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政,旅行作家、独立摄影师、《漫旅Travel+Leisure》副主编
公众号:旅人歌
“好的葡萄酒是种出来的,还是酿出来的?”Auntsfield如今的两位掌门人仍未就这个问题争出高下。
酒庄的经理Laura会像母亲一样地拉开他们。“我在银行工作的时候,从未想过调解孩子间的争吵会是工作的一部分。”但Laura的表情说明她显然很享受这几年的工作状态。从父亲手里继承里Auntsfield酒庄的两兄弟Ben和Luc依然忠诚于家族的训诫:不可屈服于金融大鳄或者行业巨头的高价诱惑,务必保持Auntsfield的完整和独立。维持独立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单是霜降的两天租用直升机除霜的最低费用就超过120,000新西兰元。但独立似乎是马尔堡大多数酒庄的选择。似乎只有保持Auntsfield的独立,才能完整地保存百余年前David Herd孤身一人在这片地上种植葡萄,酿造美酒的心意。
当年他如修士一般独自居住的小屋还保存完好,如今也成为了葡萄酒爱好者的圣地,甚至有狂热的葡萄酒评论家提出申请,想在小屋里住上一晚,似乎可以与David的幽灵有一番促膝长谈。我倒更喜欢在小屋之后不远处,几年前刚刚发现的陈年酒窖,老旧到那个配有粗大铁链的老锁已经失去了效用。好在酒窖内部的一应器具依然完备,甚至连百年前贮藏的美酒都还在。虽然已经失去了入口的价值,但总能引起情感上的涟漪。
当年的精神如今已经蔓延生长成了整个马尔堡的骨血。当年David Herd面临的复杂多变又难以预测的天气几乎在几步之遥就变了禀赋。因此即使是比邻而居的酒庄,也能各自拿出个性迥乎不同的美酒来。也正是因为这些独一无二的差异,让马尔堡这些松散而独立的家族酒庄成了新西兰葡萄酒行业里最为先锋的试验场和发声地。对于这些以葡萄酒为生的人们来说,40年的时间如同初恋,只要投入真心,什么可能性都是可以被讨论的。这种讨论可能在葡萄园中,可能在酒庄里的任何时间。我们就在Jackson Estate酒庄的客厅里,品着2004年的黑皮诺经历了此行最为激烈的一次争论。
近几年,新西兰葡萄种植与葡萄酒酿造协会一直试图将“有机化生产”打造成新西兰葡萄酒崭新的名片。这似乎是要回避旧世界几百年来走过的弯路,并且跟上世界的风雅和潮流。但Jackson Estate的两位掌舵人却很坦率。“在不确定有机生产的任何环节对品质、口味和个性有正面的影响之前,怎么看都像是一场华而不实的冒险。” John Stichbury已经守着这片土地过了大半辈子。他甚至熟悉这片土壤在不同时节散发出来的不同香味。那住由他的祖母种下的橡树,如今是长身玉立,华冠如盖,成了Jackson Estate长相思瓶身上的唯一标识。 John从未想过要改动屋子的格局,餐厅依然保持着马尔堡早期的古朴风格,当年祖母就在这里宴请远道而来的酒商。John甚至还保留了当年祖母的那架钢琴,琴身上满是沧桑,琴弦也因为年岁太大有些脆弱的混响。可年月从来就是这样的,扯着一点坚持,营生都变得很美。
但马尔堡从来不缺大胆的人。Auntsfield和Jackson Estate的家族传承雍容丰富,Yealands Wines的做派倒活像个摇滚明星。Peter Yealands投入巨资,几乎将Awatere Valley靠近海湾的土地全部买了下来。曾经异常成功的贝类养殖为他提供了雄厚的资本,可以将Yealands的试探进行得更加彻底,并且保留最大的可能创制新的标准。
Emily开车带着我们沿着海岸线一路开过。刚刚感受到了几天温暖的葡萄藤开始疯狂抽芽,成排的绿色像是土地表面浮起的毛细血管,一直随着和缓起伏的地势绵延到海边。天气越晴朗,那股绿意越亮。偶尔会看到旧年的枝叶被整齐地捆好,堆在一旁。它们将被陆续送入酒庄背后的焚烧炉,为酒庄的运作提供热量和动能。目前整个Yealands 40%的能量供给来自这些枯枝。但这只是酒庄推动“有机化生产”的其中一环。
Emily时不时需要猛刹车避让那些胆大妄为,从来无视交通规则的土鸡。它们定期在葡萄园中“巡逻”,啄食那些滋生的害虫,偶尔也会耍赖式地围到人的脚边,啄你的鞋子,直到你洒下一把玉米粒儿。我一直试着能够在周遭的园地里看到那些传说中的苏格兰矮脚羊。它们一大早就被牧羊人带着散步去了。这些身价在1000新西兰元/只的萌物如今已是Yealands的明星。它们只需要贡献自己的胃口,在慢悠悠踱步的同时,吃净那些生在葡萄藤根部的杂草。它们的个子也不足以对挑在枝头的葡萄形成任何威胁。
只不过园地如此巨大,如果不是提前得知行踪,几乎不可能期待刚好能遇到。失意的人大多只好沿着海岸多走几圈,临走的时候买几张矮脚羊的明信片聊以安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