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政,旅行作家、独立摄影师、《漫旅Travel+Leisure》副主编
公众号:旅人歌
我一路提醒着自己,不要因为太过鲜明的美酒路线而让自己不自知地忽视目的地的丰满。这种一叶障目的倾向,大抵不会因为路途的增多而有丝毫减弱。一些充斥于网络间的,对目的地光怪陆离的描述和评价大多来自于此。
但新西兰确实是个奇妙的地方。任何的主题都有可能在这片土地上以小博大。彼得杰克逊几乎耗尽自己事业巅峰光阴的“中土世界”,欣欣然地就能把现有地生活轻轻松松打个包重新呈现,而且毫无违和感。虽然早在百年前就有苏格兰人把葡萄藤从欧洲大陆带到了这里,但葡萄酒作为产业的整体发展才不过40年,但新西兰人似乎不只满意将葡萄酒的文化供进贵族的堡垒,反而向生活更用力多些。
所以,你会看到某些市镇、某些区域、某些习惯,甚至某些生活被改造,被接受,被如毛细血管一般地联结和围裹。反倒是我们之前的固有印象会妨碍我们新的认知,那个因为顾城的激烈往事而在中国声名大噪的激流岛,竟然也是顶级的葡萄酒产区,散落着袖珍的,但极其精致的酒庄,出产新西兰一流的美酒。
所以,我尽可释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到的都是生活。
我们在接近城镇的盘山路上临时下车。电台DJ已经反复强调“春天”的字眼。但从山谷里滚滚涌出来的风,还是带着点刺痛肌骨的冷。我用双手紧紧地箍住衣领,依然一路抖个不停。
Wakatipu湖在脚下沉着颜色,像一块冷翡翠,连波浪都是细细的,俯瞰下去如同凝固的精致纹理。那艘据说是目前世界唯一仍在服役的蒸汽轮船TSS正向湖区深处,掩藏在山脉之中的某个隐秘地。隔着山风传来的“突突”的马达声,以及轮船头顶那道浓郁的,飘忽的黑烟,在这泼墨似的大山大水之间,竟然协调至极。
TSS每日两次,将慕名而来的游客送离匍匐在山坡的皇后镇,从Spire酒店的暖炉旁,从餐桌上带入更为宏大的诗意中。这是来皇后镇必经的一场仪式,以完整立体丰富的感知。似乎导游反复提醒的,深藏在途中某道山涧里的《霍比特人》的取景地,比起通达的五感来,也没那么重要。
我们一直是往山中去的。不远处的箭城(Arrowtown)早已脱离了当年淘金潮的狂热。除了百年前来此淘金的华工居住的老屋被重新整理和保护起来之外,再也看不到一丝的痕迹。
当地人将箭城当作世外桃源。退休的人如果嫌弃皇后镇吵闹,或者游客喧嚣,就可以搬到这里。依靠汽车和互联网保持必要的沟通。侍弄花园,与邻居安排家宴是日常的主流。至于逢上不刮风不落雪的好天气,也可以几人结伴,沿着当年运输矿石开辟出来的山路,或是开车,或是骑自行车。到附近的酒庄挑上几瓶好酒。
只是一个寻常下午,但Amisfield餐厅向阳的桌位早就被先到的人占满了。这么好的太阳,过午了就没什么风。后到的人宁愿围在庭院里露天的长桌四围,也不愿意守在火炉边取暖。只要越过一块百尺见方的草坪就可以步入葡萄园。还未到浓春,葡萄藤上鼓出的新芽大多刚刚舒展了第一片叶子,有怯生生的嫩绿颜色。
Amisfield的葡萄园其实并不在此。大宗的买家往往在机场直接乘坐酒庄安排的直升机飞往离此几十公里深谷之中的葡萄园去。但酒庄执意在临近市镇的想向阳坡上开辟这样的地方却明显有另外的打算。
虽然制酒的工艺依然保持着传统、神秘的特质,但亲近感则是新西兰葡萄酒与生具来的特质之一。而征服味蕾则是最有效的方式之一。由来自美国的大厨操刀的酒庄餐厅在2013年获得新西兰美食杂志《Cuisine》“最佳餐厅”殊荣更让这里成为南岛的美食地标之一。
厨师也确实善于移花接木,尝试各种跨界与混搭。我们自然点了他最出位的创意:“相信厨师Trust the Chef”。忌口和过敏者可以提前列出不喜欢的食材(希望这个名单不要太长或者太过复杂),然后将所有的决定权交给厨师。他的任务,是怎样理解和重新诠释层级递进、渐入佳境的酒单,并在当地的果园、湖泊和优质牧场的出产中寻找合适的风味。我实在低估了那一整只烤羊腿的美妙味道。即使是最深入的部分,火候也控制得不差分毫。香味并没有松散下去,反而跟2010年份的限量版红酒一样,咀嚼间徐徐放出来的。余香悠长,留了长久的回味空间。
