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是法治国家。什么是法治?在悉尼,我被上了一课。这堂法治课是由两个故事构成的,一个是我的亲身经历,一个是一位旅居澳大利亚多年的朋友讲述的,也是她的亲身经历。
我喜欢钓鱼。到悉尼后,就想让朋友带我去海钓。朋友曾先生为了满足我的愿望,专门请一个钓鱼的行家带我们到一个游船码头去钓鱼。悉尼是一个海湾型城市,一个一个海湾,蜿蜒伸展至城市中心。换句话说,整个城市依海湾而建,大大小小的海湾里,帆樯林立,游艇穿梭。随便选个码头钓鱼,都是一种美的享受。
路上,曾先生的朋友就提醒我,说澳洲的鱼可不能随便钓,要钓鱼,得先办证。办证的时候,渔业部门会给你一份详细清单,图文并茂地告诉你,哪些鱼能钓,哪些鱼不能钓,多大的鱼可以带走,小于多少尺寸的鱼,钓到后必须放生。这位朋友说,70岁以上的老人不用办证,而曾先生已经80高龄,他钓鱼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我这个临时钓客,如果被抓到就是违法的,弄不好会被重罚,因此最好还是当个看客吧。对于一个钓鱼发烧友,在钓鱼现场当看客,这是多么残酷的精神折磨。
到了钓点,我实在是忍不住,就向这位朋友申请了一根钓竿,架在码头的栏杆上。看到鱼儿咬钩了,就让曾先生来提。可他们两人一人手里一根竿,鱼儿频频咬钩,根本忙不过来。那个时候,我这个钓鱼迷,难受得就像心上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样。实在是忍无可忍,我也开始提竿上鱼了。我的这种冒失行为可把朋友吓坏了,他再也无法专心钓鱼,而是频频向码头旁边的公路上打望,生怕有执法人员突然从天而降。看到朋友吓成这样,我只得赶紧把鱼竿收起来。
离开的时候,我们收拾鱼获。有一种白条鱼,短于25厘米是不能带走的。曾先生他们把这种鱼留了几条作饵料,最后没有用完,刚想放进桶里一起带走,不想被旁边的几位钓客看到了,立刻哇哇大叫起来。虽然三个人都不懂英文,但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赶紧乖乖地把几条鱼扔进海里。回程路上,曾先生的朋友面色严肃地对我说,下次如果想钓鱼,一定要先去办证。在澳大利亚,可不能跟法律开玩笑。
不能和法律开玩笑。另一位友人的故事,更生动地诠释了这句话。朋友诗雨,移居澳大利亚已经20多年。她讲述仅有的一次违法经历,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悉尼有很多海滩。因为水质好,每个海滩都盛产一些小海鲜,蟹、虾、贝、蛤、蚶……诗雨家附近就有一处这样的海滩。有一天,家里来了一群客人。当然,都是华人。客人来了,带到海滩游玩,也是常事。那天,一群人来到海滩,看到有很多毛蚶。这东西,洋人基本上是不吃的,可是对中国人来说,这却是难得的美味。于是,讨小海,拾蚶。诗雨毕竟在澳大利亚生活多年,知道要守法,于是专门跑到岸上看一块执法部门立的牌子,上面清楚地标明哪些是禁止行为。按法律规定,在这样的海滩讨小海,每人最多只能带走50粒。但不知是哪个环节的疏忽,这里的牌子却没有标明禁止拾蚶。于是,他们放心大胆地拾起来。可是,她们的行为被举报了。执法人员来了。
执法人员身着便衣,在海滩上和他们聊天。他们以为对方也是来讨小海的,毫无防备,一五一十地如实相告:拾了多少,准备怎么吃,以前吃过的味道如何鲜美,等等。待到摸清情况,执法人员突然亮出证件。那些执法人员态度温和,但一丝不苟,把他们捡拾的毛蚶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每小堆50粒,最后点数,数量远远超过了法律的规定,于是要进行处罚。诗雨上前理论,说海滩上的标识牌并未标明禁止拾蚶,我们就算违法,也是无心之过,而且只打算自己食用,没有谋利的目的,请求免予处罚。执法队伍中也有人认为是标识牌不够明确,才导致有人违法拾蚶,主张不处罚,但还是记录了所有参与者的个人信息。诗雨他们以为此事就这样过了,没想到几天之后,所有的参与者都收到了一张500澳元的罚单。
他们当然不服,于是决定申诉,找到政府的律师。律师说,这种轻微的违法行为,加上政府的警示标志确有疏漏,因此的确可以申请免予处罚,但申诉必须上法庭、打官司。律师给他们指点了打官司的所有路径、诀窍,就是没有告知后果。于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把所有的参与者折磨得精疲力竭。最后的结果让人哭笑不得。他们赢了,处罚决定撤销,但是,他们每个人为打官司所付出的费用,比原来的罚款数额还大得多。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官司过后,他们每个人都留下了案底,成为有过违法行为的污点人物。事后他们才从华人律师那儿得知,这种情况,只要在法庭上申请不留案底,法官就不会记录。可当时他们不懂。事后想撤销案底,花费高达数万澳元。律师说,你们如果不打算将来从政,就算了吧。
听完诗雨的故事,我不禁感慨。看来,在法治社会,不仅要从心底敬畏法律,而且要学好法律,懂得运用法律,因为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小事,都可能与法律密切相关。要是不小心触碰了法律,又不懂得运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利益,有可能会输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