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来的移民多有逛菜市场的经历。就是那种人头如涌,吵闹非凡的露天菜市场。也许是距离产生了美,我对怪味熏天,苍蝇乱飞的乱象已经记不清了,剩下的是一种朦胧,怀旧的记忆,不禁地有点想念它。我们家大院外不远就是一个小菜场,年少时常跟着妈妈去买菜。那时买肉有肉票,买菜油要油票,买豆制品有豆腐票,没票光有钱也没用。当然买啥东西都要起早排队。排在前面的可以买到瘦肉,后面的只有板油了。
有次看见一壮汉排队买肉,突然他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呀,这样位子不就没了吗?于是他搬来一块大石头替自己排队。等汉子回来,后面的一个女人不乐意了。
“你怎么可以用石头排队,我还说石头是我的呢!”女人道,
那汉子大喝:“这石头是你的?你要能抱起来就算是你的!”
众人大乐。那女子不敢再言。
超市几乎成为买菜唯一的途径。从某种意义上讲,超市是一种进步。活的鸡鸭没有了,减少了禽流感传染的可能。肉类都切好包好,显得干净。蔬菜什么季节都一样,都是水灵鲜艳,品像极好。但时间长了,你可能觉得少了点什么。对,中看不中用– 比如超市的西红柿吃起来什么味道都没有,你如果自己种过西红柿就知道差别有多大了。
其实这都是意料中的事。你在超市买的蔬菜多半是从很远的地方的运来的。美国的蔬菜水果生产早已是大规模产业化,产地又集中在少数几个州。比如加利福尼亚垄断了全美50%的新鲜蔬菜;佛罗里达州生产了全国大半的柑橘和柚子;而香蕉则几乎全部从中美洲进口的。假如你住在纽约,买的西红柿是加州出产,它摘下来的时候肯定是青的,等半个月后用卡车运到纽约正好红了。所以,对蔬菜水果品种最重要的要求是能够放很久不坏以及外表好看;至于口味,营养好不好就顾不上了。另外,要保证一年四季的供应,很多蔬菜必然是在暖房里种出来的。说实在,我对这种反自然规律生产出来的东西兴趣不大。我宁愿多花点钱吃到新鲜的,正当季的蔬菜水果。
幸运的是超市并不是唯一能买到蔬菜水果的地方。美国各地的农夫市场为那些吃腻了超市蔬菜的挑剔食客提供了一条出路。同超市不同,农夫市场更像中国的赶集,只是在某些天开放。市场的菜贩多是家住附近的菜农,推销自家出产的蔬菜。农夫市场菜价不一定比超市便宜,但菜很新鲜,品种更加多样,所有也非常受人欢迎。
纽瓦克农夫市场
每到星期天早上,加州纽瓦克市New Park购物中心的停车场就转变为露天的菜市场。号称是湾区最好的农夫市场之一,它每个周末都吸引了来自周围各市的众多消费者,包括很多中国人,印度人以及东南亚各国的新移民。
菜场有不少中国蔬菜,比如上海小青菜,丝瓜,白萝卜等,有些品种在华人超市也找不到的。我以前来农夫市场都要先转一圈,看一看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然后才开始购买。去了几次以后就知道哪一家的价格比较好,哪一家的东西最新鲜。很多摊位还有免费品尝各种水果,草莓,黑霉等。一边品尝,一边选购,这也是与超市不同的体验。除了蔬菜水果之外,还有花卉,蜂蜜,野生三文鱼,各种烘培制品。
市场的商贩中有白人,有拉丁裔,也有一些亚裔的面孔。那些亚洲的蔬菜多半是他们种的。皮肤黝黑,身体壮硕,这些不是华裔,而是赫蒙(Hmong)人。在中国被称为苗族,在越南,老挝被称为赫蒙,这个民族在近代一直是苦难深重。先是苗人起义反清失败,为了躲避清兵追杀很多人逃入东南亚各国。在印度支那战争中,法国和美国人召募了大批赫蒙人协同美军与越共作战。越战结束后,赫蒙人因为占错队在老挝越南受报复,数十万人逃到泰国寻求政治避难。其中一些幸运者得以居留在西方国家。如今,在美国的赫蒙人有26万,主要生活在加州,明尼苏达州,以及威斯康星州。加州农业重镇Fresno市是赫蒙人在美国的第二大的聚居地,有2万多人,大多从事农业。
有一次我同一位家在中谷的赫蒙菜贩阿宏聊起来,他告诉我所有的蔬菜都前一天晚上摘了装车。家里几个人稍作休息,半夜3点从Fresno出发,开4个小时到湾区,然后赶紧把摊位架起来。常常是还没有设好,顾客已经来了。阿宏叹息开家庭农场非常辛苦,赚钱很难,今年水价又涨了。从越南的丛林到中谷的家庭农场,勤劳勇敢的赫蒙人顽强地生存下来,他们的故事可歌可泣。
有很多理由到农夫市场购买蔬菜水果。新鲜好吃只是一部分,购买本地农产品可以节省能源,对环境好。更重要的是种植这些蔬菜的农夫是自己的邻居,支持他们就是支持自己。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去农夫市场。每次买完菜我都会在摊子上买点小吃,然后坐下听歌手演唱一段乡村歌曲,生活还是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