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本连续多年被评为世界第一宜居城市，这一称号正吸引着大量的人口从世界各地移民墨尔本，这一问题肯定会对墨尔本的宜居程度有负面的影响。本文讨论近几年来墨尔本面临的高速增长所造成日益严重的拥堵问题，它是如何影响墨尔本的宜居程度的？我们又有何方法来应对？
墨尔本（Melbourne）是澳大利亚仅次于悉尼的第二大城市，是澳大利亚最重要的中心城市之一，也是南半球极负盛名的文化名城。墨尔本城市绿地率高达40%，有花园城市之称，搭配着遍布全市的保持完好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古建筑，效果非常优雅。加上发达丰富的文化活动和体育赛事，扎堆墨市的高水平大学和发达兴旺的经济，已经连续7年被经济学人杂志评为世界最宜居城市。依然清晰地记得我于1997年从悉尼搬迁到墨尔本的时候的第一感觉就是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先去了悉尼，墨尔本什么都更舒适（除了天气）。后来不记得从哪一年起，各种宜居的排行榜开始推出并盛行，墨尔本很快被推上了第一的交椅就再也没有下来过。虽然绝大多数的墨尔本的朋友对墨尔本长期霸占这一位置自豪，但是我一直认为墨尔本拿一个这样的排名也不全都是好事，最担心的就是很多人会过多的沉醉于其中而看不到危机，所以近来频频听到关于墨尔本城市发展的告急新闻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惊讶。先是 PWC 墨尔本分部负责墨尔本未来发展研究计划 City Pulse 的合伙人 James Van Smeerdijk 呼吁墨尔本必须马上行动打造一个多中心的城市。
紧接着第二天，Rob Burgess 就近期一份 Grattan Institute 的报告在 New Daily 上发表题为 Melbourne goes from ‘most liveable city’ to congested mess 的评论性文章。
在不太遥远的当年觉得墨尔本更宜居的一条原因是驾车出行更加容易，但是过了数年再回墨尔本时发现，我到了悉尼后怀念的墨尔本的这一优势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没了，而且恶化的速度更甚过悉尼。悉尼越来越多的人放弃汽车开始使用公交，因为悉尼有着更密集和频繁的公交服务，对于很多人来说，甚至是比驾车更好的选择。墨尔本的公交网络则远远跟不上悉尼，在道路越来越堵的时候，很多人并没有第二选择。另外，悉尼在建的和还要陆续上马的公交工程将使得二者这方面的差距越来越大。
宜居不应该是开车更方便，城市发展到一定的规模以后，必须有高效率的公交网络，宜居在出行上应该是有多种高效便捷的方式可供选择。当年第一次再回墨尔本时发现堵车并不亚于悉尼后的思考是两个城市的公交设施不是一个档次的，后来看到悉尼大型的公共交通项目一个接着一个立项开工而墨尔本在这方面基本没有什么作为的时候就预计到了墨尔本在这方面的问题还会越来越突出。终于，这次有人因为交通问题惊呼墨尔本的宜居性正在失去，一点也不惊讶。Bob Burgess 的报导在抱怨交通堵塞呼吁政府公共交通建设跟上的同时指出了人口急剧增加而增加在了错误的地方的问题。他运用数据指出，过去10年的阶段，全国人口增长最快的十个地区有五个是在墨尔本，分别是Tarneit(十年增加人口28,800)，Inner Melpourne(26,200)，Cranbourne East(22600)，Truganina(21,800) 和Doreen(19,200)，其中的四个都是城市边缘增长区。这些地区的交通和其它配套远远不足，人们需要通勤很远去获得就业，给公路增加了巨大的压力。作者呼吁大家不要被最宜居的称号所迷惑，马上采取行动维持最宜居称号。