来自新西兰葡萄种植与葡萄酒酿造协会的Anne-Marie总是在说新西兰的葡萄酒的产业不过40年。不过我对这个年纪倒有很多的想象。相比旧世界,这实在还是青涩的年纪,但是对已经度过了三四十年光景的酒庄来说,开始思索如何延展葡萄酒文化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作为当地最早开始生产葡萄酒的酒庄之一,Gibbston Valley Wines围绕着酒庄本身安排的项目已经让拜访者的脚步几乎遍及整个山谷。
如果不提前预约,很难在自行车中心租到一辆山地自行车。酒庄设计的几条线路几乎贯穿了整座葡萄园的所有角落。从每片葡萄园枝叶的繁茂程度来体验几十米内微弱的气候差异。这些谷底的“微气候”让照料葡萄藤有了外科手术式的细致要求。当然,向导会提醒不要翻越那些紧紧把在山脚下的铁篱笆。它们被用来对付那些无法无天的野兔。这里没它们的天敌,所以它们繁殖得毫无节制,轻而易举地就能毁掉一片园地。
没能轮到自行车的我们窝在酒窖里品酒。这可能是我到目前为止进过的最年轻的酒窖了。虽然它的构造和风格都和波尔多和勃艮第的酒窖如出一辙,但着实新鲜得很,连一丝噬酒菌的暗黑斑痕都看不见。越往深处越明亮,虽然温度低回,但总是觉得足够温暖,坐一会儿身体已经可以跳脱初春的僵硬,可以五感通达地享受微醺的感觉。
我猫在Carrick的葡萄园里看Judith把湿漉漉的葡萄新苗栽入土中。天气不错,偶尔才有少许雨水飘过。Judith已经在葡萄园中工作了三十年,半天的时间,像她这样的熟工大概能完成两畦地的种植。她得抓紧时间在这个星期完成新苗的栽种,这片新辟的葡萄园才能依照预期生长。好在手下的分寸已经很稳,新苗的的根部先抵住预先挖好的坑底,再将混合了木屑和其他腐殖质的黑色营养土细细地撒进去,撒到掩住根部4-5厘米的时候,需要将苗身向上稍稍提起(据说是为根系的最初生长留有足够的空间),之后再培土将苗的根部固定住。
看似简单,实际上如果差了毫厘,娇贵的枝叶就可能七仰八歪,或者呈现出病歪歪的样子。所以,即使Carrick的主人,也是新西兰葡萄种植与葡萄酒酿造协会主席Steve Green早已收下了这片山谷的大部分土地,但葡萄园的扩张依然谨慎和缓慢,不过刚刚将他的房子围绕起来。“葡萄酒这一行,天生的慢心性。有足够的耐心才能攒到好收成。”他拿着一张年代久远的地图,比照着让我们重新去看整片酒庄和周遭的地势。那些起伏的山丘,蜿蜒而过的山路,以及沉在深处的的湖泊,都跟金矿时代没有多少分别。“土地还是那片土地,只是我们看待它的方式变了而已。”
下榻
Hotel
The Spire Hotel,只有10个房间的精品酒店,步行可至Wakatipu湖边。房内陈设颇具设计感,配有超大的阳台,No.5餐厅的酸奶值得一试。
3-5 Church Lane, Queenstown
64/3-4410004, thespirehotel.com
酒庄
Winery
Amisfield,姚晨曾在这里举办婚礼;英国王子夫妇也曾特地访问这里。餐厅曾经获得“最佳酒庄餐厅”称号,一定要试试“Trust the Chef”的独特菜单;
10 Lake Hayes Rd,RD1,Queenstown 9371
64/3-4420556,amisfield.co.nz
Gibbston Valley
当地首批酒庄,推出的自行车环游线路极其受欢迎。客人还可以通过预约,进入酒庄的山洞酒窖品酒;
Gibbston Valley Rd Queenstown
Gibbstonvalleynz.com
Carrick
独立并且安静优美的精品酒庄,主人Steve Green经常在餐厅亲自招待客人;酒庄的白葡萄酒值得一试;
Cairnmuir Rd, Bannockburn Rd2, Central Otago
64/3-4453480 carrick.co.n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