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万万岁,万万不能睡

2015年12月16日 新西兰华页



半暖的友情刚刚好,半暖的爱情却不够取暖。

友谊万万岁,万万不能睡

by 傅首尔

我有一对老友。

男的叫老久,用奇葩不足以形容。老久喜欢陈奕迅也擅长《最炫民族风》,迷恋高圆圆也爱苍井波多玛利亚,狗嘴吐不出象牙写得一手好文章,情智商双高没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身披潮牌七彩锦,脚踩限量风火轮,是帅到爆表的怪咖,是憧憬百人斩的骚包,是残留可爱气质的混蛋。

跟这样伟大的男人做朋友,三观每天被轮奸几百遍,能顶住摧残的必然是同样伟大的女人。

这个伟大的女人饕餮必有汤,江湖名号汤母。汤母是我见过气质最接近艾薇儿的中国姑娘,皮肤比奶油雪糕还白,尖下巴,亚麻色长卷发,锁骨手腕皆有刺青。她静默站那儿时特别美,像魔幻片里的女精灵,但是她不能说话,只要她开口,任何一句话都会破坏美感。她常年以老烟鬼的姿态吞云吐雾,声带嘶哑,表情浮夸,哭必动地,笑必仰天,一言不合,骂你老妈。

老久是文案,汤母是设计。搭档七年,好的穿一条裤子,经手的恶俗低能广告加起来绕冥王星一圈,共同的事业目标是坑的客户没裤子穿。两个人像一艘飞船上下来的外星人,笑点高到没朋友,只有和彼此在一起才会哈哈大笑,在任何事情上狼狈为奸。

老久家有几个臭钱,女朋友走马灯一样换,白兔萝莉绿茶婊,御姐人妻学生妹,类型跨度比太平洋还宽广。汤母境况一般但也不闲着,她的男朋友只有一个类型,混混,而跟混混谈恋爱的唯一好处,就是外型上越来越像艾薇儿。

老久一直在甩人,汤母总是被人甩。

汤母每次分手势必拔刀相向,血溅五步,一场恶战后披头散发的拖着行李箱,站在街头昏黄的路灯下给老久打电话。然后老久飙车来接她,俩人一起骂混混祖宗十八代,七大姑八大舅四姥爷……然后宵夜,然后一块儿回老久家住,特别纯洁的同居,直到她找到下一个混混。

老久谈得长的女朋友都熟悉汤母,连环夺命call的时候,老久总是正气凛然地说:我和汤母在一块呢!

有了这句话,女友们无比放心地撂电话。

汤母对此特别郁闷,有次撸串时问我:大小算个美女,姐就这么没竞争力吗?

我瞟她一眼不吭声,汤母是个极度缺乏观察力的女人。对有些男人来说,美丑不是问题,Size才是关键。老久的女朋友不论美丑胖瘦,个个前凸后翘,长腿大奶。汤母实在太瘦,乳房小得可怜,目测躺平简直没有,摸上去和老久自己的应该没什么区别。

我问:你那么介意干嘛?不会喜欢他吧?

汤母说:绝无可能!

我问:何以见得?

汤母说:我表达感情的方式特粗暴,喜欢谁跟谁对着干,找茬挑衅折腾人。我对老久就不是,我特愿意跟他好好说话。

在谈的时间比较短的女朋友的面前,汤母则以分手道具的形式出现。

老久一个电话:汤儿,这个特难缠,赶紧来演我新欢。

汤母立刻连滚带爬地去,被老久揽一揽,气得大胸姑娘吐血。

我一直觉得,老久三生有幸,才修到汤母这样的朋友。他是普世价值观里最受贬损的那一类雄性——轻浮、冷血、风骚、花心、虚荣——凡是定义非好男人的词几乎都能用在这货身上。然而在公共场合,但凡有人讲这货坏话(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汤母一定跟他翻脸,结结实实地骂回去。

汤母父母早逝,跟着奶奶长大,外表硬得像坚果,里面一盆粘稠的浆糊,不讲原则不讲道理只讲感情,这种女孩受不了别人对她好,动不动就赴汤蹈火、两肋插刀,所以特别好骗。

我倒不觉得老久骗她,汤母跟我说过很多次,老久是对她最好的男人,可惜不来电。

我问:哪里好?