PWC 的 James Van Smeerdijk则是从另一个角度指出问题，墨尔本现在建设交通设施在解决问题上是弥补和追赶性质的，但是把墨尔本逐步打造成一个多中心的城市的想法就是一种前瞻的策略了，可以让现状不再恶化还能防止缓解不少现在面对的问题。墨尔本之所以宜居，主要是墨尔本历史上的城市规划非常的科学，墨尔本的 CBD 方方正正的规划是1837年由Robert Hoddle制定，这片 Swanston Street, Spring Street, La Trobe Street 和Spencer Street 四条街围成的人称 Hoddle Grid 的标准长方形地区就是墨尔本现在的市中心，依然非常容易穿梭其间。目前有无轨电车网络覆盖的地方，无论步行指数、房屋密度和出行都是非常理想的，如果墨尔本没有后面的扩张和发展，这个范围以内可以不必改善也能轻松维持最宜居的头衔无数年，但事实是这些有轨电车网络覆盖的地区已经只是今天的墨尔本的一小部分了。
1852年的墨尔本，该地图详尽展示了当时墨尔本的城区分布、街道、公园和主要建筑
由维州交通厅制定的 «未来交通战略2056»
由于墨尔本被评为世界第一宜居城市以后他们成了一个全世界移民趋之若鹜的目标，墨尔本不但在增长，更是澳大利亚人口增加最迅猛城市。另一方面由于墨尔本的地形和城市结构，比较难以发展成多中心。悉尼的 CBD 不是地理中心，而且范围又受着南北两面的国家公园和西边的蓝山约束，随着城市的发展，人口只能向西增加，很自然地城市的中心就不再是目前的CBD了，很容易在西部一些地区再打造新的中心。
墨尔本市整个依托于巨大的港湾，一直以来的 CBD 的南面是海，所以城市的扩张只能是向西、向北和向东三个方向，中心永远还是 CBD。在这三个方向发展一些其它的中心它们之间必须有很好的直接的交通连接，否则每一个这样的中心的发展都会给现有的 CBD 增加压力，最后依然摆脱不了对 CBD 的依赖，悉尼在现有城市发展布局和交通网络及人口分布的框架会更加容易地发展成多中心的城市。我觉得以上就是为什么最早的 Plan Melbourne 在1929年就预选了一批外围地区作为和 CBD 相互呼应相互支持的辅助中心，但到今天墨尔本 CBD以外都没有形成一个有点规模的其它中心的原因。
以上两篇报导是最近一系列文章里最有代表性的，一个直接从看到的愈来愈堵的交通来唤醒墨尔本的市民和政府采取行动，一个则更进一步的从墨尔本未来城市布局上给出了建议。可喜的是维多利亚州政府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一系列规划和发展的重要计划性文件里体现了出来。
上图为«维州30年基础设施建设战略»
最新的 Plan Melbourne 从人口、交通、住房、经济和社会发展等各个方面制定了政府整体的考虑和计划。里面意识到了墨尔本打造一批额外的副中心的急迫性，并将以下地区列为 Metropolitan Activity Centre,
Box Hill
Broadmeadows
Dandenong
Epping
Footscray
FountainGate–Narre Warren
Frankston
Ringwood
Sunshine
Plan Melbourne 还规划了下面的NationalEmployment and innovation cluster,
Monash
Parkville
Dandenong
Fishermans Bend
La Trobe
Sunshine
Werribee
墨尔本大都会地区工作机会密度分布
这些计划如果能够取得一定的成功，会减少不少来回 CBD 的需要，肯定会有分担 CBD 压力的效果，这是墨尔本非常需要的。要注意到的是，这份 Plan Melbourne 的第一条政策 – Policy 1.1.1 是要在2050年之前把墨尔本 CBD 打造成澳大利亚最大的商业和居民中心。这和悉尼的走向非常不一样，悉尼是要打造3个 CBD，政府对目前的 CBD 已经没有什么政策和投资上的扶持了，基本是自然发展的格局，Parramatta 也已经基本不需要搀扶了，看目前已经存在的规划和承诺的投资西悉尼第三 CBD 也肯定会矗立在大家面前，悉尼最后会有三个各自独立有互相呼应的 CBD，那一些不同规模的中心的发展也会坚实和容易很多。而墨尔本的这些“中心”的价值和地位将一时难以摆脱到 CBD 的距离的衡量标准，这是它们的地位和作用会相当有限的原因，但是墨尔本如此发展也是地理地形上受约束的结果。
