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保存了这篇文章,用作你期待已久的伦敦行,而你现在正在第三遍阅读这篇文章,并正在希斯罗机场兜圈子,那么我只好说声抱歉。这会儿你很可能还在机场,因为检查护照的队伍开始躁动不安。队伍已经蜿蜒到了跑道上——面色阴沉的访客们心里开始愤怒,他们无法使用手机,什么都不允许拿出来,只能默默遵守着冷冰冰的规定,不知何时才能排到遥远的移民官面前。
我始终对希斯罗机场的队伍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当我排在“到达”队伍时,这种感觉比排在“出发”队伍时更加明显。当你在那儿站上几个小时,看着这两条队——本国人和访客——你就会有所发现。这是一件好事,是一件温暖又宽慰人心的事。他们看起来是完全一样的人。你们和我们没什么不同,无论是肤色、种族、衣着还是举止。那些住在伦敦的人和短期来访的人是完全一样的。
就在我半辈子的光景里,这座城市变成了一个同质化的、综合性的国际大都市。它更像是一个供人选择的目的地,而非家乡。并非失去了棱角和特色,而是鱼目混杂、斑驳难辨。我去过很多地方,但伦敦是把大杂烩做到极致的成功典范。
每一个来参赛的国家队都会找到一个来自本国的欢迎委员会。伦敦是全球第六大讲法语的城市。有一家我经常光顾的咖啡厅叫沃尔斯利(Wolseley),在那里我写完了一本关于早餐的书。那里的员工来自除了南极洲之外六大洲的24个国家。但他们也都是伦敦人。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虽然作为一个游客我能理解,你来这并不是想看这种多元化员工的百货商店,而是想看戴着圆顶高帽的嘴唇僵硬的男人、把大拇指伸进马甲兜里、头上顶着鱼的厚脸皮的伦敦佬。
我很遗憾,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没有一个城市像伦敦这样,对外输出的形象如此滞后于它的本来面目。所以,我先说说那些你肯定找不到的东西吧。我们这没有厚脸皮的伦敦佬,没有珍珠王和珍珠王后,也没有沿街叫卖的小贩。
在卡尔纳比街上你找不到20世纪60年代的迷幻剂和披头士;英皇大街上没有50岁以下的朋克;布鲁姆斯伯里没有穿着花哨、留着络腮胡、行踪诡秘的同性恋作家;国王十字车站也没有哈利·波特。没有打着白色领带、在蓓尔美尔街的俱乐部外抽雪茄的男人,也没有雾,但是你可以在贝克大街上找到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住所。
有很多“伦敦形象”是从未存在过的。从来没有“狄更斯式的伦敦”,没有“莎士比亚式的伦敦”,也没有“摇摆伦敦”(swinging London,20世纪60年代的英伦文化——译注)。“文学伦敦”(Literary Lodon)最容易从书中找到,在萨克维尔街(Sackville Street)上的一些旧书店就可以感受到,比如索德兰(Sotheran’s)书店。
也有一些容易错过的小乐趣,建筑物上的蓝色徽章就是其一。这些徽章是为了纪念名人曾经住过的房子。很多名人也许你没听过,但有一些着实会让你惊喜。那里有不少美国人,还有一些有趣的邻里关系。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就住在亨德尔(Handel)家隔壁,在不同的年代,二人在同一空间产生了交集。
伦敦是一座幽灵之城。不仅仅是人类的幽灵,还包括时代的印记,这里有帝国、大轰炸、瘟疫(1665年的鼠疫——译注)的幽灵,大火灾(1666年发生——译注)烟雾重重的幽灵则给我们留下了克里斯托弗·雷恩(Christopher Wren)设计重建的教堂,并由此开辟了格鲁吉亚城。
伦敦能看到死魂灵,并将他们紧紧拥住。如果把纽约比作自作聪明的人、巴黎比作卖弄风情的女子、罗马比作舞男、柏林比作邪恶的大叔,那么伦敦就是一个喃喃低语、神神叨叨的老妇人。她有点耳聋,受不了蠢货。
我们开始一致痛恨奥运会
试图以游客的眼光看待家乡,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这是一次很好的训练,但也会令人失望。
