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妈的话:作者马黑属于80年代末,90年代初自费到美国留学的那一代人。30年过去,中美两国可以说都变得面目全非。
中国成了“富裕国家”,几十万中国留学生一年给美国经济贡献100多亿美元的学费和生活费;美国走出了互联网泡沫和金融危机,正在迎接AI引领的下一轮科技突破,但在移民政策和社会环境上,其实是有了很大的倒退。新一代留学生有家里的经济支持,虽然不再为温饱发愁,但工作,融入等方面的挑战应该更不容易应对。
本文转载自马黑的万维网博客。也欢迎大家与我们分享你的”美国故事“。
进入美国
1988年12月九号,我以自费留学的身份从北京飞到美国洛杉矶。1988年我34岁。
为什么到美国来自费留学?因为六次公派留学的机会都和我擦肩过。六次中有两次要经过教育部统一考试(EPT),我都考了全校第一,但都没有走成。其中一次,我这个考第一的没有去,而一个连考试都没有参加的人却被派出去了。我很生气,上访到各级部门,没有任何合理解释,管事的领导就用一句出国是干革命,留在国内也是干革命的空话就把我打发了。我一气之下,在已经先到美国四年的妹妹的帮助下,走了自费留学的路。
来美国的路上有两件事一直难忘。
一件发生在飞机上。当时还没有国航,我坐的飞机是中国民航的国际航班。飞机上有一个人数不少全是老外的美国旅游团。我在飞机上的座位前面是个桌子。放有很多饮料,西餐的调味佐料等等吃的东西。桌子再前方就是我们那一排座位看的电视。
所有的飞机上的中国乘客到桌子上去拿东西吃时,都是直接站在我前面挡住了我看电视的视线,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但所有的美国旅游团的老外乘客到桌子上拿东西时则都是站在过道一边,小心翼翼的拿,生怕挡住我看电视。有个美国妇女,因为灯光暗没有注意到我,就站在我前面拿东西,突然发现我后,赶紧退到一边去,连声说对不起。此事对我印象很深。觉得美国人真讲礼貌.
第二件事是进入美国海关时我差点丢了护照。移民官是个女的,对我很礼貌和客气。顺利检查完后,我很高兴和激动。我没有拿护照就提着行李走了,心里对自己说:“真的进入美国了,像做梦一样”。在已经快要走出候机厅的时候,那个女移民官跑着出来找到我还给了我的护照。当时真是吓了一大跳。要是真的丢了护照,那麻烦可就大了。
在飞机上,我还第一次尝试了西餐的佐料美乃滋(mayonnaise)。提供的面包附带有些佐料,其中有一个是美乃滋。我以为是奶油,打开一尝,怎么是一种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就扔掉没有吃。以后到美国后才发现,美乃滋其实是很美味的,慢慢的我就喜欢上它了。
妹夫开车来接我。到妹妹家后,妹夫就上班去了。妹妹也在上班,打了个电话回来,我告诉她我有点晕机晕车。她让我多喝冰箱里的苹果汁,我就喝了很多苹果汁,喝后感觉就好多了。喝苹果汁从此成为我的习惯,只要是不舒服或者是神经紧张,就喝苹果汁。
晚上妹夫妹妹小外甥都回来了。妹妹口音变了,是台湾人讲普通话的腔调。小外甥只比儿子小半岁,但那时个子很小,像只小猫,还在上幼儿园。妹夫刚拿到博士学位后留校工作。妹妹在一家台湾人的小公司上班。他们的家是租的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晚上我睡客厅,他们一家三人睡主房。从此开始了我的美国经历。
震撼和惶恐
刚到美国住在妹妹家的第二天早上,妹妹对我进行了一次震撼性的吃的教育,给我准备的早餐是西餐:冰冷的的牛奶,里面泡上香蕉和麦片。那时在国内都是喝煮开的牛奶,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冰冷的牛奶、香蕉和麦片可以这么配起来吃,下了很多大决心才吃下去。
刚到美国一切都很新鲜的。22年前的中国和美国的差别是巨大的.高速公路,满街的汽车,商品丰富的超级市场,许多的事和物都引起了我的震撼。