汤母说:从来不叫我买单,无聊时陪我说话,困难的时候帮我,我奶奶生病,他老借钱给我。

汤母还说:男人给女人钱,要么有企图,要么是仗义。

老久在汤母心里一等一的仗义。

13年初,老久交了新女友,养了两条狗,据说是真爱,我们都不信但是汤母信。汤母说,这回老久动真情了,连才情都被激发出来,那一阵儿文思如尿迸,不但文案出色,还接了个专栏写。

汤母发了疯地欣赏他,将他的每一篇文章倒背如流。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女友与狗是老久专栏的主要内容。他笔下,女友才貌双全,爱犬贤良淑德。

到了夏天,老久却失恋了,女友带走了萨摩“Google”,把金毛“百度”留给他。不怎么失恋的人,失起恋来惊天动地。我们从来没想过,酒量大成老久那样,居然可以晚晚喝挂。我们送他回去,豪华的公寓脏得像垃圾场,地上随处可见空的啤酒罐,沙发上堆着满满的脏衣服,东一件西一件,茶几上是旧报纸和吃完没扔的饭盒。空气不好,令人窒息……饿疯了的百度差点扑倒汤母,不仅狗瘦毛长灰头土脸,而且明显被关得太久超级神经质。

老久大喊,琪琪冷静!

汤母吃了一惊:琪琪不是你EX的名字吗?

老久继续面红耳赤的大喊:“说走就走,狗都不如!改个狗名羞辱羞辱她!

汤母后来说这句话太他妈感人了。

就是这样,笑点可以高到没朋友,泪点可以低到没观众。

那段时间汤母相亲认识了一个正经男,感情稳定,可她每天出来陪老久,帮他收拾房间、洗衣服、换床单、做饭……

老久清醒时呵呵笑着说:这是怎么说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受宠若惊啊。大可不必啊。你太仗义啦。不好意思啊。我太感动了。我请你吃饭啊。付你工钱也行。

一周之后,不再说请客。一个月之后,感谢的话变少。又过三个月,卫生没搞干净老久是要发火的。

终于有一天汤母打电话给我:我和老久睡了。

我一点也不意外地说:你完蛋了。

汤母叹气。

我问: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汤母说:我没问。

轮到我叹气:没问清楚就睡?

汤母说:我主动的,他喝多了激我,说哪怕我在他面前脱光他都不会有反应。

然后呢?

然后我就脱光了啊。

再然后呢?

汤母静默片刻:再然后你可以去看A片。

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汤母打电话给我,让我去老久家楼下接她。她披头散发的拖着行李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瘦成一把骨头。

我说走吧。

她说:我听你的,每次都想问清楚。

“他怎么说?”

“他说我是可以上床的好朋友。”

我点头:“这不说的很清楚嘛。”

“可是我想做他女朋友啊……”汤母哭了。

那天晚上我陪着她,骂遍了老久祖宗十八代。

14年底,汤母要结婚了,新郎是个工科男,常年把衬衫扎在裤子里,少言寡语,貌不惊人。汤母洗了刺青,黑头发清汤挂面,像没发育完全的女高中生。我把老久问我“该不该来婚礼该不该随份礼”的微信给她看,那一刻汤母的眼神失了焦,过了很久才说:“别叫他来。”又问我:“他结婚了吗?”我说:“没呢,跟以前一样。”

汤母说,别叫他来,我怕我想跟他走。

汤母又说,你知道吗?最坚韧的爱不是仰慕他牛逼,而是明知道他混蛋。

昨天打电话给汤母,跟她商量写故事的事儿,汤母说当然可以,不过要把我的至理名言写进去。

我问什么至理名言呀?

汤母说:男人不能和丈母娘打麻将,女人不能跟好朋友上床,这两件蠢事就一个结果,必输无疑。

半暖的友情刚刚好,半暖的爱情却不够取暖。

我一直在想,性这个字应该是女人造的,所以是心字旁,就像书上说的:“你只有通过女人心底才能到达其他地方。”

所以友谊万万岁,万万不能睡!

姑娘们,不要拿李大仁和程又青来反驳我哦,大仁哥才不会跟又青姐说:“你是可以上床的好朋友。”



作者介绍:

傅首尔,作家,资深广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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