Infrastructure Victoria 的30年计划则列出了一系列政府想做的项目，重大优先的里面解决住房短缺和收费公路和上路费改革的计划就不多说了，但是觉得 North East Link 和CBD 去机场的铁路都非常的有意义。
Infrastructure Victoria的“重大优先”项目
North East Link 实际上会很好的配合已经在施工中的北环高速 M80 升级过程(M80 升级过程规模22.5亿澳元，预计2021年完工)，将对墨尔本北边的增长地区的交通有重要意义，同时会大大改善东西两侧新发展地区不经过 CBD 的连接（虽然这方面的作用当时的 D 方案会更好）。
North East Link将M80与Eastern Freeway相连接的示意图
这些计划和方案令人可喜的，但是觉得和悉尼的相应政府计划相比，很多项目并没有落实资金，更像是一个 wish list。另外在铁路和公交上没有大的投入，工程也都耗时长久，对于墨尔本一个目前人口规模已经和悉尼相仿但增速远远快过悉尼的城市，严重怀疑基建上这样的尺度和速度是否足够？
墨尔本未来最大的交通建设项目
Rob Burgess 的另外一个呼吁就是墨尔本应该开始控制一味的向外的扩张，需要在市中心和其它交通和配套完善的近城区增加密度，引导人口增长向这些地区集中。理论上这是非常有道理的，但是澳大利亚人对住房的理念依然还是严重的向带地的别墅倾斜，墨尔本人在这方面比起悉尼人更加的“传统”，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墨尔本市内及 Docklands 加上 Southbank 这一片有大量的公寓却市场反应平平，而城市边缘的增长地区的别墅用地持续火热的原因。市民们依然觉得住在这些地区的别墅里哪怕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在通勤上是值得的，这一习惯也不是不可改变的，但是需要有大量的耐心。
Infrastructure Australia 今年2月份针对澳大利亚的两个Super City: 悉尼和墨尔本专门推出过一份名为Future Cities 的报告，在城市的发展上，悉尼和墨尔本两个特大规模城市会面临许多和澳大利亚其它城市不同的问题。报告指出，澳大利亚在接下来的30年里每年将增加相当于一个堪培拉的人口，到2046年的时候，澳大利亚人口将比目前增加50%，其中绝大部分会集中在几个主要的城市，墨尔本人口到时预计将会达到740万。
这一发展趋势会给澳大利亚创造无数机会的同时，也会伴随着很多的社会和基础建设方面的挑战。Infrastructure Australia 立场鲜明地欢迎这一增长，把这定性为“经济活力的强大源泉”，但是强调澳洲的两个超级城市悉尼和墨尔本必须用心针对这样的增长做出充分的规划和计划。针对墨尔本，Infrastructure Australia 讨论了三种不同的发展方案。
（模式一）
第一种方案是向外扩张的低密度模式。这种情形下将40%的人口增长引导至城市边缘的增长地区，保持现在的经济地理分布并改善新增长地区的交通。
（模式二）
第二种方案是发展现有中心地区的高密度模式。这种情形下将城市边缘的增长地区的人口增长控制在总增长20%的水平，扩大现有 CBD 纳入更多的近城区，通过对现有中心地区和有轨电车网络覆盖的地区的开发来增加现有交通设施的使用率。
（模式三）
第三种方案是重新平衡城市布局的中密度模式。这种情形下将城市边缘的增长地区的人口增长控制在总增长30%的水平，扶持西部地区的就业中心的发展，升级交通配套设施以支持墨尔本向西部的再平衡。
