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泽克:别假装在对付“伊斯兰国”了,我们需要谈谈土耳其
齐泽克本周在英国《新政治家》杂志发表文章,说“我们需要谈谈土耳其了”,他指出,所谓的“反恐战争”已经成为每一个文明内部的冲突,其中每个阵营都假装在对付“伊斯兰国”,以掩护自己打击真正敌人的目的。以下为齐泽克文章编译。
“我们需要谈谈土耳其了。”
我们正在跟“伊斯兰国”打一场战,这个庄严的声明中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全世界的大国对抗一个只是控制了大多是沙漠的一小块土地的宗教帮派。而在可怜巴巴地声明和呼吁“文明人”团结起来反对妖魔般的原教旨主义敌人之外,我们还需要做更多。
人们现在最不应该参加的就是那种自由左派的老生常谈,比如“不能以恐制恐,暴力只会滋生更多的暴力”云云。现在是时候开始提出让人不愉快的问题了:“伊斯兰国”为何能够存活?众所周知,尽管各方都发出正式的谴责和反对,却有各种势力和国家默默地,不仅容忍它,而且还帮助它。最近“伊斯兰国”恐怖分子挺进饱受战争蹂躏的叙利亚境内时,与俄罗斯军队发生了激烈冲突,无数受伤的“伊斯兰国”战士进入土耳其境内,并且被正规的军队医院救助。
正如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人类学教授大卫•格雷伯(David Graeber)近日指出的,如果土耳其在“伊斯兰国”的“领土”上,像它对付库尔德控制的叙利亚部分领土那样,进行绝对封锁,如果它对“伊斯兰国”提供跟库尔德工人党(PKK)和库尔德人民保卫组织(YPG)一视同仁的所谓“善意的忽视”,“伊斯兰国”早就已经崩溃了,那么巴黎的恐怖攻击很可能就不会发生。相反的是,土耳其不仅偷偷地帮它治疗受伤的士兵,促进它在自己控制的领土上出口石油,还残酷地镇压库尔德人的武装,而那是唯一正经地同“伊斯兰国”作战的本土力量。土耳其甚至击落一架打击叙利亚境内“伊斯兰国”势力的俄罗斯战机。类似的事情也在美国主要盟友沙特阿拉伯发生(它欢迎“伊斯兰国”对什叶派的战争),以色列甚至也可疑地在众国谴责“伊斯兰国”声中沉默,这是出于机会主义的计算(“伊斯兰国”对抗亲伊朗的什叶派武装,以色列认为后者是它的主要敌人)。
欧盟与土耳其宣布在十一月底达成交易(在该交易中,土耳其将因遏制难民涌入欧洲获得慷慨的经济援助,启动资金是30亿欧元),这是一种无耻恶心的行为,一种真正的伦理-政治灾难。“反恐战争”难道是这样做的吗?通过屈服于土耳其的敲诈,奖励“伊斯兰国”在叙利亚发达的主要元凶之一?这笔交易是机会主义且务实的,其正名性质非常明确(贿赂土耳其难道不是最明显的限制难民流动的方法吗?)但长期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这种模糊的背景使我们清楚看到,所谓对“伊斯兰国”的“全面战争”不应该被认真对待——他们只是说说罢了。我们肯定不是在处理文明的冲突(西方基督教与激进伊斯兰教),而是每一种文明中的冲突:在基督教空间它是美国和西欧对俄罗斯,在穆斯林的空间里是逊尼派对什叶派。怪物“伊斯兰国”被作为“物神”(fetish)涵盖了所有这些斗争,每边都在假装同它作战,来达到打击其真正敌人的目的。
欧美右翼民粹主义抬头的威胁
本周《经济学人》以美国共和党总统参选人唐纳德·特朗普、法国国民阵线主席玛琳娜·勒庞、匈牙利总理奥班·维克多三人像为封面,担忧美国和欧洲右翼民粹主义抬头带来的威胁。
这三人中,特朗普本周发表“美国应该全面禁止穆斯林入境”的言论引起哗然,勒庞带领她的政党成为法国大区选举首轮投票的大赢家,而奥班领导下的匈牙利正向欧盟法庭申诉反对欧盟难民分配计划。这三人被《经济学人》列为“非自由主义”(Illiberalism)思潮的典型,其封面文章指出,“右翼民粹主义者有一种新形式的怨气。多年来,在大西洋两岸,他们在这样的信念上茁壮成长,即认为自私的精英不能——或不会——应付普通劳动人民的问题。现在,民粹主义者被另一种担忧喂养,他们认为政府不能——或不愿——保障其公民的安全。”
《经济学人》描绘的“非自由主义”三人像。
刚刚经历严重恐袭事件的法国即见证了这种民粹的兴起,在当地时间12月6日迎来的大区选举首轮投票中,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再次取得历史性突破,其全国得票率为27.96%,在13个选区当中的6个选区取得领先。尽管最终结果将于13日第二轮投票结束后才能揭晓,但作为2017年总统大选前的重要风向标,此次选举已经显示出极右翼势力在法国政坛的强劲势头。
法国《北方之声》在选前数日刊载了一篇社论《为何国民阵线的胜利叫人堪忧》,展现了工会、教会和敌对政党的想法,现在随着国民阵线极强势的全国得票率,已经变成其他所有阵营必须沈痛思考的问题。
