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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一位叫Vlada Dzyuba的14岁女孩在上海猝死。

图为Vlada Dzyuba，离世时年仅14岁

关于Dzyuba的过去，我们无从得知。我们只能从媒体的陆续报道中了解到Dzyuba是一名模特，来自俄罗斯。

在最后一次时装秀的表演中，当Dzyuba准备登台时，突然晕倒在地，之后抢救无效身亡。医生说，Dzyuba的死因由脑膜炎及身体过于疲劳造成。

Vlada Dzyuba在上海时装周走秀

在Dzyuba倒地的那一刻，她此前已连续工作了13个小时。这个还未来得及绽放的生命就这样离我们远去。

Vlada Dzyuba在上海

在大家为Dzyuba的死感到错愕和惋惜的同时，Dzyuba的逝去也让不少国内媒体开始关注并报道外籍模特这一被中国主流社会忽视的群体。

在中国诸多的一线城市，聚集了无数个和Dzyuba一样，为了改善自己生活条件而远赴中国淘金的男孩女孩。

等着面试的俄罗斯模特，图片来自中新网

“工作轻松”、“3个月赚一套房”、“中国所挣的钱，一个月抵家里一年”，类似于此的“致富神话”无一不刺激着面容姣好的俄罗斯和东欧男孩女孩们奔赴中国。

乌克兰当地媒体《消息报》曾报道，在中国驻基辅大使馆附近，数百人排长队申领中国签证，不少等候的人径直在使馆围墙下打地铺过夜。



等待试镜的模特

图片来源：界面新闻

基辅居民伊万•塔拉先科说：“我早上6点到，已经有500人在排队。我站了两小时之后明白了，今天白来了，得明天夜里在这儿打地铺才行。”

在这些排队等待的人中，除了想去中国旅游的民众，大多数人是冲着中国的“致富”机会而来。

然而，最终真正能实现“中国梦”的只是极少数幸运者。

靠脸吃饭的洋面孔

在“外籍模特”这个行业火爆之初，会展行业是乌克兰人、俄罗斯人进入中国的一个重要机会。楼盘开幕式、珠宝品鉴会、大型车展、产品发布会……在这些会场活动上，常常有他们的身影。

在那里，这些白皮肤、绿眼睛的业余演员扮演着千奇百怪的“角色”，新楼盘里的“洋保安”、远道而来的“著名歌手”、为商户开张助兴的外国“超模”……

人们为这些在各种商业活动上走穴的洋面孔，起了一个不怎么好听的统称：“白猴子”。

图片来源：纪录片《梦想帝国》

一位在中国生活的美国学者曾在纪录片《梦想帝国》中，道破了这个“外国人租赁”的隐秘现象：

“没人在意你是否有才艺，也不需要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只要你有一张外国人的脸，就会被放在舞台上表演，或者在房地产活动中扮演建筑设计师、乐手等角色。”

在成都、重庆、黑龙江等地方，流连在街头的国际背包客，出现在酒吧的外国人，甚至连已经有一份工作的外教，都可能被“外国人租赁”中介相中，介绍他们在各种场合演出，烘托现场的国际化氛围。



活跃在广告中的“白猴子”

近几年，随着政府对外籍人士工作签证检查得越来越严格以及行业内部的竞争，被要求扮演特定角色的“白猴子”越来越少。

曾经被市场高价寻找的欧美人士，逐渐被俄罗斯、乌克兰的专业表演者取代。

图片来源：纪录片《梦想帝国》

30岁的李亚（化名）曾在成都做外国人表演的经纪人工作五年，见证了这个行业近几年来的发展。

这个行业最早在2003年左右就在成都出现，李亚主要对接的是策划公司，为他们寻找模特和乐队。

我刚入行的时候，按照客户的需求寻找扮演某种特定角色的外国人，这种业务还特别多，那时候的需求方主要是房地产开发商和一些化妆品公司，找一些外国人扮演房地产工程师、教授，现场还会为他们准备英文演讲词，旁边再配个翻译。

生意最好时，每周参加至少三次表演，每次的收入，足够支付当地两个月的房租。

多年前，李亚曾带过一位乌克兰鼓手，鼓手的父亲在战争中身亡，鼓手也不想回国。“他告诉我想在中国待一辈子，这里除了给了他钱，还带给他安全感。”

直到2012年房产泡沫破裂，“外国人租赁”行业才渐渐式微，需求方也逐渐从过去的房地产业，转移到时尚业、广告业领域。原来这些人扮演的角色也逐渐被活动发布会、电商模特、乐队礼仪小姐以及夜店男女郎所替代。

截图来源：《纽约时报》

无可否认，作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那些最早一批奔赴中国淘金的外籍模特，他们享受了最初的市场红利，但随着外籍模特的涌入，这个曾经"日赚斗金”，令外人艳羡不已的职业，在某一天突然以另一种形式开始演变。

乌克兰女模特涌入中国

来自乌克兰的25岁女孩拉娜(Lana)常驻在上海，是经纪公司的一名签约模特。

在来中国前，拉娜曾去过很多国家，但拉娜最终发现在模特这一行，中国的钱真的很好赚。

“每一次来，都可以挣到钱。中国有太多的挣钱机会。”