那时我们从国内来的人和这里的华人连穿着都不太一样。人家一看穿着就知道我们是从国内来的,国内很多东西比如肉还是凭定量供应,可这里超级市场你想买多少就是多少。街上很少行人。第一次上街,迎面走过来一个老太太,她看着我微笑,对我说早上好,我吓了一跳,心想我不认识她啊。回来后问妹妹后才知道,这是美国人的礼貌。心里想,这样的礼貌如果照搬到中国去,上一趟街要微笑多少次要打多少次的招呼啊。不过我是没有时间慢慢品味中美之间文化社会差别。对家人离别后的的深深思念,巨大的生活生存压力,和对前途的莫测惶恐充斥了我的心身。
最想念的亲人就是留在国内才四岁的儿子了。我上飞机赴美的前一晚吃饭时,四岁的儿子突然喊叫起来说,“我不要爸爸到美国去!我不要爸爸到美国去!”我刚到美国的头几天,他的喊叫声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我当时想的当然最好是读书拿个学位再回国去工作。最坏的情况也有准备,无非就是读不了书拿不到学位,但至少我可以做个苦力赚点美元回去啊。我有个同学,因为弟媳妇在美国留学时遇到抢劫被害,他代表家属来帮助弟弟处理后事。完事后在美国打了几个月的苦工挣了几千美元回去,一下子就比我们有钱多了。我想实在混不下去,我学他也不错啊。
妹妹带我去美丽的公园和海滩玩我全无兴致。我来美国时身上只带了400美元。那时的中国工资是很低的。我在国内己经是助理研究员了(相当于讲师),可每月工资也就是100多元人民币,领导是大学讲师她月工资也是100多元人民币.我们全家收入也就是200多元人民币。那时吃在生活花费中占的比重很大,大约百分之八十的收入都吃掉了,家里没有多少积蓄。来美的飞机票钱和这400美元都是父母帮着凑出来的。如果没有六次公派出国失败给我带来的巨大的不公不平之感,如果不是妹妹在这里可以当我的一个落脚点,我是不会来美读书的。
过了新年我就要去学校报到上学了,一个季的学费就是1600美元,我到那里去找啊?那时出国有两条路公派和自费。公派当然就不愁在美国的学习生活的花费了。自费如果申请到美国学校的全额和半额奖学金,也会轻松许多。而我则是没有任何奖学金的自费生。靠家里资助那时在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讲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妹妹妹夫虽然比我早到几年,但妹夫刚毕业,妹妹也是在个小公司打工,小外甥还在上幼儿园。他们能帮我的就是暂时提供免费的食宿了。老靠他们是不行的而且我也不好意思。
我意识到今后一切都要靠自己,我走的自费留学的路是一条大多数留学生都没有走过的路。今后的路会很艰难。
打工
初到美国时,我打工的最高理想是当个餐馆的男侍生(WAITER)。妹妹对我建议说:当男侍生这个工作不错,小费收入很高。
这样我一到美国的第一个星期就全力想在开学注册前,在餐馆找个这样的工作,解决学费问题。但是很不顺利。较好一点的餐馆都是粤菜馆,人家一来就问你会不说广东话,招人的广告上也有会讲粤语的要求。当男侍的希望就破灭了。
以后又看到一个广告是个中餐快餐馆要招切菜的,而且餐馆就在和妹妹家同一个城市的帕萨迪纳,赶紧打电话去应征。老板让马上过去面谈。问地址,老板说就在帕萨迪纳的MALL里。我不知道什么叫MALL. 就再问MALL 在那里,老板很不耐烦的回答说,怎么MALL都不知道,帕萨迪纳就这么一个MALL 啊。我赶紧打电话去问在上班的妹妹,妹妹对我说,MALL就是百货商店,告诉我怎么走,我就赶着去面谈了。老板见面后没有多问我什么,让我留个电话后,就结束了面谈。
一个星期过后,工作还是没有着落。心中万分焦急。正在这时,妹妹在我到美国之前看中文报纸上的招工广告联系过的一个老板来电话了。这个老板姓林,台湾人,是个儿童自行车进口商,主要从台湾进口儿童自行车来美国批发。圣诞节前为了赚更多的钱,除了正常的批发业务外,自己也到跳蚤市场买个摊位,直接当零售商卖自行车。他要我做的就是到跳蚤市场摆地摊协助他卖儿童自行车。他要求我吃住都在他家里。每小时最低工资四美元。
第二天早上,妹夫就开车送我去. 我在他家被安排打地铺睡在客厅里。我记得我就睡在他家客厅的圣诞树旁边。早上四点半就要起床,简单吃点东西后,就跟车到仓库去装自行车。然后到跳蚤市场去摆摊,一直工作到下午七,八点跳蚤市场关门后才又跟车回到老板家。有时,半夜也会爬起来为林老板的批发生意去装车卸车送货到洛杉矶市中心的客人仓库去。
第一次打工中记忆最深的有这么几件事:
