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娱乐专稿(文/杨时旸)
风气都是被乔布斯带坏的。那个一半是天才一半是病人的男人向中国的粉丝们输出了一种独特的发布会形态。从那之后,中国的学徒们最大的梦想就是要进行一场事先张扬的演讲——这成为了衡量一个人影响力的尺度。但通常,网红会把这样的演讲变得雷声大雨点小。罗胖和papi酱说有“大事发生”,结果发现就是卖贴片广告;韩寒这次声称有“大事相告”,结果发现是宣布又准备拍电影。倒是来做嘉宾的王思聪比电影名字更引人瞩目。
韩寒企图用那部航天题材的电影尝试巨制,又希望用处女作《三重门》重新温热已经凉透的青春片市场。他所做的事愈发声势浩大,但他的影响力远不如以前那样聚众且抵达准确。以前,他锋利、洒脱、直捣核心,但是现在,他被缠在了越来越多的需要顾忌的资本和人际之间,变得面目模糊。
韩寒是博客时代的宠儿,那个时代的特征其实是一种单向输出内容的方式,某种程度上说,作者是被读者仰视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韩寒被当做引领者,甚至启蒙者。那是韩寒的黄金时代。日后,微博的出现迎来了中国互联网前所未有的互动狂欢,对于具有互联网社交热情的人们来说,那是一段美妙的岁月,但韩寒似乎缺席了很久。如果他一直保持高冷下去,也将形成另一种意义上的人格魅力、影响力和变现方式,可他还是破功开了微博,很晚地参与了舆论场,他在那个碎片化的城池中,玩耍得远未有那些大V如鱼得水。再后来,微信公众号时代降临,内容输出者们突然从作者变成了小编,人们连一千字的文章都甩一句“太长不看”。从这开始,韩寒的很多特质就已经改变了,而被削减掉的很多部分,都是以前让韩寒得以成为韩寒的东西。
韩寒原本是一个反叛者,一个旁观者,他最初的盛名由尖锐、勇气和清醒筑成。如果一直按照这条路子走下去,他应该成为一个更经典意义上的作家和处于危险地带的评论者。但问题是,对于成为前者,韩寒的小说成绩还远远不够牛叉,更优秀成熟的作家不提,只比较同龄人,他比颜歌那类本分的写作者都差得很远;而后者,囿于现实原因,恐怕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对于骨子里一直有着享乐倾向的韩寒来说,那代价显然不是他想要承担的。所以,在为数不多的选择当中,他几乎注定成为现在的样子——开始对更为盛大的资本投怀送抱,变得日益郭敬明化。
他在发布会上提及了很多事,音乐节也好,出版业也罢,但是谁都看得出来,电影是他主攻的方向。因为在当下,只有电影业一派生机盎然,这个口红经济的标志性产业一枝独秀般地生长,而看起来,它又与韩寒的本业如此相关。
韩寒如今参与和做出的许多事,都是他曾经不屑的,某种程度上说,他成为了他曾经反对的人。一个人的商业化路径大致有两种方式,一是开发自己,第二,就只能是企业化、资本化,让自己变成掌控者。韩寒在两条路上都开始掘进,而且他发现,第二条路是必须的选择,虽然代价更大。
他本人的作品有很多都是畅销书,但不是所有畅销书都是IP,这一点,不知道有多少从业者能明白。有的书只是一时爆发式营销的结果,多年过去了,时代和情绪转变之后,它很难重新引发人们的强烈关注。韩寒的作品中漂浮着这样尴尬的气质。
那么多青春片一边被诟病和嘲讽,却一边卖爆了票房,就是因为它们一定在某个侧面唤醒了人们的记忆。IP之所以成为IP,不是因为它只展示了故事,而更重要的是可以供人投射欲望、寄托感情以及凭吊时光。 所有IP小说其实都是巴结着人性的痒点和痛点写的,那是标准的商品和产品思维,本质上是一个产品经理+码农的创作过程。所以,那么多你记不住作者的穿越网文是IP,但韩寒不是。韩寒可以成为畅销书作家和符号,但唯独撑不起IP。从这个意义上讲,他回头去开发自己的《三重门》,如果不重新大造声势地让人们凭吊起一些什么,那将是失败的选择。
在此之前,相比于他在卖书时的呼风唤雨,他的电影开发远算不上成功。无论执导《后会无期》,还是投资《万万没想到》,横向比较,口碑以及市场,都不算惊艳。尤其《万万》,根本就是糟糕,即便那么糟糕,韩寒也在不遗余力地为它站台撑腰,还在那个烂片的结尾一脸猥琐地笑着,扮演了一匹白龙马,往自己嘴里塞着草料。
由于性格、审美与好恶的原因,韩寒无法像一个没有心理负担的、全然意义上的商人那样选择项目,他所选择的签约作者,执导电影的方向,总还有着商业性以外的考量,但资本压力又不允许他完全按照自己的自由意愿去工作,所以人们能看到的结果就是在他的麾下有几个鸡汤写手,几个底层奇人,几个安之若素的作者,混搭成奇怪的组织。他所出售的电影版权,也由于缺乏掌控能力,而消失在风雨中。比如有谁知道那部改编自《长安乱》的电影上映过呢?
一个人的品味不可能迅速的断崖式的坏下去,正如同,你也别指望谁的审美会突然蹿升一样。以韩寒的眼光,他不可能不知道《万万没想到》质量的根底,但是,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旁观者——或者直白点说——他已经不再是一个自由人了,他被资本和人际关系深深地卷入,成为了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局内人,所以,他不能再冷嘲热讽地拆台,只能开着玩笑地站台。而这样一来,韩寒这个原本锋利的符号就变得囫囵了起来,当它的品相改变,它的价值注定减损。
电影是一门工业,它涉及过于复杂的配合关系,资本、人事、技术乃至公共关系互相扭合成一个精密的运转流程。很多人认为,文学与电影都属于故事创作的一种,只不过呈现方式不同,但实际上,远非如此。写作只需要大脑和键盘,你就可以创造一个宇宙,而在电影工业当中,故事只是众多环节中微小的一部分,在中国的现实中,它甚至是最不重要的一部分。韩寒原本擅长前者,他可以在纸张上一个人挑战一个世界的成见,那个系统的界面对独立个体是友好的而在后者当中,资本的系统则充满各种勾连。在那个场域中,他所做的更多的是妥协和表演,而一旦他变得嬉皮笑脸地在“娱乐脱口秀”上贩卖自己,他便损失了自我性格,模糊化处理了自己的特征——成了山寨版的他人,彻底拆解了曾经竭力建构的自身。
因此,千万别再觉得韩寒是战士了。相比于疏离、旁观和独立的心态和工作方式,韩寒选择了融入,融入某一个圈子,融入资本。这没什么错。只是,有一点点可惜。以他所掌握的市场,其实足以支撑他安之若素地写下去,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但现在,他成了资本圈里最普通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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