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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2年前,作为一个生在长在南京,曾短暂在国内工作的澳洲华人,终于在经历重重挫折之后,重新回到了澳大利亚。去年,我把家里的老人也办理了父母移民,作为一个过年也没有什么时间回国的“不孝子”,家乡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人或者事了。作家冉云飞曾出过一本书,叫《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而当我回望那片我曾生活过十八年的土地时,我想到的词却不是沦陷。
我的故乡从我回忆里被彻底偷走了。
——老司
我出生在南京一个无权无势的家庭,父母都是本本分分的工人。这辈子唯一值得称道的投资便是在国内的房产大潮前穷尽一切可能多买了2套房子。
我仍然记得凑钱的那一天我妈在家里请了一桌人,每个人看上去都并不开心,几个大叔喝醉了还会对我老生常谈一些要好好学习,以后要孝敬父母之类的话。
酒足饭饱后,每一个亲戚都把家里能带来的现金摊在桌子上帮我家凑齐了最后的12万……
我妈有个朴素的理念——房子未来一定会值钱,有房子就能换钱,有钱就能送我出国拼一把。
所以我很早就明白一件事情,我们这个普通工人家庭没有任何实力在南京这个省会城市里活出尊严。
什么是我们这类平民的尊严?
家里存点钱买个车上个三本没事约个P?
考公务员,找关系进国企,事业单位?
还是继续买房玩着这场击鼓传花的游戏只希望自己不是最后一棒的人?
也许这些就是我这辈子能在这里做到的极限了吧。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
有的别人家孩子托关系进入了体制内,一个月四千块钱,每天啥也不用干。
有的别人家孩子继承父母家业河西N套房每月房租收到手软。
但是现实却是我并没有可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我的父母不能给我这些。
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去依赖。
我远走他乡,我承受住了对家里那所有人的依赖和想念给我带来的愧疚感,自责感。我在那里安家立业。也试曾伸出那只手,去触碰那些年失去的,熟悉的一切,却像被电击般狠狠打了回来。
时间废墟里的回忆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找那条流淌在心里的河流,我知道也许它不在任何地方,就在我心里最疼痛的故乡。
——汪峰《河流》
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我回到我出生的城市南京,一下飞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回来了。
边防战士笑脸相迎地跟你说一句欢迎回家。
出租车里司机还是会自顾自地跟你聊国家大事。
熟食店的秃顶老头也还是会半死不活地问你鸭子要搭头还是搭脖子。
熟悉的气息来的快,走的也飞快,可能只有在他们身上,才能依稀找到曾经那个时代南京人生活该有的样子吧。
偶然间搭车望见曾经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业已变成废墟,变成工地,我才真真切切的明白时间的无情,它会把你所有的回忆全部碾碎。
(南京市建业路老城区拆迁前原貌)
你的家,已经不复存在。
我所有关于曾经的,穿梭在街巷里踢球的,邻里间争吵的,下雨天房顶还会漏雨的,一起和喜欢的女同学走过的所有回忆,都成了时间的废墟。
游子的恶果
这是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那无尽的旅程让我伤感
——许巍《故乡》
(南京河西新城CBD)
有时候坐车时望着窗外的南京城,我会走神,想起《茶馆》里的另一句台词:“我爱咱们的大清国啊,我怕它完了,可谁爱咱们啊!”
每每听到最后的那句谁爱咱们啊,我都有一种令我头皮发麻的心悸。
南京的房价高企,河西更是直逼北上广。哪怕这里有40℃的酷热,哪怕这里拥堵的交通一样让人头痛,我还是会爱她。
但是时代的脚步从未因为谁停留过,这座城市这些年一直在向前冲刺。
共享单车,高铁,江宁江北开发区,不断膨胀的人口,就连那些曾经上学路上为我们遮风挡雨的老梧桐每年都在以几条街的规模被钢筋水泥所取代。
她不再是一个温婉的民国大小姐模样,而是那种盘着头发,穿着干练的500强职场新女性了。
这里有现代商业社会的品质,金钱面前人人平等——而且是基于规则的平等,而非基于潜规则的平等。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与运气,就会获得一份与之相匹配的工作。你不必在利益链中摇摆,不必在利益链之外挣扎。
可是留学过后的我,再次回到这里。
最大的感慨就是和家乡鸿沟在越拉越深,
要知道我现在生活在一个修条路都要以年为单位计算的国家,一个羊比人都多的国家。
你可以去想象一个失踪多年的人,重新回到曾经自己的家,走的进去却没人再认识你,连吃饭的位置都没有的尴尬么?
对,社会类节目上我们经常看到有这样的报道。
再换句话说——你就连这里的利益链是什么也许都不清楚,更不要说在哪里去找它。
在他乡
那年你一人迷失他乡,你想的未来还不见模样,你看看那些冷漠目光,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长。
——《在他乡》 水木年华
我知道我父母的羽翼永远在那里为我张开,但是回到家乡我除了一份白领的工作外,我还得要啃他们多久 ? 还要让他们继续给我买房买车吗?
就像我单位一个人来澳打工的新西兰同事说的——It is parents, you don't always seethem but you know they are always there.
陪伴也是只是依赖的借口,谁在家乡不是有房有车呢?父母没有点存款呢?就连我日本的,新西兰的,印度的同事也一样,谁都来自小康家庭。但是为什么不回去?
可能和我一样,想回,但是回不去了。
我长大后终于发现,其实谁心里都有柔软的又或者Tough的一部分,你需要把它剥离出来,捏造属于自己的人格。
我们都二十几了,难道要等到四十几的时候才需要去知道生活一点都不美好这个事实么?除了极少数的人,这个年纪就要去过上童话般的美好生活,无异于慢性自杀。
总会有一部分人,硬骨头,是不信命的,是相信我命由我,而不是靠运气,靠父母来摆布。有些人在他们在国内拼出天地,实在是够硬气。
有些人在他们年纪轻轻时候选择远走他乡,也有那份独到的勇敢。
也许美食,就只能是美食,可以作为我们和家乡的最后一点联系吧。
所以最后我的结论就是,
这个世界也许真的只有美食是不可辜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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