为什么大家还要去看,他笑笑说感受一下气氛呀 。。。
的确,人的潜意识里希望有人作伴,特别是在充满气氛的特殊日子里。尤其是最近网上谣传的段子,今年陪自己从2013到2014年跨年的人会一生一世在一起。只是悉尼比国内早三小时跨年,美国比国内晚八小时跨年,所以并不存在真正的那一秒,人们只不过在属于自己的时区里欣喜,一想到这一点,好像跨年失去了它的意义。于是我更加决定要一个人度过。
来悉尼快三个月了,学做饭学做家务都根本不是问题,最难的是如何学着与孤独对抗。有一些日子几乎受不了过于寂静的生活,我开始看以前不屑一顾的娱乐节目,直到现在我依然非常感谢《快乐大本营》,以前几乎没有看过,后来一段时间里几乎天天都要翻出来看,哪怕一些恶俗的段子,看着主持人傻乐,也觉得日子还有开心的时刻,最起码还能听到笑声,笑声原来是多么简单却又奢侈的东西。
后来就慢慢好了,我不用依靠这种额外的方式来刻意创造气氛,该干嘛干嘛,再也不会有那种因为死一般寂静而感到恐慌和寂寞,人首先应该先让自己的心静下来,这和周遭的热闹无关。
其次,需要面对的是,怎么去面对那些不想面对的。这句话有点绕,换句话说,每分每秒都有可能出着状况,这和自己的理想化是背道而驰的。
那个时候听到妈妈开刀的消息我正好和网友交换二手书,走在火车站的地道里忽然迷路了,结果手机里传来妈妈微信的语音消息,听到妈妈的声音我忍不住在路上哭起来,这时候火车穿梭着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在我看来是那么的刺耳,很多伤心的时刻都在车站里完成,在小时候爸爸读博的时候,在小时候搬迁到上海的时候,在分手时朝车厢里的人告别的时候,我都听到列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而这一次,我觉得时光的列车带走了健康年轻的妈妈,就在我不知不觉中,她由强大变得脆弱,由健康变得虚弱,而这一次,我竟然离她那么远。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我根本无能为力,那时候我忽然觉得,世上还有什么比你好好守着那些你爱的人更重要的事情。
妈妈本来要在一月来澳洲看我,现在却搁置了。很多事就是这样,理想和现实其实很难统一,需要面对各种意想不到的结局,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珍惜,也许会留有遗憾,但起码不会后悔。
比如,我的室友换了7个人,悉尼的租房流动性很大,也许刚刚熟悉的室友很快因为各种原因就会搬走。 起初非常舍不得,后来一个个走走出出竟然就习惯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收起那副舍不得的表情,默默地帮她们搬行李,然后坐等新的人入住。
最初的三个人陆陆续续全走了,我竟然成了家里的元老,不知道是幸运的缘故还是什么,我遇到的室友都是非常好的人。
和小宫熟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快搬走了,很可爱的姑娘,那时候天天拉着我去悉尼大学的各个图书馆自习,她带着东北姑娘自有的爽朗和率真,彼此分享着各种往事。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一起听周杰伦的歌听到凌晨两点,音乐是个奇妙的东西,即使以前并不相识,歌声里却有相似的故事和回忆。她走的那天我要去上学,想想看以后回家不再有那张笑眯眯的脸在等着我,心里瞬间很空。但还是很感谢她陪伴我度过的短暂和开心的日子。
说到室友不得不提起“傻男人”,这是我给他起的名字,我和小宫一致认为他是朵奇葩,他头发很长遮住眼睛,有时候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一个人在悉尼呆了8年,打些零工糊口,剩下的时间就是发展他的文艺爱好,他还是大型话剧的主演,没事喜欢在家里朗诵台词。只是有一天,他忽然回国了,再回来已是一个月以后,他告诉我他爸去世了。我心里一惊不知该说些什么。很快他就搬走了,有一天我下楼在马路对面看到了他,他还笑着招了招手。
