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理解美国中小学的许多制度和做法,的确不是件容易事。其中最大的难点,就是美国不像中国那般“大一统”,各州、各学区、各学校的制度和规定都不一样。公立中学基本实行学分制,同时入学的孩子,上的未必是同样的课。每个学生的课程表都独一无二,有几门课,就要跑几间教室:这节课跟这一批同学在A教室上快班数学,下节课跟另一批学生去B教室上荣誉班社会学,大家都是上课聚首,下课分手。听他们说起同学来,不是说“我们班的张三、李四”,而是说“科学课上的托尼”,“英语课上的温迪”,“艺术课上的蒂姆”……
没有固定的班集体,班干部可不就“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了嘛。
许多中学设有“homeroom”——兴许可以译作“指导教室”?女儿则管它叫“早预备室”——同年入学的学生,20来人一个homeroom,这儿的成员倒是相对固定的,孩子们每天上学,先到各自的homeroom集中,老师点名,全体起立对着星条旗背诵誓词,做上课前的准备工作,老师简单交代一下琐碎事项……半小时过去,铃声一响,孩子们就各奔东西。不难看出,这个homeroom也与中国人理解的“班集体”大相径庭,而且没有班干部。
与当爹妈的在中国的读书经历相比,这样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既然如此,国内班干部承担的那些任务,在美国中小学里又由谁来干呢?对我们的疑问,女儿反问一句:能有什么任务啊?
美国中小学的师生比较单纯、松散,老师只负责教自己那门课而已;而且,这里每个班的人数较少,就十几二十个学生(有些学校为移民子女提供的英语课上,师生甚至可以一对一),老师大可直接管理,什么发作业、收试卷、组织讨论……都用不着人辅助,更用不着设学生干部这个“夹心层”来上传下达,最多临时指定个把小助手帮帮忙。
至于学习秩序,无须班干部来维持;课堂表现,亦无须班干部报告:谁没有双手背在身后腰板挺得笔直啦,谁上课画小人、打瞌睡或者交头接耳啦,甚至谁密传“情书”纸条啦,都不需要担心老师的“耳目”就在身边——课堂上,根本不要求正襟危坐,不要求鸦雀无声,要的就是自由自在地学习、七嘴八舌地交流,只要不影响他人;真要是学生听课思想开岔打瞌睡,该反省、该检讨的首先就是老师自己。
要锻炼能力?请加入社团
这种安排是否也有弊病呢?学生没机会当班干部,会不会没了锻炼领导才能的机会?协调能力、公关能力、口头表达和沟通能力……这些都是一个合格公民应该具备的素质,对他们未来走上社会大有裨益呀。还有,美国学校里毕竟少不了文娱表演、公益服务、体育比赛等活动,总不能全靠老师来组织吧?
事实上,培养学生领导能力、公益精神和团队作风的方式,在美国中小学里并不缺乏——这就要靠形形色色的课外组织,其中有本校的组织,也有跨地区、跨学校的组织。
美国小学中少见学生社团——毕竟年龄太小;但在中学里,各种学生社团五花八门。我女儿曾经罗列过详细的清单:成员众多的有科学院、学生自治会、国家荣誉协会、纪念册编辑组、校报、各类杂志、合唱队、乐队、模拟联合国、哲学组……小社团更是不计其数:美术俱乐部、数学队、爵士乐队、未来老师联合会、反对酒驾联合会、国际俱乐部、社区俱乐部、社会学论坛……体育社团也不少,除了男女篮球队、橄榄球队,还有完全自发组织的,像长跑队、高尔夫球队、网球队、滑雪队、溜冰队和曲棍球队……“我所有的朋友都在至少两个社团里”,而她本人,据我所知,参加了至少5个社团。
这些社团,许多是高年级同学传下来的,完全自愿加入,成员年年更新。社团的领导班子通常都是学生通过竞选,没有老师指定一说。
想进“学生政府”得竞选
在美国所有的学生社团中,惟一与中国的学生会和班干部有点相似的,只能是学生会。学生会的主要职能是组织学生活动,小至协调各个俱乐部、社团的项目,大至全校性的舞会、节日游行,再到学校的电台、电视台、报纸,都参与策划组织。理论上,它与各个社团并无隶属关系,各个社团并没有义务一定要听从学生自治会的号令,但因为学生会有更广泛的代表性,又与校方有更密切的联系渠道,掌握更多资源和人脉,各个社团倒还乐意配合它。
不用说,想当学生会委员,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竞选。
曾有一位朋友告诉我,他在他儿子的小学毕业典礼上见到一位学生会会长致辞,那个小会长“总共才讲出三四句话,天真可爱”。他自己的宝贝儿则从来不肯报名参选——当选后需要提前半小时到校为同学服务,而那小家伙太爱睡懒觉。
学生会是从下而上的。新学年开学,想当委员的学生就得八仙过海竞选,争取同年级的学生投自己一票。各年级学生会产生后,又在全校范围竞选一次,全校学生再投一次票,得票最高的,就成为校学生会会长,秘书、司库等其它职位也顺序产生。学期内要搞什么活动,都由这个班子定下蓝图,再去跟校长、学生顾问谈判、协调,争取他们的支持。
如前所述,美国中学不设“班”,学生自治会下面没有基层,组织活动相当不易。这就是为什么学生会的委员往往都会被名牌大学录取——他们能当选,能组织活动,本身就体现了领导能力,这正是各大学争相收揽的人材。
严格来讲,学生会的组织者也不是什么干部,因为他们不与班级挂钩,与各门课程的日常教学活动不沾边,在同学面前更不具备像中国的班干部那样的、由老师赋予的权力——在所有的班级内,他们都只是普通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