左翼的《解放报》指出,极右派国民阵线的成功当然有大环境因素:居高不下的失业率和税款、中东难民的冲击和极端伊斯兰主义的袭击,以及左派社会党执政3年来无法带来承诺的“改变”。但更深层的原因是,民众认知到传统的左、右政党已无能改善他们的生活,国民阵线作为一种“新锐”,没有历史包袱,使他们成为被寄以厚望的第三势力。
更进一步地,是国民阵线了解选民在心理上需要秩序、认同,以及国家存在。“我们是群居的,我们相信自然的社群,我们相信家庭和国家。”(«Nous sommes grégaires. Nous croyons aux communautés naturelles, la famille et la nation.»)主席玛琳娜·勒庞11月23日以此宣示,要在(文化)同质性社群周围建置物理和象征的边界加以隔离,她认为一致性和可辨识性,才是有秩序的社会。分析师认为,国民阵线善于用可亲的语言,击中那些最基层、教育程度不高的选民。
逝者|《想象的共同体》作者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去世
政治学名著《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的作者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12日于印尼玛琅(Malang)逝世,享年79岁。
本·安德森。
据印尼《独立报》(Merdeka)网站、CNN印尼站报导,安德森的养子育滴提拉(Wahyu Yudistira)透露,安德森在12日晚间11时30分逝世。
近日,安德森在印尼大学公开讲课,讲述他的旧作《三面旗帜下:无政府主义与反殖民的想象》(Under Three Flags: Anarchism and the Anti-Colonial Imagination)。育滴提拉说,安德森非常喜欢印尼,但他可能过于疲劳。
安德森1936年出生在抗战时期的昆明,1941年随家人躲避战火离开中国,1953年进入剑桥大学主修西方古典研究和英法文学。1958年,安德森远赴美国的康乃尔大学,投入乔治·卡辛门下专攻印尼研究,曾因批评苏哈托政权而无法进入印尼,1998年苏哈托政权垮台后才获准入境。其弟佩里·安德森(Perry Anderson)是著名左派学者。
安德森最知名的著作《想象的共同体》认为民族是“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该书自1983年问世以来,被译成31种语言出版,是社会科学领域必读的重要作品。他曾于2014年时造访中国,在清华大学讲学半月。
【本周言论】
搞得好像恐怖主义者在乎我们的枪支管理法律似的。
——《纽约客》杂志本周引用美国共和党候选人马克·卢比奥言论。美国加州圣贝纳迪诺市一所残障康复中心2日发生枪击事件,造成至少14人死亡,21人受伤。因嫌疑人夫妇袭击时所持有的枪支是从合法途径购买得到的,惨剧引发民众对美国枪支管理条例的广泛讨论。《纽约客》杂志本周的封面“shopping days”令人过目难忘:一对夫妇性致勃勃地推着超市推车,采购各类枪支!封面文章说,大多数情况下,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以讨论恐怖主义来避开枪支管控话题,卢比奥此话即是典型。
《纽约客》本周封面。
哪来这么多压力呢?这只是一场会议罢了。学术世界中几乎每个人都参考过这类会议。你那个在人力资源部上班的表弟Brad,才不会在圣诞节离开饭桌,在手提电脑边哭泣,花10个小时绝望地准备关于动态协同的分组会议。
——Slate网站上,学者Rebecca Schuman吐槽恶梦般的“学术会议季”,妙笔生花,机趣横生,不过她一定没参加过中国的学术会议。
在1964年莎士比亚戏剧节的讲话中,(东德)文化部长亚历山大·阿布施称赞哈姆雷特的社会主义理想,并抨击阻止他实行理想的腐败社会。他宣称,哈姆雷特失败了,但在社会主义乌托邦中,我们可以成功。他的社会主义理想终于可以付诸行动。
——《新政治家》杂志一篇有趣的文章谈论两德统一前,对莎剧人物哈姆雷特不同的着迷与阐释。在1970年代的西德,哈姆雷特表现为无力影响他腐败的社会,反映了知识分子和戏剧导演无力影响1960年代革命政治的经验。而东德对该角色则有另一种阐释。
我希望印度的精英能从其他国家的精英所犯的愚蠢错误中学到东西。从历史中学到东西。
——经济学家皮凯蒂在印度发表演讲时称。据《纽约时报》报道,皮凯蒂指出,在两次大战前,法国精英跟印度精英现在所说的一模一样:加快发展,就能减少不平等。但战后,法国人开始明白,直接投资福利才是光明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