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9.3的一部纪录片《幼童》，让我们知晓了百年前中国最早的120名官派留学生。

时间回溯在两次鸦片战争之后，那时的清政府外表光鲜、实则内中空虚，国民活在暗无天日里。官派留学生出国时的平均年龄只有12岁，被称为留美幼童。他们远渡大洋彼岸一个建立不到百年的年轻共和国，开始了计划长达15年的留学生活。

时隔百年，幼童身上独立、勤奋的一些优秀品质，我们当代的留学生也有；不过，那个时代的留学生的精神，也许我们只能望其项背。

他们踏上留学的远洋轮船，这凄美的故事就拉开序幕。

▲第一批留美幼童在上海轮船招商局合影

（电影主题曲）

第一个毕业于耶鲁的中国人

这些幼童能踏上留学路，是因为一个引路人——容闳「hóng」，第一个毕业于耶鲁大学的中国人。

容闳出生在广东香山的一个贫困农家，不知道父亲有什么考虑会把他送到外国人经办的学校，随后又被勃朗牧师带回美国留学。在耶鲁毕业之际的容闳立下誓言：

于是，他一生奔波在强国、留学生之间。

有人说如果没有容闳，中国迟早也会派遣学生出洋。但既不会这样早，也不能想象会有幼童出洋这样的奇想。

另外，由蒲安臣代表中美在1868年签订的条约，为派遣中国留学生去美又提供了大大的可能性。

后来120名留学生中有人去了耶鲁、哈佛、哥伦比亚、麻省理工等各个名校，不过，这一天容闳等了18年。

什么资质的学生能出国？

官派学生留洋，由曾国藩和学生李鸿章牵头督办，是中华创世之举，古今未有之事。

那朝廷选拔学生有什么要求？

曾国藩征用人才的条件是：

李鸿章定的条件更为宽松，出身清白，思想敏捷，学东西快，长相好，不雅训者责令家里改名字...

这对学生没什么要求又有国家出资的留洋，谁人不欢喜。不过，在闭关锁国、沉浸在天朝上国里的中国人眼里，是等同把孩子送到一个鸟不拉屎，全是野蛮人的地方。

选拔章程上虽写着“选拔幼童，不分满汉子弟”，但所选的120名子弟里没有一名满族贵胄子弟。

临行前，政府和父母签订了15年的合同“业成后回华差遣，不得私在华洋各处另谋生理，其在洋在途，如有天灾疾病不测等事，各安天命”。

这120名肩负拯救祖国重任的留学幼童，竟只落得“各安天命”而已。留一次学，可能就搭上一条命。

1872年8月11日，第一批留美幼童上路了。随后的3年间第二、三、四批，每批30人的幼童相继赴美。

其中一位幼童回忆：我没有拥抱母亲，亲吻母亲，那样做是非常没有中国体统的，我只是四次下跪给她磕头。她试图保持很高兴的样子，但我能看见她眼里满是泪水。

优秀的中国留学生

为了解决语言问题，快速适应美国的生活和教育，几个幼童为一组被分配到美国中产阶层以上的各个家庭居住。美国人对这些扎长辫子，分不清性别的中国孩子非常关注，一时间各大报纸争相、持续报道。

一两年后，这些幼童竟没了语言障碍，还能和本地孩子同场竞技。他们除了接受西方教育，还要学习中国的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因为“示以尊君亲上之义，庶不至囿[yòu]于异学”，朝廷决不愿看到幼童们成为异学的俘虏。

各种报纸记录，中国孩子总能在短时间内，成为班上成绩最优秀的学生。他们的留言总是中英结合，钢笔毛笔并用，且图文并茂。

▲梁菘生创作的诗画作品

詹天佑在耶鲁的专业是土木工程，课程有德文，英文，物理，化学，测量，野外工程，凿岩工程学，水利学，天文学等。他负责的京张铁路是中国人自己建造的第一条铁路。

▲詹天佑

蔡绍基毕业时的演讲题目是“鸦片贸易”。他说亲眼看见了鸦片带来的影响，出售鸦片给他人比用刀谋杀他还要恶劣。那场鸦片战争打开了中国通商口岸，中国政府的官员在许多方面需要谴责，但大英帝国以此方式打开中国的大门，其罪孽更加深重。

