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本的九月仍旧有些冷,阳光透过的明亮的玻璃窗洒进来,窝在街边一家咖啡店靠窗的沙发里,享受这早晨难得的明媚和慵懒。翻翻手机,看到朋友发来的几张图片:特立独行的美国老奶奶BaddieWinkle一夜爆红于网络。
87岁的Baddiewinkle丈夫车祸身亡,儿子不到20岁就因骨癌去世。烟不离手,特立独行,以最另类的装扮和鲜明的色彩装扮出现,在86岁高龄成了泳装模特。
唏嘘着她年轻时候的照片,岁月已逝,容颜已改。生命中我们曾经最珍爱的事物就这样像是沙漏中的一丝丝细沙,渐渐消逝殆尽。衰老,以及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所产生的孤独对于每个凡人来说都是必经之路。或许,大多数还不得不经历相当不痛快的病痛折磨之后,方才能迎来对生命最终的解脱。
对于衰老和死亡,人类一直是那样的不甘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美颜相机和PS软件已经成了智能手机里最普及的app。我们习惯了用修饰过后的照片发朋友圈,即使是展示给那些认识,甚至是熟的不能更熟的朋友;如果逐渐的,当美颜相机和PS技术也掩饰不来那些已然逝去青春的时,我们该怎样才能延续生命的美好?
快要接近不惑之年,我仍不时困惑。与友人喝咖啡时我感叹着岁月如白驹过隙,眼见奔四,他却戏虐地笑:“你没听过这句话么?男人20岁的时候,爱20岁的女人,30岁时还爱20的女人,40,50岁时都一样,都爱20岁的女人,你早就不是20岁了....。”我转过脸看着窗外,笑了笑,没有作声。是啊,谁会不爱20岁呢?那是花一样的年纪,被关注、追逐、优待和宠爱;而岁月已经慢慢就带走我们曾拥有的这一切优越。不知道从几时,我们开始了焦虑,惶恐我们爱着的人和那些曾经爱我们的人会在路上开始注意着年轻姑娘紧实的大腿。我们只能与岁月战斗:面膜,各类护肤品,也许是各种美容手术,还有PS技术。然而,衰老却从来不会放慢它的脚步。终有一天,我们还是得习惯年老色衰和人老珠黄的调侃。更为残忍的是,衰老从来不停止于外表。不久之后,我们还会脱落牙齿,丧失听力,记忆力,对外貌的战斗终会沦为为了维系固有的生活方式的而进行的挣扎。
06年刚来澳洲,我曾经参加过一个aged care课程的培训,最后两周是在一家high care的养老院里实习。所谓high care意味着老人生活几乎不能自理的级别,养老院里环境相当舒适,但对于那时只有20几岁的我却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气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意大利老太太曾经说,你知道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能自己独立上厕所。衰老意味着一系列的丧失,丧失我们对于生活的控制力,为了活下去而战斗,而这场战斗其实结局已定,只有拖延,没有胜利;衰老从逐渐失去异性的关注作为开始,一直到失去生命本身而结束,这一过程分秒不停歇。
苏格拉底曾与两位希腊的将军,拉凯思和尼西亚斯,有过一场关于何为是勇气的相当思辨的讨论;结论是大概可以归结为;勇气是人清楚地知道面对或者恐惧某种事物时所展现出的心灵或精神上的力量。
当面对衰老和死亡,人类的勇气则不仅仅体现在面对和和抵抗它。更令人敬畏的勇气或许是放弃抵抗,改为重新定义我们的生命维度。
生命的美好并不是简单的时间上的加权平均。实际上,大多数每天周而复始的吃饭睡觉对我们的生命意义除了成为是活下去之必需以外,并没有构成太多的影响,可能你甚至根本不会记得吃饭睡觉有什么太多的美好感。真正构成我们生命意义和改变我们认知的是一些故事,一些经历,是我们遇到的那些人和事构成了我们生命中最有意义的节点,而正是这些节点改变了我们生命的弧度。我们也改变不了生命的长度,或许可以改变生命的宽度。
当生命的脆弱性被意识到的时候,我们才会改变生活的目标和动机。死亡和衰老走近我们的时候,才会让我们对生活中的欲望开始重新排序。豪车,豪宅以及亲人,爱情等等,这些需求的重要性都会因为个体生命的有限而改变。人性中最深的利己主义让个体的死亡意味着一切个体利益的结束,那么自我牺牲,一切价值将毫无用处,死亡将会带来人生最大的虚无感。我们必须把自己的生命和外界可以延续的事物,比如家庭,社会等等联系在一起可以有效减少恐惧和虚无感。
抽个时间去小镇上的图书馆看看书,偶尔阳光的午后在和朋友在街边的咖啡店里坐坐;周末一家人在海边散步;意识到未来是有限的,那些日常生活的愉悦和零碎的美好会开始变得珍贵。有一天,当我们老去,无论是否已经孤单一人,倘若还能精致的装扮自己,还能记住今天生命中出现过的那些故事,就应该是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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