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剧组刚杀青的时候,我就去医院看过阿哲,当与医生谈论起阿哲的病情时,医生告诉我,这段时间阿哲的状态是三年以来最好的,如果能够保持下去,说不定会发生奇迹。
我知道“奇迹”这两个字,在现实中就像中**彩一样希望渺茫,但这至少不等于没有希望。对曾一度绝望的我来说,这已经算是绝境逢生,天大的喜讯了。
坦白说,这三年来的圈中经历,让我对人生看开了许多。我现在已经不再纠结于阿哲的病到底会不会好,他是不是要做一辈子的弱智这样谁也不能够回答的问题了。我想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只要他好好的,别像以前那样发狂、逃走,甚至自杀,无忧无虑的度过余生,这就够了。
许是上帝看我要求不算太高,而提前受理了我的业务吧?阿哲的精神状态真的在一天天中好转了起来,甚至几天前我去看他的时候,医生还向我建议,如果阿哲继续保持目前的状态,我可以尝试带他出去走走,接触一下新鲜事物,可能有助于他记忆和智力的恢复。
我因为医生这句话欣喜若狂,离开医院后,就一直打主意,要带阿哲来见见世面。
无奈精神类疾病的离院手续极其难办,我打上去的申请被搁置了数天,依旧毫无音讯。就在我以为要错过这大好机会的时候,神通广大的沈公子竟然带着阿哲到了我家门口!你说我能不吃惊,能不震撼,能不疯狂吗?
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扑到沈林奇身上,狠狠在他身上啃满五星好评:亲,你太给力了吧,出院还包邮,超值有木有!!!
然而,由于我太过激动,以至于忘了去考虑沈林奇这样做的深层原因,直到阿哲拉着我的胳膊,难掩兴奋的神色,说:“姐姐,姐夫说要带阿哲去海洋公园。”我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小鬼,什么时候叫姐夫叫的那么顺溜了?不会是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故意教的吧?
我眯起眼,警惕地打量沈林奇,他泰然如若地站着,毫无半点做贼心虚的神色,头顶却闪烁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碍于阿哲在场,我决定忍气吞声,暂时不揭穿他的诡计。
我说:“阿哲乖,姐姐陪你去动物园看狮子好吗?”
“不好不好,我要看海豚!”阿哲拼命摇着头。
我瞪了一眼沈林奇,他耸耸肩,假装无辜。
“姐姐,去嘛,去嘛!”阿哲开始向我撒娇,他自从出事之后,撒娇卖萌的功夫倒是只增不减,已经完全成为了他对付的必杀技。
我终究还是妥协了,咬着牙点头:“好,就去看海豚。”
其实,我之所以反对阿哲去看海豚,完全是因为我有个不为人知的隐疾。
正如那些有密集物恐惧症、小丑恐惧症的人一样,我从小就有深海恐惧症:看到很深的水就会害怕,看到海底成群鱼群就心里发毛,更别说身处海底隧道那种幽闭的环境了,光想想我都腿软,哪敢进去?
但是,阿哲偏偏听了沈林奇的话,对海洋公园充满了向往,如果这个时候我说不去的话,阿哲恐怕会很失望。
三年的医院生活,好不容易能出来呼吸自由的空气,我真的不忍心就这样打碎阿哲的美梦,于是我决定忍了,只要到时候咬牙、闭眼、不去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我一路上这样安慰着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目的地。
阿哲快乐疯了,他就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大宝宝一样,惊喜地打量沿途他所看到的一切。顶皮球的海象、跳圈圈的海豚,还有憨态可掬的帝企鹅……这些生物在与世界脱节的他眼里是那样的有趣,他拉着我的手,欢快地跳着,将我来时那份恐惧感冲得荡然无存。
只要他开心,做什么我都愿意,我这样想着,忽然看到阿哲伸手指向前方:“姐姐,你看那里有好多鱼!”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吓得差点晕过去。
只见在巨大的鱼群雕塑下面,竖着一个显眼的标题:海底观光隧道。
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拉着阿哲转身要走。
可是阿哲却拉住了我:“姐姐,那里是什么?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我拼命摇头:“那里没什么,阿哲我们回去再看企鹅好不好?”
“不好,我要去那里。”这孩子,还执着上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向几乎不可能救我的沈林奇求助。
在经过了一番眼神交流之后,今天一直享受着姐夫级待遇的沈林奇嘴里蹦出了一句话:“你向我抛媚眼干嘛?”
我差点一口血喷到他脸上。
抛你个头啊!
我终究还是没能逆过阿哲的意思,随他们一起走进了海底观光隧道。
我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在进入隧道的第一时间就闭上了眼睛,死死拽住阿哲的手,一心想着赶紧走过去算了。
哪知道,阿哲好奇心重,在走进隧道之后就甩开我的手,自己趴玻璃上研究鱼去了。
我只听到他在哪儿大喊大叫的声音,却分不清东南西北,想自己往前走,却又怕闭着眼,会不小心撞到别人,只好呆呆站在那里。
那种无助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就算闭着眼,我也能感受到从四面而来的巨大压迫力,逼得我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几乎瘫软在地上的时候,手忽然被握住了。
那是一双我很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手,它有些凉,手掌宽厚,手指修长,指尖略带粗糙,将我捏成拳头的手,轻而易举地包裹住了。
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心,随着我的手被紧紧地包裹住了。
虽然这只手的主人,他曾经利用过我、伤害过我,也离开过我,我因为他不肯说出口的那句话,无法从他身边感受到一丁点的安全感,但是此时此刻,我却莫名的感受到了,他牵着我的手,将那份安心通过手掌,传达到我的心里。
我在他的牵引下,闭着眼,迈出了步子。
阿哲还在我们身边欢快地跑着,笑声在长长的隧道中回响,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尝试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恐惧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剧烈,我只是觉得有些头晕,但还不至于吓瘫在隧道里,周围的海水带着压迫感而来,却远比刚才好了许多。
我试着向周围看,目光尽量避开成群的鱼,却在转头的瞬间,与沈林奇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不怕了?”他问。
“你知道我怕?”我惊讶地问。
“刚看出来的。”
“……”也是,我刚才的表现,就算是瞎子都改看出我害怕了吧,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为了阿哲,娱乐圈我都闯了,何况一个小小的海底隧道?瞬间,雄心壮志又回到了少女壮士白蓦然的身上。
“放心,我一点都不不不不……大白鲨啊!”我大叫一声,软在了沈林奇怀里。
身边,隧道的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地嘟哝了一声:“又是个电影看多的。”
我两腿发软,眼冒金星,倚在沈林奇怀里,依稀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嘴角,然后,双眼就被蒙住了。
“阿哲,你姐姐怕鲨鱼,我们陪她一起走过去好吗?”沈林奇说。
阿哲估计有些不甘心,但终究还是点了头:“恩,阿哲和姐夫,一起陪姐姐走过去。”
都说了不是姐夫!我呐喊着,却在眼前一片柔软的漆黑中,感到了一丝丝甜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