比较下来，个人觉得最适合墨尔本的是第三方案。城市规划和发展的理论很多，但是我们要考虑到每个城市都不一样，充分考虑自身的特点才能找到最合适自己的方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果墨尔本本来就有继续发展打造现有 CBD 的计划，不如结合自己的情况发展几个可以给 CBD 起到辅助作用的其它中心。对墨尔本而言，提高西部地区的发展水平使得城市总体有一个再平衡是自身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和东半边相比，西部没有一个发达的有轨电车网络，交通主要靠驾车， West Gate Bridge 就成了这一地区发展的一个大的瓶颈，增加这里的火车和巴士的覆盖能大大提升这一地区的宜居程度和竞争力。同时，还要缩小这里和东区在学校、医院、购物和其它辅助设施上的差距，一个平衡发展的墨尔本对整个城市的健康发展意义重大。可喜的是维州政府的政策已经有不少明显的第三方案的迹象了，同时还采纳了一些另外两种方案里的可取之处，希望很快能够看到效果。
多年来的“世界第一宜居城市”正在让墨尔本付出代价，维州政府肯定是最急切地想在建设上跟上这一脚步的，但是他们并不是不作为但在资金来源上受到限制。维州的财务状况本来就和新州有着比较大的差距，他们比新州更加需要联邦政府的经济支持，但是过去几年维州在联邦政府基建拨款上是最大的输家。由于维州是工党执政，而联邦政府则由自由党把持，墨尔本因为很明显的原因被穿小鞋，一个面临人口飞速增长的全国第二重要的城市在联邦政府基础建设投资的大饼上只分到了象征性的一小块，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实际上，Abbott 下台之前联邦政府更是停止了对所有墨尔本公共交通项目的拨款支持，数据告诉我们在2016-2021阶段，联邦政府的维州的基建拨款按人口平均为105澳元（新洲则为411澳元）。这一事实令人难以理解，因为墨尔本的重要性和人口增长速度至少配得上受到和悉尼一样的关注。考虑到联邦政府是自由党当权，另外总理Turnbull，财长 Morrison 和联邦基建部长Fletcher 都来自悉尼，再纯洁的人也能明白背后的原因。联邦大选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工党上台的可能性很大，这如果发生，下一任总理就会是来自墨尔本的 Bill Shorten，肯定会是墨尔本扭转这一不利的机会。
（2016-17年及2020-21年度平均澳大利亚各州人均获得的政府基础设施投资建设数额）
控制移民论
墨尔本的问题，在澳大利亚其它城市也都存在，每次这样的事情成为焦点都很容易地成为反移民分子们的炮弹，这一次也没有例外。这样的声音如果占上风会使墨尔本和澳大利亚其它城市因为城市病的问题，付出更大的代价。因为，问题跟本不是移民和人口增长，而是澳大利亚的建设做得不够，拿移民说事只会错过面对真正问题的机会。全世界很多比悉尼墨尔本规模大得多的城市因为有高效率又安全的公交系统而运转良好，墨尔本和悉尼还有其它城市都应该向这些城市学习借鉴，而且需要有更大更超前的步伐而不是目前的一味被动地跟在问题后面弥补的做法。非常欣慰的是，主张限制移民的声音这次再次被淹没，政府、商界、学术界和民众都知道移民澳大利亚的巨大益处，澳大利亚智囊政策研究机构 Grattan Institute 指出：减少移民会减少设施和服务上的需求，但是会在经济发展上付出更大的代价。制约澳大利亚城市发展的不是移民太多反而是移民太少，我们需要的是坚决坚定地做好建设。
最后，墨尔本面临的问题，也是澳大利亚其它城市都要解决的问题。很庆幸墨尔本在依然宜居的今天，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开始意识到了潜在的危机，祝愿政府和民众能够找到对策，保持墨尔本令世人羡慕向往的“世界第一宜居城市的称号”！
关于作者
傅永强 John， 太平绅士
移居澳大利亚多年，有澳大利亚各主要城市生活经验，曾长期服务于跨国企业，对澳洲地产行业有长期深入的观察和独到的见解，行业信息来源广泛快速，现专注于土地开发及规划服务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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