最突然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姐姐,身材瘦小内心却很强大,独身一人在悉尼打拼。我喜欢听她一边吃饭一边讲她的奋斗史。她每天五点出发打工九点再去公司上班,双休日还继续打工。她的房间永远放着英语新闻,吃饭永远那么简单。有一天她对我说,“其实我在你这么大,比你还要弱。” 我笑着问后来怎么这么厉害,她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因为被欺负久了。姐姐因为和房东的争执只住了两周,帮她搬家的时候才发现她住在一个更简陋的客厅隔间,她笑着对我说没事挺好的。
不知不觉,现在悉尼的天已经黑了,想起有一次我深刻地感受过悉尼的夜色。那应该是我来这里三个月最难忘的一天。那天晚上约好和阿斯跟他的室友唱歌。唱好之后我们帮Cody一起去公司做清洁。这份工作非常辛苦,需要自己开车到各个地方,整个公司都要一个人在晚上清扫完毕。Cody把车停下来,我们站在大桥下望着对岸美丽的夜景发呆,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说话。那是我第一次这么彻底的感受悉尼的夜晚,褪去白天的喧闹,午夜的悉尼显得静谧而美好,我在广阔沉沦的夜色下觉得自己渺小的如同蚂蚁。四个人干活很快,说说笑笑也就结束了。但阿斯和我说,Cody一个人工作的时候辛苦又无聊,拿着四个小时的工资,但如果某天心情不好,做做停停,也许八个小时才能做完。我望着我们收拾干净的办公室,第二天的上班的人们也许已经习惯了干净的地毯,换好的垃圾袋,但不会想到,在他们入眠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群人每天在寂静的夜里为了生存奋力而枯燥地工作着。那天是我第一次背上吸尘器,吸干净两家公司的地板。这也许是曾经在上海的我根本不会想到的,我很感谢那一天,我这样临近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生活,让我真正感觉到我生活在悉尼的夜空下。
他们都是我在悉尼认识的新伙伴,唯独阿斯是认识六年的老朋友,人生得一知己十分荣幸,尤其是彼此各自恋爱的四年里极少联系,回头才发现只有友情才能比爱情走的更远。高中我们还是仅限文字交流的文艺爱好者,到现在甚至成了切磋厨艺的好伙伴。你说仅这两个月认识了更真实的我,虽然我成功的从你心里的白富美变成女屌丝,女神范变成女神经病,真实的自我也比伪装的鲜亮外衣要好的多。虽然你从当年洋洋洒洒写着各种美文的才子变成了如今超市辛苦挥洒汗水的理货员,从当年我们私下分享的文学书和那些大理想到如今彼此互相抱怨着捉襟见肘的生活,成长并非让我们看到更美好的风景,却让我们更加体会到攀爬路上的艰辛。很感谢还有你这样一位朋友在身边,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还有更多在国内的朋友,经常惦记我陪我聊天,和我分享她们现在的生活。那些姑娘们都在勇敢努力的成长,她们也许曾经稚气、脆弱、懒散,也许曾经受过很多伤害,但现在都在变得越来越强大,成了工作中干练的女强人,生活中坚不可摧的女汉子。我从心里为你们感到欣喜和骄傲。
有一天驴哥忽然在网上po了一张手绘的图片,画里是我们整整半年在704复习考试的情形。他取名叫“ our old days ". 回忆一年多前,在当时看来非常痛苦的日子,教室很冷、拥挤,彼此为了考试焦躁到整个气氛都压抑和凝重,我们总是背对背看书,有时候饿了出去买个玉米或是茶叶蛋,期待着可以解脱的那一天。那一刻我忽然想到,远在大连的驴哥也许因为孤独忽然怀念起当时那段一起备考的日子,尽管当时是种煎熬,走过了,结束了,想起来倒也是另一种快乐。于是我写下了一句话” 每一段日子都值得怀念。“
直到今天,可以承认不是只有重要或是闪耀的日子才值得纪念,任何一段艰辛的经历,一些未被注意的往事,再回头看,也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快乐的,痛苦的,甚至是平淡的小事,记住它们,记住那些曾经陪伴自己一起度过每一段时光的人们,或是记住那个曾经努力抵抗孤独的自己,那些日子、那些人,都是组成你似水流年漫长人生的一部分。
现在,我从窗外眺望,烟火绚烂而遥远。
我虽然没有身处拥挤的人群中,但我一样享受着独处的自在时光,一样感受到新年来临的美好景象。
也同样祝福亲爱的你们:
旧的日子已经不再复返,新年一年,要更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