图片来源：腾讯

但靠在高铁的座椅上，拉娜回忆起不久前自己在车展的工作经历，她一脸颓丧。

“每天八个小时，我们楚楚动人地倚在一辆150万美元的悍马式大车上，穿着从派对服饰店买来的短裙军装。经纪人要求我们，每隔一小时就向观众敬礼，然后在间歇期再换成晚礼服。”

车展上的乌克兰模特

拉娜有着更大的野心，但能够进入中国高端时尚行业的外籍模特只是极少数，更多的东欧女孩像拉娜一样，在把自己打扮成精致的洋娃娃后，出入于车展、柜台、电商等场所，如提线木偶一般供人欣赏、拍照。



2017年4月30日，广西桂林象山景区象鼻山前一队来自俄罗斯、乌克兰的美女模特，在山水舞台上为游客带来一场绚丽的比基尼秀。（图源：VCG）

2017年4月30日，湖北省宜昌市，外籍模特现身湖北宜昌某大厦上演时尚秀。（图源：VCG）

2017年4月9日，潍坊临朐，洋模亮相乡村舞台，头戴艳丽花环大跳草裙舞吸睛。临朐东城举办桃花汇，请来外籍模特舞蹈演员，身上挂满花跳起草裙舞，场面劲爆，现场观众争相合影留念。

回到住处，拉娜和其他12名模特室友住在一套拥挤的公寓里，其中多数不满18岁，来自乌克兰和俄罗斯。13个人中，有九个女孩和四个男孩。

图片来源：凤凰新闻

在上海的生活虽然孤单劳累，但比起那些只能以“泡夜店”为生的外籍女郎甚至干脆连工作都找不到的女孩，拉娜是幸运的。

她在这里所挣的钱，一个月抵家里一年。拉娜现在已为父母购置了一辆二手车，还买了电脑和手机。

图片来源：凤凰新闻

近年来，由于乌克兰等东欧国家不稳定的经济现状，越来越多的东欧女孩选择来到中国寻找机会。

虽然乌克兰女孩条件极好，但潮水的方向已悄然改变。

在供过于求以及恶劣竞争的市场环境下，许多女孩不得不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压低自己的报酬，才能得到更多的薪水。

而工作的内容也更加庞杂，或者说早已变了味。

有男模特赤裸上身，把自己装扮成圣诞老人为商家造势；也有女模特在三四线城市的广场上，把自己装扮成美人鱼。

在北京街头把自己打扮成斯巴达勇士的外籍男模

广州街头外籍男模把自己打扮成圣诞老人

当整个行业野蛮生长时，乱象成为主流，灰色领域开始显露。《纽约时报》记者曾报道，有一个外国女孩因为拒绝了北京某公司“一万元招待一名中国客人一晚”的要求，被公司开除。

而对于那些连经济公司都找不到的男孩女孩们，只能有一单没一单地接活，在生存都成为问题时，声色犬马的夜店难免成为有些人的工作场所。

每一年，数以万计的年轻面孔奔赴这里寻找机会，但每一年，又有无数年轻人失望而归。

一万名洋模特，每3个月换一茬

中国电商产业的发展，给模特行业带来的变化势不可挡。

根据阿里巴巴内贸平台1688 发布的《在华洋模特生存报告》，在华洋模特的规模在 1 万人左右，业余模特占了大部分比例，7 成活跃在阿里平台。

图片来源：凤凰新闻

其中，专业模特约 3000 人，他们持有的工作签证为 90 天，所以一般需要每 3 个月回国续签一次。在这些模特中，大多数人由相应的模特公司在乌克兰、俄罗斯等国先行挖掘培训，“学成”后经中方公司挑选，再引入到中国市场。

过去，老牌的模特经纪公司看不上电商拍摄，这个领域被认为“低端”、“廉价”、“只有没身价的小模特才会去拍”。但现如今，“全世界的超模都来长三角接单，甚至不惜把价格压得很低”，一位行业内的文化公司经理说。

图片来源：凤凰新闻

每年 7-9 月是洋模特来华的高峰期，因为这个时候正是电商为圣诞节和“黑五”备货、需要大量网拍的时期。

亚洲市场更偏好白人模特，因此俄罗斯、乌克兰等东欧国家的模特依旧是中国的外模主力。八九月份是筹备“黑五”、圣诞的跨境电商进行集中拍摄的时间，她们每天都需要试穿超过100套衣服。

图片来源：凤凰新闻

为电商拍摄是按小时收费，每名外模的收费在每小时900元到1500元之间，通常是4小时起步。  

为了节省时间，在拍摄服装样片的几小时内，女孩们需要在半分钟左右完成换装，总共拍摄200套到300套。在大多数的拍摄地点，当洋模特到达、化妆、拍摄、离开，秉持着“时间就是金钱”的想法，那里的人们不会和她们多说一句话。



乌克兰模特为义乌某品牌拍摄丝袜样片

服装拍摄往往是反季节拍摄，比如夏季拍冬季衣服，当影棚空调不管用时，就会令人崩溃。

在那种时刻，哪怕疲惫不堪，湿答答的衣服沾在身上恶心又黏腻，这些女孩们都必须时刻保持专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因为一旦她们有一丝不专业的地方显露，“还有其他100个人可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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