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美国中餐馆打工者的生活(中)

2014年12月18日 美国留学信息平台



传统的福建菜多汤且味道微甜,多贝类海鲜。但在福建移民接管了餐馆后,他们延续了广东的菜色,菜单上也保留了春卷和芙蓉蛋。在中餐业,福建人留给人们的印象是勤奋但多少有些目光短浅。关于这点,流传着一个笑话:如果一个人沿高速公路成功经营了一家加油站,西方生意人或许会在附近开一家杂货铺或者餐厅,而福建人却会一窝蜂过来开上50家加油站。

这个笑话实际上是对于餐馆业暴利的淡化折射。在福建省会福州市周边的村子里,几乎每条街上都有人家出去打工往家寄钱。厚屿村在几十年的修建热潮之后,村中豪宅到处可见,但是几乎没人居住;该地人口大量流失,以至于非法占房者搬进某些空房中居住,长达几个月都没人发现。我在那里遇到一名在新泽西开外卖餐馆的妇女,她指着那些空房子说:“即使没人住也没关系,但你得建一个大房子,那样人们看到的时候就会认为这个人在美国干得非常好。”

该村庄在Rain离开之后的2009年,厚屿村北面的水上也发生了类似的转变。大部分仍然生活那里的成年人得到了外海亲人的资助,而那些留在当地的人仍需要做着农耕打渔勉强维持生计。Rain的父亲先前是位老师,后来去了一个遥远的工业区工作,每次回家都会给Rain带来玩具。“我很崇拜他。” Rain告诉我。

Rain很怀念村里的生活。幼年是在村间小巷里没日没夜的玩耍中度过的。再大点的时候,他和他的朋友们喜欢玩爆竹,会将爆竹插到水牛粪便中,点燃后撒腿就跑。他记得那些日子慵懒的逝去,年复一年没有任何紧迫感。但是在美国几乎没有闲暇,他说道:“如果你在这里邀请别人出去吃饭,或者去别的地方玩一天,他们会说,‘什么?你觉得我在美国有那么多时间吗?’”

他告诉我他之所以来美国并非因为贫穷,而是因为受到了宗教迫害而不得不背井离乡。他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开始信仰基督教,他十九岁从职业学校毕业之后也开始和他母亲一道,参加了一个基督教家庭教会。

2009年的一天,他和一群年轻人在讨论《圣经》,突然警察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他粗暴送进了监狱,还要求他缴纳相当于324美元金额的保释金才能释放。从监狱出来后,警察不允许他随便走动,还经常去他家检查。由于无法工作,他不久便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在美国,人们经常会抱着怀疑的态度审视那些宗教压迫故事。而来自中国的庇护申请远超其他国家。2012年,有超过10,000名中国申请者获得了庇护,其中很多人都是在高价律师和翻译人员的帮助下获得的;埃及是第二大庇护申请国,成功申请到庇护的埃及人不足三千人。实际上,福建地方政府并不特别针对基督教徒,也极少打压小型家庭教会。

在追问下,Rain承认他们村的人之所以想来美国还有其他原因。比如他的父母亲就想让他过来:“他们一辈子都很穷。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继续穷下去。”甚至受过良好教育的中国人也很难让自己摆脱下层社会的命运,Rain说:“有很多人上过大学,文质彬彬也有教养,但就是连他们也找不到工作。”

去美国的费用会因省份不同存在差异。在皇后区一家拥挤的旅馆中,我见到了一名26岁来自河南省的年轻人,他花了12,000美元取得学生签证。在经过了蛇头培训通过领事馆的面试,并被一家俄克拉荷马州的英语语言学校录取后,他直接飞到了纽约申请庇护。Peter Kwong指出,福建人走的是一套完全不同的途径,他们支付的费用也是最高的:“福建村民不太可能因为别的地方价钱便宜而绕过这个网络。”

当Rain决定联系蛇头出去时,他的父母亲在村里打听到一个价钱:70,000美元。家人和朋友借钱帮他支付这笔费用,待Rain抵达美国之后他再慢慢偿还。“70,000美元不是笔小数目,但你一个月能挣2,000美元——所以几年之后你就能还清了,”他说道。“而且还完债务后每个月还是能挣到2,000美元。”中国私企员工平均年收入为4,700美元。

蛇头告诉Rain尽可能少带东西,他告诉我:“他们说,‘你以为我们是带你去旅游吗?越轻越好。’”两周之后,一辆货车载着他到了福州,将他丢在机场放并留下一个假护照、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和一张飞往北京的机票。“从走出家门那刻起,每件事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 Rain说到,“我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走这么远。在北京,我第一次见到雪。” 出租车司机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将Rain送到了一家旅店——一个移民中转站。他在那呆了两周,平时不是在周围转悠就是看看电视,感觉就像在度假。

终于要动身了。Rain带着另一张写有墨西哥未知城市的纸条,和一位同样来自福建的年长些的男人上了飞机。经停法国时,他们焦急寻找着他们的转接航班。飞机最终降落在墨西哥,Rain感到十分害怕。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并向司机支付了一笔远超车费的钱。“我觉得他们很清楚我们都是些什么人。” Rain说。第二天,一辆车接上了他们并向北驶去。颠簸了几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一座四处种满庄稼的小屋。屋里是一些墨西哥人和看守他们的蛇头,他们在等待时机穿过边境。没人说中文, Rain饿了的时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有人塞给了他一盒方便面。

房子就在距离边境不远的地方。蛇头把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确保他们有着能在沙漠中走上一整天的良好状态,给了他们每人一瓶水后就将他们赶出了门。向导吹起一条充气艇,带他们渡过了格兰德河。“你只要理解‘Go’的意思就行了,” Rain说道,“当向导说 ‘Go, go, go’时你就跑。”