他慷慨激昂：中国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她终将会醒来并注定骄傲地屹立于世界。

潘铭钟，15岁时进入瑞萨莱尔理工学院，被称为天才少年，入学一年后因为学习过度刻苦而病逝。他的墓地躺在异国100多年了，也没有一个亲人去过。

▲詹天佑（左）与潘铭钟（右）

耶鲁大学威廉·菲尔普斯教授，是中国学生在哈特福德高中和耶鲁大学时的同学。在传记中，他提到他的中国同学不仅学业优异，还多才多艺。他们的橄榄球打得比美国人更好，活跃在各种体育项目中，就连溜冰、跳舞、划船、唱歌等娱乐也游刃有余。

在美国女孩心中，中国男孩都长相英俊，风度翩翩，反而美国的男孩根本没什么机会吸引到她们。

▲上左起：梁敦彦、容尚谦、史锦庸；中左起：吴仰曾、康赓龄、曹家祥；下左起：潘斯炽、周寿臣、黄耀昌。

美国博览会上，李圭看到的在成长中的幼童：于千万人中言动自如、无畏怯态。装束若西人，而外罩短褂，仍近华式，举止有外洋风派。

他问其中年长一些的孩子“想家吗？”

他们答“想也没有用，只有专心攻读，总有一日会回家的。”

依然深爱我们风雨飘摇的国家

幼童在美国的成长，发生了些变化。他们剪短了前面的头发，只留发辫，也开始穿西方的服饰，不再长袍罩衫戴锦帽。他们的言论思想和旧教育的规范也不相符合。

▲1878年东方人棒球队

留学生容揆写到：

一只生下来就被囚禁的鸟

感觉不到森林的气味

可一旦让他舒展飞翔的翅膀

这时

再豪华的禁闭空间也不能遏止他希望飞到

即便是暴风暴雨的自由天空的愿望   

清政府把这些美国的不良习气看在眼里，觉得他们“是以外洋之长技尚未周知，彼族之浇风早经习染，已大失该局之初心。”那段时期又刚好发生了美国排华运动，所以清政府决定提前召回留学幼童。

事实上，1881年全部召回幼童前，已有一半学生进入大学，有的病死异国，有的早已提前召还。

回国后，将要为国效力的这些青春洋溢的留学生，被看成流品殊杂，性情乖戾，禀赋鲁钝。一些顽固派排挤、蔑视他们，国家培养出的他们一无是处。因为他们铺设的电报线和铁轨，被顽固派认为是破坏风水。

支持洋务以强国的李鸿章，把20多名留学生调派到天津兴办北洋水师，筹建中国人自己的北洋舰队。随后，海上军舰在当时名列全球第六，远强于位列十六的日本。不过，后来清政府把大量资金用于慈禧生日修建的颐和园，投入军舰的费用也相继停滞，舰船成了停靠在岸的沉睡雄狮。

没有太大改变和进步的中国，在后来的中法海战、甲午中日战争失利，多名留学生也以身殉国。投身于矿业、铁路、电报、外交等事务的留学生，在各自的领域做得非常出色，他们为祖国的建设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五四运动爆发，被新青年们遗忘的留洋幼童已平均六十多岁。他们满口的地道英文，保留着西方人的生活习惯，但在一个革命了的社会，他们不但会被人看成前清遗老，还有洋奴之嫌。

▲1936年，留美幼童最后一次聚会。

他们亲历留学和晚清跌宕的风雨，有欢乐、哭泣，有成功、失败。

留美幼童的故事，美丽又忧伤；

在中国历史舞台，他们谢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