我出生在爱丁堡,从一岁起就住在伦敦。如果从游客的角度来看,我和你对这里的了解程度差不多。我们都会看着摩尔大街上拥挤的人群,这样想着:你们在看什么?你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和我认识的每一位伦敦人一样,我从来没看过卫兵交接仪式,在每一个工作日的早晨,这里都会挤得水泄不通,让人头痛极了。
带着更多的负罪感,我意识到伦敦虽然是一个大都市,但它对人们并不和善。我们不太友好。并不是说我们粗鲁,像巴黎人那种夸张而直白的傲慢;我们也不像纽约人那样大吵大嚷的不耐烦。伦敦人只是永远带着暴躁和恼火。
我觉得我们从一起床就自动进入攻击模式。所有那些英国式的茶杯礼仪,夸张的“请”和“谢谢”,只是给我们的急性子上一个“口套”罢了。比方说,在各种语调的“抱歉”中,只有一个是真的指“我很抱歉。”
所以,不要期待能和本地人打成一片,不要指望他们和你推心置腹,也不要期待他们会邀请你去他们的家里,或者请你喝杯酒。如果实在躲不过,他们偶尔也会伸出援手,但大多数时候他们会忽略你,装作气喘吁吁忙忙碌碌的样子。当你找不着北的时候,你只有靠自己了。
渐渐地,我们一致开始痛恨奥运。奥运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导致了无数的麻烦和不便。物价上涨、出租车难打,但是最重要的是,这座城市不需要更多到处瞧、到处跑、快活得逆天的游客了。
我最近采访了Boris Johnson。我问他,如果让美国人乐于到访,有哪些信息是他希望以兄弟般的口吻向他们传达的。“嗯,哦,这点非常重要,”他以一种微弱的、丘吉尔式的语调说道:(其实他出生在纽约。)“嗯,游客可以租一辆自行车游览公园。”伦敦的交通工具有时是指 “鲍里斯自行车”(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一项自行车计划),这项计划出人意料地在跌跌撞撞中获得了成功——租车方便,简单易用,并且能够真切感受到英国国民保健制度的优越性。
伦敦的公园的确很棒,有很多人工雕琢的景观。就像英国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很随意,但其实添加了大量的修饰。去海德公园和彼得·潘的故乡肯辛顿花园(Kensington Gardens)看看,你可以在九曲湖(Serpentine,也作“蛇形湖”)畔看到彼得·潘的雕像。这是最具魅力的城市雕像之一,由乔治·弗兰普顿爵士(Sir George Frampton)创作,J. M. 巴里(J. M. Barrie)资助,是趁着夜色悄悄矗立起来的,所以第二天被保姆带出门的孩子们还以为是魔法显灵了。
伦敦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公共雕塑城市之一。到处都是马和伟人向你投来伟大的其实已被历史遗忘的目光。当你去特拉法加广场(Trafalgar Square)时,毫无疑问你会仰望纳尔逊纪念碑(Nelson’s Column),海军上将霍雷肖·纳尔逊(Adm. Horatio Nelson)从那里向下凝视,要么是望向白金汉宫(Buckingham Palace)的卧室窗户,要么是巡视他的舰队,那里每一根路灯柱顶上都铸有一艘小船。
你或许也想去附近的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外膜拜一下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对高雅艺术支付你的忏悔。这尊雕像是弗吉尼亚州赠送的礼物,他就站在那块美国制造的“领土”上,因为他说过他再也不会踏足伦敦的土地。也不要错过广场西侧的查尔斯一世(Charles I)雕像。这是伦敦最精美的骑马雕像。沿路一直走到国宴厅(Banqueting House),你可以看到当时他被斩首的地方,还有鲁本斯(Rubens)的绝世画作《尊奉詹姆斯一世》( Apotheosis of James I)。
泰晤士河是伦敦最大的秘密,隐藏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对此(或为之)几乎什么都没做,除了抱怨过河很难(无论是从河上还是河下)。整个伦敦都是依河而建,但人们总是敬而远之,因为我们有很强的记忆力和更敏锐的嗅觉。泰晤士河曾严重发臭并诱发传染病,以至于国会在盛夏时节要搬离威斯敏斯特宫,因为这气味开始变得危险。