Rain和他的同伴们走了一整天再加上大半个夜晚,直到临近黎明他们才到达了一条公路,蛇头的一个同伙在那里等着他们。他们先去了休斯敦,一辆货车将他们直接送到纽约。“我刚到那里的时候,抬头望着天空,” Rain告诉我,“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大。而在中国,似乎一切都挤在一起,而且很小。那时我想,美国的生活将会很美好。”

Rain有亲戚就在纽约附近,一个他几乎不认识的堂兄开车将他带出纽约到了一个家庭餐馆。他在他堂兄的房间中单独呆了一个周,而其他家人都出去工作。“每个人都这样,”他说道,“他们不想带你去餐馆,因为每个去餐馆的人都想在那工作,跟他们分薪水。”

最后,Rain的堂兄送他去了曼哈顿,告诉他得靠自己了。在同在这个城市的老乡的帮助下,他找到了唐人街的职业介绍所。他与一家餐馆老板签订了协议,然后向中介支付了一小笔费用,大概20美元左右。中介给了他一张单子,上面列着他的工资、老板名字和电话号码,以及应该乘坐的巴士。按惯例,餐馆地址并没有写在那张单子上。“没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Rain解释道“他们就那么冷不丁冒出来,然后给你打电话。” 他收好自己的行李,和其他新雇员一起走到了几个街区之外的一个唐人街巴士站。

Rain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奥尔巴尼城外一个家庭经营的餐馆,他是那里唯一的员工。他刚落脚老板就让他准备所有的晚餐菜品。Rain切鸡肉时总会切到自己的手指。老板嫌他什么都不懂,但也不来帮忙。吃饭时,这家人给了他一碗米饭和一些蔬菜,让他自己一个人吃。饭后,老板往地上倒了一桶水,要求他擦干净。Rain打电话向朋友抱怨。“老板在欺负你,”朋友说。“他知道你刚来美国,所以他让你干很多活。”转天他就坐巴士回到了纽约。

Rain的朋友告诉他找个远点的工作,“那样老板对你会好点。” Rain在南卡罗来纳州找到了工作,在那里他呆了两个月。“刚开始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只能打扫卫生,然后煎点东西,”他告诉我,“现在我基本上什么都能干了。”他做了第一个蛋卷、第一个福饼,也学会了怎样烹制那些在中国从来没见过的菜品。他还学会了用玉米淀粉来制作左宗棠鸡的脆皮,如何去调稠芥蓝牛肉汁。像那些在繁忙的中式餐馆中的大多数厨师一样,他学会了如何只用一把重重的切肉刀来处理一切食材,从清理小虾到切碎大蒜。“你要做得很快,这才是重点。”他说道。

自那时起,Rain便开始频繁跳槽,在一家餐馆做几个月后就回到纽约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寻找下家。他对曾经工作过的州和城市鲜有印象,也只在抽烟的空档或者夜晚回宿舍的时候才离开厨房。他告诉我,他不会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去散步。“如果迷路了怎么办?”他说道,“不懂英语没法问路,老板太也忙的顾不上你。”

他们一周工作六天,每天早晨,老板到宿舍来接上所有员工送他们去餐馆。准备工作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首先备好电饭煲,然后摆上自助餐用的盘子,最后就是为午餐而忙碌了。一家中国人经营的公司会送来物资,大家会一起将肉剁成小块以备快速烹煮。他们戴上橡胶手套,将肉块同盐和玉米粉拌匀,然后密封放入冰箱冷藏。这样的过程每周要重复两次。在美国的中餐厨房中,只有枯燥无味的紧张劳作。Rain工作的厨房中,唯一在说话就是老板,而他也仅限于抱怨而已。如果哪种菜快吃完了,服务生就会通过一部音量高的吓人的对讲机通知后厨:“再多上些菠萝鸡!”

Rain初到美国之时,他觉得自己已经对中餐相当熟悉了。他的父亲对自己的厨艺引以为豪,他的母亲也是一位娴熟的厨师。她教他什么时候放调料,什么时候加香芹调味。Rain 在村子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厨师,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父母的一些经验。“就算我从来没做过饭,但是我能从我的经历中回想起来。”他对美式中餐感到诧异,美国人吃饭跟小孩子一样:他们喜欢淀粉和甜食,而且害怕吃带骨头的鱼和肉。“美国人尽吃些油炸的东西,”他告诉我,“这是不健康的。”真正的中餐要更加精细:“你得花上很多时间来学习(中餐)并且要真正理解它。”

在马里兰州,大部分老客户似乎都是冲着自助餐来的,而且他们能吃多少就吃多少。Rain喜欢在餐馆看着人们。“我喜欢看到人们吃的干干净净,”他说道,“我喜欢看到人们尝了第一口我的菜品之后点头称赞的样子。”他会花上数小时来制作一个完美圆形的中式煎蛋卷。“芙蓉蛋的制作需要很多功夫,”他告诉我,“如果你有时间,你就能做出一个真正完美的蛋。你可以做得更大、更好看、更圆的煎蛋卷。客人们会觉得,他们花了这么点钱但得到了这么美味的食物,还这么好看。他们或许以后还会再来的。” 。

Rain将马里兰州的工作视为扩展他技能的机会。“人们总是会在外卖餐馆里一遍遍地点同样的食物。”他说道。更大的餐馆则有机会学习新的菜品。他目前的薪酬是每月2800美元,虽然不错,但是还没有好到引发关注的程度。“如果有餐馆给你开到3000美元的薪水,你会觉得这个餐馆一定有问题。”他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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