一天晚上身体不太舒服,有点发烧。刚睡下就被老板叫起来跟车去装货,然后送货到市中心的一家客人仓库。司机和带车去的二老板坐在驾驶室里,我这个装卸小工只好和货一起坐在卡车的货仓里。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驶,我在黑暗中和摇摇晃晃的装满自行车的货架挤在一起。现在想起来那是很危险的事,美国的交通法规不允许人不系安全带,更不用说坐在卡车货仓里上高速公路。可是刚来美国,根本不懂这样做的危险性。
因为发烧,干活是没有力气的,但为了赚学费,也只能咬着牙去干。每装卸一辆自行车,都觉得很费力气。在有一家公司仓库卸货时,有个打工的台湾女孩过来很关心的对我用中文说,你不用干,让老墨 (墨西哥)卸就行了。我很感激身处那种境遇下她给予的关心,我现在还很清楚的记得她的样子。不过我还是继续和老墨一起卸货,因为老板没有发话说我不用干。
还有一次在跳蚤市场,有个墨西哥妇女带着一个小姑娘来买了辆自行车。我帮着把自行车推到停车场装上汽车后,小姑娘微笑着给了我一美元小费。那是第一次得小费。心里很高兴也有点凄凉。觉得是被人施舍的感觉 (小费其实在美国是很正常收入,可我当时刚从国内来还很不习惯,觉得是像乞丐样被人施舍了)。在从停车场回摊位的路上,我对自己说: “我会在美国一直这样干下去吗?我要是这么做下去,到美国来有什么意思呢?我绝不相信我会一直做这个。”
三是有一次,我去一个仓库拉货出来,转运到另一个地方去。货太多,先拉出来堆在空地上,由我看守,等着下趟车过来接着拉。当时是冬天,天很冷,还刮着风。我一个人围着货堆不断走动让身体暖和。就在这时,旁边一家公司里的一个小伙子端了一杯热茶给我喝,那是个香港来的和我年龄相仿的人,我心里顿时很温暖。看来人在逆境中得到别人的关心,都会印象非常深刻。
当时都讲中国人到美国后会有个面对西方文化的震撼。对我们从国内来的人说这个文化震撼是两个不是一个,除了面对西方文化差异的震撼外,还有面对海外中国文化的震撼。
那时的海外中国文化就是港台文化,和当时国内文化有很大差别。比如称谓,这里都叫先生太太小姐,国内都叫同志师傅爱人。我开始叫先生太太都觉得很难出口。我们把1949年前叫做解放前,他们叫沦陷前。他们喊蒋介石为老总统, 我们则直呼其名:蒋介石。住在那个老板林先生家也觉得很不习惯,空气里总觉得有种很不熟悉的味道。
除了文化差异外,还有社会制度的巨大差别。国内当时大部分单位还都是公有制的大锅饭,竞争没有现在这样激烈。突然来到美国这样一个社会制度完全不同的国家,行为上形态上处处要调整。最简单的就是工作中与老板和与领导关系的不同了。在国内,对领导不满,可以提意见,吵吵也没有什么事,基本的生活如住房,吃饭,医疗都是有保障的。在这里,老板从自己腰包掏钱雇佣你来干活,你和老板闹矛盾你就得丢工作,没有了工作,你就失去了基本的生存条件。
第一次打工经历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刚到美国就可以打工赚钱了,心里当然高兴。另一方面,离开熟悉的环境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从北京高校到这里寄人篱下,住在人家客厅地板上,听人使唤摆布去干体力要求很高的工作,心里有几分悲哀感。不过总的说来,我还是对前途充满信心。
我在国内时,人生曾经有过一次巨大的转折,那就是1978年的高考,把我从青海高原最基层地方带到了北京高校。这次来到美国,我一切又要从新开始,又要从社会最下层的地方开始出发奋斗了。我期待着人生在这里再来一次转折。
妹夫当时对我说的一句话我一直深深刻印在脑子里:他说,这个国家的这种社会制度提供了一种比较公平的机制:一般来说,只要你肯吃苦肯付出力气,就会得到回报。一种社会制度能提供这样一种机制就是好的制度。
从圣诞节前一个星期一直做到新年前夕,大约是半个月的时间。一共挣钱400多美元,加上我从国内带来的400美元,我就有了800多美元。妹妹答应给我垫上800美元,这样我新年后开学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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