伦敦曾是全世界最大的城市,而泰晤士河又曾是地球上最大的污水河。到维多利亚时代终于建造了一个高效的地下排水系统,我们沿用至今。但是当时也建造了河堤,把整个城市提升到了河流之上。亲近这条河并非易事,但是如果你在这里只做一件事,那么你应该从市中心搭船,要么去下游的格林威治的海事博物馆(maritime museum),要么往上游的牛津方向走,在皇家植物园(Kew Gardens)和赛昂宫(Syon House)下船。
河流往往是观赏一座城市的最佳方式。伦敦就像人类地质学一般在你的两侧展开。伦敦不是一个适合从高处观全景的城市;不像巴黎或纽约那样,虽然你也可以爬到樱草花山(Primrose Hill)上或者去汉普特斯西斯公园(Hampstead Heath)回望,享受一步一风景带来的梦幻般的美妙。华兹华斯说过,地球上没有一处景色能够与威斯敏斯特大桥上的清晨美景相媲美。200年后的今天,风景已大不相同,但仍令人难以忘怀。
对于到访伦敦的游客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面积。这是个很大的地方,步行不太方便。有很多步行道,但是如果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只靠走路是不行的,而且也很容易迷路。所以最好还是入乡随俗吧,把伦敦想成一个松散的国度,包括村庄、州,还有领地,一次只去一个地方。最古老的城区在东部。伦敦塔和罗马墙是这个城市的起源。往东走是码头和劳动阶级的聚居地,现在是伦敦最新潮、最年轻和时尚的地区。随着伦敦变得富裕,西部也发展起来了。梅费尔、切尔西、肯辛顿、诺丁山大都是在维多利亚时代兴起的。
我知道你肯定要当个被宰的游客。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你——观赏塔桥(Tower Bridge)的最佳方式是买张明信片。伦敦塔(Tower of London)是一个巨大又沉闷的盒子,里面都是意大利的小学生。其实哈罗兹百货公司(Harrods)也差不多。虽然最好避开伦敦人多的地方,但可以去凭吊一些已逝的人。
圣保罗大教堂(St. Paul’s Cathedral )是伦敦的教区教堂,也是英国规模最大的教堂,由克里斯托弗·雷恩(Christopher Wren)设计。它简洁、文明、理性、仁慈——有着所有伦敦人不具备的品格。那里有J. M. W. 特纳(J. M. W. Turner)、威灵顿公爵(Duke of Wellington)以及约翰·多恩(John Donne)的纪念碑,约翰·多恩还曾在这里布道。在祭坛后面是一个小的纪念教堂和彩色玻璃窗,用于纪念美国在二战中为伦敦和英国所提供的援助。
西敏寺(Westminster Abbey)是英国的一座大教堂(威斯敏斯特教堂)。那里有无名战士纪念碑(Grave of the Unknown Warrior)、爱德华一世加冕宝座,风格令人惊异得与宜家(Ikea)接近,上面还布满了威斯敏斯特小学生的涂鸦;还有诗人角(Poets’ Corner)——安葬着英国文豪们的大理石大厅。沿着圣保罗大教堂(St. Paul’s)往下走,会看到另一个雷恩设计的教堂——圣布里奇教堂(St. Bride’s),从传统和实践上来说,它也被称为“记者教堂”。
德莱顿(Dryden)和佩皮斯(Pepys)曾是教区居民。前面上方是一个小架子,放着一个女孩的半身像。她叫维吉尼亚·戴尔 (Virginia Dare)。她的父母在这里结婚,之后迁移到罗纳克岛殖民地。1587年8月18日,维吉尼亚出生了,她是第一个由英国父母在美国生下的孩子。没有人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但这个旧时代的感人的小雕像象征着对新时代的许诺。1000个伦敦人里,也不会有一个人知道维吉尼亚是谁,或者她的雕像就放在那儿。
在伦敦有成千上万个这种格格不入的景观。你自己就能发现,比如那条座落着最初的德克萨斯大使馆的巷子。这就像是在一栋老房子里面,东西都被储存和保管好,之后就逐渐被淡忘,只有打开抽屉时又再浮现出来。
伦敦那邪恶的、沉闷的、残酷的“幽默感”
