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是我留学来到纽约后，和赖每天都会重复的对白。我们对彼此更多的了解，是偶尔朋友圈看到彼此的分享，默默地点赞，却不知如何给对方留言才不突兀。

微信的对话框里，难得有交集的时候，会聊些各自的日常。但更多的情况是，我说了什么，隔天才得到回复；他问了什么，我起床才看到。

从我毅然决然地选择留学开始，横亘在我们之间的gap从潺潺小溪，已经壮大成宽广河流。只是走在一起并非易事，所以宁可这样平淡地苟延残喘，谁也不愿意轻易地说分开。

在最深的夜，一个人独处，

我竟然会，爱上那种感觉。

身在繁华的纽约，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喜欢站在阳台，俯瞰这城市的川流不息，灯红酒绿。寂寞和孤单却以成倍地速度将我吞噬。然而我却无法将这感觉完完全全地向赖倾诉，因为时差，因为种种。

渐渐地，我们只是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看似温暖的关心。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却常常患得患失。常常是挂了电话，一个人，在夜风中，点燃一支烟，呼出烟雾氤氲成圈，包围着我，却也无法抵抗内心的脆弱。

有的时候不禁问自己，“如果我没有出国留学，我们各自踏入社会，如今的情况会有不同吗？”

我依稀记得，大三下的暑假，我们奔波在各自实习的路上，互相打气的温暖。那时，我们都是第一次踏入职场，进入各自实习的单位，难免被差遣的命运。

每天都有无尽的苦水，对家人倾诉，总是无法得到共鸣，他们总觉得，年轻人，这些都是正常的。而我们互相吐槽着自己的遭遇，总能达成联合，一起吐槽，互相安慰。

那时候，每周最盼望的就是周末，我们可以用自己工作得来的钱，约会，消遣，做我们想做的事情。虽然平日工作辛苦，但聚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

赖是金融专业的高材生，实习单位也是不错的金融机构，他的业务能力也不错，要考的证也在积极地应对，对方单位对他也颇为满意。他的未来似乎已经很明朗，没什么可担心的。

而我对未来却略显迷茫。我学的是法律专业，成绩算不得优异，也还过得去。在国内找个事务所，慢慢爬，总也是能过日子。只是，总觉得如果要在这行更有成就，留学是个更好的选择。这一直是我内心的愿望。家里人的态度是，不管我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我。我却一直没有向赖说明过自己的想法。

大四开学的日子，也是我开始准备留学的阶段。那时候论文，实习，托福三座大山压着我，压力不是一般地大。那段时间，我们彼此之间的争吵也与日俱增，不过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只是谁也不愿意让步。我想这时候提留学，关系可能会更僵，所以又一次错过了timing。

经过艰辛的跋涉，我终于拿到了offer。这时候，再不说是不可能的了。依稀记得，那年学校放寒假前，我向他坦白。可想而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沉默了很久。那天，我们一前一后，在学校里走了很久，两个人谁也没再开口。直到宿舍关门时间临近，才各自回宿舍。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回去早点休息。”

之后的日子，我们忙着应对期末考试，每天无非是微信联系，图书馆一起复习，关于那件事谁也没多说一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有破裂，也不似曾经亲密，我们的关系，就在这样的漫不经心中维持。

那一年过年，破天荒地我们没有怎么联系，原本约定好的过年近郊玩玩也被搁浅。但开学前，他还是主动和我联系了。“裴，我想过了，我会等你的。”也许是过了一个年，彼此冷静了，也想通了不少事情吧。那时候，我们都坚信，只要我们有这样的心，跨国恋再难，也都是能坚持下去的。

大四的第二个学期，我们的关系算是回暖了。他努力地忙着实习和毕业论文，我也忙碌地准备着签证和别的材料的事情。偶尔得闲，约个饭。和以前一样，听他吐槽单位客户的那些事情。

愉快的时间总比想象地过得快，在一起的日子，就这么滴答地溜走。

“到了那里，记得保平安。别忘了每天都要联系啊。”我依然清楚地记得，在离别的机场，他给了我一个大大拥抱。

留学的生活，从一阵手忙脚乱开始，才逐渐渐入佳境。上课，小组讨论，图书馆，偶尔会健身房，然后就是回家。只身留学，这么孤单，当然需要爱情。周身从来不乏秋波暗送，我都一一婉拒。因为，心有所属。

我常常在沉谧的凌晨醒来，想给赖说些什么，却又怕形成打扰。也许，隔了半个地球的距离，才会这么牵挂；也许，这份维持很艰难，才会这么小心翼翼。我总会在惊醒的时候，想起初见时候的他。

