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早春的一个清晨,有人在广西玉林市陆川县的一个简陋的公共厕所里,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婴。她身边没有书信,也没有任何可以标明身份的东西。在清晨的寒风里,她只是哇哇大哭,脸蛋通红,对未来的命运一无所知。
而同样的时间,跨过15个时区,在遥远的美国亚利桑那州图森市,迈克尔(Michael)和乌娜(Oona)夫妇已经为一个来自于中国的领养女儿等待了三年。
迈克尔有俄罗斯血统,他出生在美国西南部,亚利桑那州的凤凰城,这里炎热少雨,按照美国标准而言,还尘土飞扬,不过一年到头艳阳高照。迈克尔作为一个建筑师完成了他的学业,他第一份工作位于美国东北部的波士顿,但那里阴冷的冬天一下子就把这个灿烂阳光里长大的家伙吓坏了,他连滚带爬的跑回了亚利桑那,最终落脚在图森,即便夏天需要在摄氏40度的沙漠里炙烤三个月,也要躲开波士顿寒冷潮湿的冬天。
乌娜的父母都来自爱尔兰,她的发色有点爱尔兰人特有的红色。作为爱尔兰后裔,乌娜的父母是理所当然的天主教徒,她出生在一个大家庭里,兄弟姐妹好几个。乌娜本来住在东海岸,后来在图森遇见了迈克尔就嫁了,从此跟他一起住在沙漠里。
迈克尔至今依然是一个优秀的建筑设计师,主攻体育场馆的临时改建,这意味着全世界任何大型体育赛事都可能需要他飞过去工作,他旅行很多,足迹遍布全球。早就在许多航空公司飞出了自动升舱的待遇。而乌娜的工作相对来说安静的多,她在本地的亚利桑那大学做行政工作,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偶尔绕个弯,到超市给迈克尔拎回半打冰啤酒。
他们在图森的市中心附近不远,亚利桑那大学的东侧拥有一套不算大,但很精致的老房子,迈克尔亲自设计改造了这套房子的很多地方。室外设计了石板披萨烤箱,而厨房冰箱边隐藏着一个专门放香料的架子。房子侧面有一个小小的旋转楼梯,一路通到屋顶的一个小平台,在上面每天都能看到夕阳。他们是素食主义者,喜欢藏传佛教,从图森本地的一个中国人开的小店里买茶叶。麦克还喜欢老式家具,收藏品里包括一件中医用的中药柜子。他们也喜欢吃中餐,但坚定的认为意大利菜才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
当两个子女都已经上了大学以后,他们开始想领养一个中国女孩。而当他们开始申请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这将耗费他们六年的时间来等待。
在美国,领养一个中国孩子并不是新鲜事,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在中国有大量的女婴被遗弃在街头巷尾,或者运气好点,遗弃在福利院的门口。而自从政策开放以来,每年都会有成千近万被遗弃的中国女孩,或者有先天残疾而被遗弃的的男孩被美国人领养。
虽然不算新鲜,但领养的流程之漫长,过程之煎熬,至今依然让迈克尔和乌娜心有余悸。说来也不奇怪,连总理都抱怨过“需要证明你妈是你妈”的官僚作风给中国人造成的困扰,更不要说一个对“中国国情”毫无了解的老美了。他们被要求出具各种各样的证明文件,填写一个接一个的表格,然后进入漫长的等待期,一直等到各种证明文件过期,再去补办新的。
“后来我都绝望了,觉得中国政府是不想给我们一个孩子了。”迈克尔说。
“但后来有一天电话响了,他们说有个女孩在等人领养,让我们在一星期内作出决定。”
迈克尔和乌娜飞到广州,然后转道前往南宁,在这里,他们第一次看到了要跟他们回家的那个小女孩。几个星期后,办完了所有手续,捐助了所有要求被捐助的部门,他们飞回美国,带着一个瘪瘪的钱包,和那个在2010年春天被遗弃在县城公共厕所里的女孩。他们叫她艾琳(Eileen)。
艾琳刚到美国的时候三岁多,相对其他孩子来说瘦小一点,牙有点不好,怯生生的,其他小朋友抢了她的玩具,她也不争,再去玩别的。她也不太会说话,或者说没人听得懂她,也许她说的是某种方言,也许是环境的剧烈变化让她不适应而暂时失语,乌娜问了不少中国家长,但没人能听懂艾琳在哇哇大叫些什么,好在几个月后她就自然而然的开始说英语了。
乌娜有好多兄弟姐妹,很多人都送来了自己孩子小时候的衣服和玩具。迈克尔重新修改了房子,把成年儿子的卧室改成了自己的工作室,艾琳占了成年女儿的房间。他还计划把现有的房子加盖,这样即便过节的时候子女们都回来了,也有地方住的下。
艾琳现在已经五岁多了,在图森的Basis小学上学前班,Basis有中文的普通话课程,但迈克尔和乌娜两口子觉得还不够,他们希望艾琳不要忘记自己的根,能继续说中文,所以在周末送她上中文课。不过我看这钱肯定是打了水漂,艾琳的中文只能在提示下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带着美国腔的大舌头。唯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发音是“爸爸”,“妈妈”。
自从政策开放以来,美国人已经收养了不下十几万中国孩子。在美国这些年里,不管是在中部,东部还是西部,我见过这些白皮肤的美国家长带着黄皮肤的中国孩子出没在各种场合,送他们学钢琴,舞蹈,游泳,中国语言,带他们去图书馆,公园,和博物馆。
迈克尔和乌娜计划在未来带艾琳回去看看她出生的地方,广西,玉林,陆川县。但还没想好具体什么时候去,首先得等艾琳长大点,能理解这件事。其次,还得攒点闲钱。虽然他们两口子收入不算低,但两个成年孩子上大学耗资就不少,领养艾琳又花了一大笔手续费,捐助费等等,建筑师家里也没余粮了。
“很多中国人跟我们说,艾琳被我们领养是她的幸运,也许是吧,但我只能说,能够领养她,是我们的幸运。”
艾琳的生日定在发现她的那一天,迈克尔和乌娜邀请了很多小朋友到家里来玩,尤其是邀请了特别多的华裔孩子。在后院里弄了个挺大的跳跳屋,艾琳的哥哥姐姐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也特意从外地回来参加小妹妹的生日Party。那一天,亚利桑那照例是万里无云的天气,阳光灿烂到刺眼,一群孩子在追逐打闹,中文英文不假思索的跳出嘴巴。艾琳已经晒的黑黑的,虽然还是瘦小,但像上了发条一样到处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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