当然,你还应该感受一下酒吧。就像巴黎那些小酒馆一样,伦敦的酒吧也在艰难度日。酒吧作为劳动阶级的“起居室”,已经比不上坐在家里的起居室,在那里你还能看着有线电视,喝着超市的啤酒。但是伦敦仍然有一些漂亮并带有哀伤气息的酒吧,你应该尝试和它们邂逅。
不过,我要推荐一下伦敦东区河边的“五月花”(Mayflower)酒吧,它比和它同名的“五月花号”船还要古老,那艘船就是从这里起航的。肯辛顿的温莎城堡(Windsor Castle)是伦敦西部的一个漂亮的酒吧。在天气好的时候,那里的花园非常迷人。
我觉得我应该推荐一些餐厅,因为伦敦也是美食的集中地与餐饮大百科全书,自称拥有比任何一个城市更丰富的美食。但是既然你千里迢迢不仅仅是为了来吃中国菜或摩洛哥菜,你还可以尝到很棒的英国菜。
英式菜肴以肉为主,兼具维多利亚风格,擅长烹调猪肉、牛腿肉、猪腿以及下水。我推荐三家餐厅:在老维克剧院(Old Vic theater)附近的Anchor & Hope,它在卡特街(The Cut),有很棒的食物和活力四射的酒吧;背对皮卡迪利大街(Piccadilly)的Bentley’s Oyster Bar & Grill;还有St. John,这家餐厅已经成为了厨师游客的朝圣地。你真应该尝试一下那里的印度菜。咖喱是英格兰人最喜欢的晚餐,也算是我们的“国菜”。
有很多人会去购物,但是东西都太贵了。邦德街(Bond Street)和斯隆街(Sloane Street)上的大部分东西在你的国家也能找到。你不难发现,贪婪的“第一世界”国家早已经变成了充斥各种品牌、与其他国家并无二致的机场休息室。
不过有一样英国独有的特色,尤其是在伦敦,就是男装定制。这里可以制作西装,而且仍然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做得都要好。来萨维尔街(Savile Row)逛上一圈,是非常典型的伦敦体验。令人满足又惊人地昂贵,但又具有危险的诱惑力。我推荐萨克维尔街的Brian Russell,这是一家很少见的由女裁缝经营的店,店主叫法迪亚·奥恩(Fadia Aoun)。
你还要看看伦敦的夜景,尤其是剧院的夜景,而不仅仅是享受夜生活。伦敦的夜晚比白天更美。这是一座很安全的城市,在日落后,你可以步行到大部分的地方。这里有一种沉静的、鬼魅般的美丽。在柔和的微光下,你不仅能看清她当下的样貌,还有她的曾经——过往生活的每一个层面。一些人的存在意义,似乎是专为活在今天的我们做出一些事情。这里飘荡着至少15个幽灵。在大多数地方,你不会注意到他们,但是在伦敦,你会感受得到。
比如夏洛克·福尔摩斯(Sherlock Holmes)和福斯塔夫(Falstaff,出自莎士比亚同名喜剧——译注)、奥利弗·特维斯特(Oliver Twist,出自《雾都孤儿》——译注)、温蒂和遗失的男孩们(Wendy and the Lost Boys,出自《彼得·潘与温蒂》)的虚构的灵魂——所有这些在夜晚陪伴你的,善意的、唠叨的幽灵。泰晤士河像一条深色的丝带,穿流过伦敦的中心地带,塔桥在灯光下起舞。狂欢的西区和苏豪区也有寂静的角落;夜色中,狐狸和猫头鹰借着煤气灯的微光,结伴在海德公园漫步。
奥运会之后,我们被拉到了强光之下,伦敦受到了太多关注,我们并不习惯这样。我们不擅长炫耀,我们也没有准备好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我们也不是个很容易搞定的约会对象。从本质上来说,伦敦不是一只“派对动物”,它不会主动加入派对,也没有拿手的卡拉OK曲。伦敦有的只是一种邪恶的、沉闷的,有时甚至是残酷的“幽默感”。它聪明,有深厚的文学和戏剧素养;它内向、沉默寡言,又出奇地多愁善感。它属于慢热型,在生人面前笨手笨脚。当所有的忙乱和纷扰离开之后,我们会很高兴。
所以来吧,无论怎样,但是不要期待陌生人的仁慈。除非你决定留下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都很欢迎你。当导游上了巴士,“车顶上有个多余的空位,”这是巴士上的伦敦人曾常说的一句话。不过他们现在不这么说了——这又是一例残忍的改造工程带来的结果。
文章来源: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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