原来岁月太长，可以丰富，可以荒凉。

能忘掉结果，未能忘掉遇上。

我初见赖的时候，我们都是大一新生，在西方艺术史的选修课堂。

他穿着白衬衫，黑色的修身长裤，浪奔头，带着少年的张扬，很是醒目。他走进教室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周围的女孩子们轻声的惊叹。

我们的第一次对话是在这门选修课的期末考试。尽管是一门选修课，也得做做样子，给你一张卷子作答，以判定一个成绩。作为考试，自然也要有考试的样子。考场里，我们需要把书包都放到讲台上，桌上只能留着文具。

我正准备将书包放到讲台上时，分明有人在敲我的背，我转过头，正是许久不见的这位。

“我没带书包，我能把资料放你书包里吗？”

“行，只要你别忘记问我要回去。”我向来乐于助人。

“谢谢啦！”他上扬嘴角，报以清朗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正视他的面容，轮廓分明，浓黑的眉毛，眼神说不出的清澈。

考试结束后，他果然径直就准备离开教室，我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同学，你的资料。”

他带着些许意外的表情，“哈，谢了。我要去打球，你要不要来？”我摇摇手，“不了，还有事儿。下次吧。”

“OK,后会有期。”说完，他便拉着三五个男孩一起奔赴篮球场。

翌年，我们还是在这门选修课遇到。不过，这回老师显得有点棘手，为了不让学生逃课，想出课中点名的方法，如果抓到三次逃课，期末就会挂科。于是，赖不得不正正经经地来上课。机缘巧合，我们就成了同桌。

当然，他还是会时不时地缺课，有时还会问我借笔记，也会拜托我压低声音帮他逃过点名。这样一来二往，我们知道了对方的姓名，专业。他是金融专业的学生，选这门课，纯粹是为了应付。我们也算是偶尔能搭得上话。

有一天，他突然说：“作为回报，我请你喝咖啡。”我却之不恭。我们坐在斜阳里，听他说他们班那些搞笑的事情，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变得亲近了。

自那以后，他开始次次到课，我们也会在课后多了很多交谈。学校每周四都会放映电影，有热门的，也有经典的。他也会约我去看。看喜剧的时候，我们会笑得前仰后合；看文艺片的时候，我们也会无聊地打起瞌睡。甚至，电影散场，人都走光了，我们才醒过来。

我们并没有什么谁先表白，谁先说开始的节点，就是自然而然地开始了约会。没有甜言蜜语，但彼此心知肚明。

被世界遗弃，不可怕；

喜欢你，有时还可怕；

没法再做那些牵挂。

我们之间没有激烈的吵架，亦没有大声地质问，一切的进展都是平淡之中，稳速加温。因而，我留学的决定，成为了我们之间第一次的危机。我曾经乐观地以为，他后来表现的豁达和理解已经化解了这份危机。我们一定可以熬过这段分隔的时期。显然，一定是彼此不够成熟，在爱情里忘了现实的沉重。

我和赖的关系还是渐渐冷淡下来。他有他的工作要忙，我也有我的学业。我们的聊天记录从一天几百条，还要争分夺秒地视频，到如今每天就那么几次对话。无非就是“要忙了，稍后联系。”“晚安。”“记得吃饭。”这样的寒暄。

更多地，我是在朋友圈看到他，尤其，是在别人的朋友圈。他出现在各种饭局，我当那是应酬，不多做过问，也是不敢问，不想问。

该来的始终会来，在一个周末深秋的早晨，他投下了一味“剧毒”。

“裴，对不起，分手吧。”

他发来了几段语音，我才打开了第一段，就愣住了。

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悲伤还是难以自持。他之后的话，我并没有听清，对于跨国恋的艰难的控诉，他很痛苦之类的。

言语，已经没有必要。就是干脆的不爱了，再多理由，都毫无意义。

“OK。不必抱歉。那么，再见了。祝好。”

没有必要纠缠，因为那样的自己，我不会喜欢。

我打开冰箱觅食，吃了点面包，突然感觉这面包有一股怪异的面粉味，也许是心情作祟。

”若得真情,哀矜勿喜。“然而，此刻，我失去爱情，十分哀矜。

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对于新的爱情，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和赖并没有再联系，至少我没有。

他逢年过节会发来问候，我却没有再给予回应。我知道的关于他的消息，也许只有天气。

为什么要做的这么决绝？

我不再找他来验自己心死没有，感情这种伤害往往看不到切口。

也许，我不能说因为留学失去了爱情，但我们的爱还是败退给在光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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