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久了,对于吃的执念好像很大程度上等于了对生活的热情,乍一看来,美国的食物实在是乏善可陈,然而细细寻觅,却也有不少惊喜值得尝试。
下厨三年,虽然技艺提高有限,在开发新食材,尤其是美国超市怪蔬菜的道路上却越走越远,当然,是迫于见不到顶花带刺的黄瓜,没有嫩得掐出水的豌豆尖,韭黄比三文鱼还贵的残酷现实...于是尝试以中式口味调理美国超市常见,而中餐不常做的蔬菜,略有心得,记录如下。当然,众口难调,文中给出的描述可能较为主观,还请有心的同学多加尝试,实践出真知。
罗勒(Basil)
越南米粉的标配,紫茎的生泰国罗勒(ThaiBasil)直接入牛肉汤的吃法,可能很多同学一开始都不太接受。罗勒的香气浓烈,应该属于爱者极爱,恨者极恨的类型,然而它的另一个名字是九层塔,原本是中餐三杯鸡的重要调料。今天在美国吃三杯鸡,多是在台湾餐厅,它的起源却是在江西,传说与文天祥有关。三杯,是一杯酒一杯酱油一杯油,类似传统红烧,罗勒的清香在酱汁的调和下不再那么突兀,也使得口感厚重的肉类多了一份清新。曾经在聚餐时以类似手法做过三杯杏鲍菇,给大家的印象似乎比大鱼大肉更加深刻。土豆,茄子等适合红烧的蔬菜也都可以用此法处理。
另一种算不上中式做法,却依然符合中式口味的方法是使用罗勒制成的青酱拌意面。意面可谓是留学生的恩物,原料简单,制作方便,一次做上一盒,几天的午饭问题都得到了解决。青酱意面的传统做法是以鲜罗勒和松子磨碎,加橄榄油等调酱,不过省力的话可以选择图中这种用鲜罗勒切碎制成的罗勒酱(Basil Paste), 培根蒜蓉炒香,加入煮熟的意面和罗勒酱与胡椒翻炒即可。如果说传统番茄调味的红酱意面是阿朱做的菜,娇红芳香,那么青酱意面就是阿碧做的菜,碧绿清新,春日品尝,别有一番味道。
欧芹(Parsley)
一首著名的老歌《斯卡保罗集市》(ScarboroughFair)里唱道,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说的就是西式料理中常用的四种香草。其中,鼠尾草(sage),迷迭香(rosemary)和百里香(thyme)常见于香料专柜,欧芹却是放在蔬菜冷鲜处的,地位大概相当于中餐里的香菜,实际上,欧芹的样子也跟香菜差不多,如果买的时候不拿起来闻一闻,很容易搞错。欧芹的味道没有香菜浓烈,经常作为烤肉,意面,海鲜的主要调味品。我比较喜欢的一种做法是用欧芹和白酒烩贻贝(mussel),经典的法国和比利时菜品,味道有点像在北戴河吃过的蒜蓉蒸蛤蜊,做法也很简单。欧芹蒜末洋葱入油炒香,倒入白葡萄酒(调料区的cooking wine即可,无需好酒),贻贝或者蛤蜊入锅,焖熟至开口即可。
韭葱(Leek)
介于青蒜苗和大葱之间的植物,味道也相似。美国超市买不到蒜苗,用韭葱代替,炒回锅肉,香肠都还不错,猜想做包子应该跟猪肉大葱馅儿类似。超市里卖的一般比较老,处理时需要摘去根部和老叶。
球茎甘蓝(brussels sprouts)
美国超市里甘蓝的变体众多,大多数味道平平,这种小球的口感最嫩。甘蓝类大多数都需要先加少量油盐焯水,一方面去掉苦味,一方面保持叶色翠绿。然后改刀,用培根油炒即可。西式吃法,或拌成沙拉,或烤后当做配菜。
羽叶甘蓝(Kale)
减肥明星食品!近几年甘蓝汁清肠饮食在美国受到大力推崇,甚至有研究开始讨论过犹不及的问题…不过这菜的口感实在不能说鲜嫩,除了油炒,拌沙拉的话务必要焯熟,然后加入油醋汁,或者如图中所示的油浸海鲜,才能缓解青涩的口感。也有人推荐用烤箱直接将叶片烤熟制成Kale chips,似乎可以一试。
莙荙菜(Chard)
又一种看起来口感很老的蔬菜…然而却出乎意料地好吃。切碎后爆香蒜蓉,先炒茎部至略软再下叶子加盐炒匀,等到一整捆菜塌缩到盘子可以装下的程度起锅就好。口感介于菠菜和木耳菜之间,比菠菜略老,没有木耳菜那么滑,总体来说是可以经常吃吃的正常蔬菜。题外一句,木耳菜别名落葵,是今天尚可以吃到的,为数不多的中国古代蔬菜之一。如果说汉乐府中“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的诗句不是耳熟能详,那么这首诗的尾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则是家喻户晓了。莙荙菜属于藜科甜菜属,实际上就是甜菜(Beet)的叶子,它的近亲,藜属的藜麦(Quinoa)是另一种近年来广受推崇的明星食品,在一般超市五谷杂粮区都有售。中国食用藜的历史也很悠久,王维在《积雨辋川庄作》中有诗句,“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实际上,《庄子》中就有“藜羹不糁” 的说法了,就是藜籽藜叶做的羹中没有粟米。只是随着其他适于食用的谷物和蔬菜大量栽培,藜和葵都渐渐退出了中国人的菜单。
甜菜(Beet)
上一条提到甜菜,就来说说各种块根的食用。甜菜在国内似乎主要用于制糖,还记得中学地理课讲到我国北方制糖多用甜菜,南方制糖多用甘蔗,少有见到直接食用甜菜的。美国超市中甜菜根单独出售,烤或煮后直接吃或者拌沙拉都不错,口感上甜蜜中有点土味可能是唯一需要注意的。当然,这种在国内用来喂猪的土气蔬菜也可以十分高大上,比如下图所示的,西雅图某家餐厅的鞑靼甜菜(Roasted Beet Tartare)。鞑靼的鞑,就是驱除鞑虏中的鞑,也就是在中世纪令整个欧亚大陆为之战栗的蒙古铁骑。鞑靼牛肉(Steak Tartare)是欧洲料理中的名菜,起源于鞑靼人在行军途中将生牛肉或者马肉压在马鞍下,经长期压力使得肉质松软,然后剁碎,加入香料,打上生鸡蛋食用。这种吃法听起来就有些彪悍,对材料的要求也很高,不妨尝试概念类似的鞑靼甜菜,只需把普通的油醋拌甜菜切碎成丁,与咸味或淡味奶酪,比如Feta,整型成圆柱即可。
苤蓝(Kohlrabi),大头菜(Turnip)
将这两个放在一起的原因是,其实这两种根茎都是中餐常见的蔬菜,只是在美国超市里隐藏得很深…苤蓝切丝无需过水,用盐渍后凉拌,是下粥的好菜。而大头菜实际上就是榨菜的原料,又称芜菁或者蔓菁,也是《诗经》中就有记载的食用蔬菜,古称“葑”,西南地区食用广泛,炒菜腌制炖汤凉拌均可。小时候听过诸葛亮曾经在蜀国大力推广蔓菁以供应军粮,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四川地区特产榨菜的起源呢。
欧防风(Parsnip)
长得像白色胡萝卜的叫欧防风。简单做法是削皮后切条入烤箱,不用蜂蜜或糖就有烤红薯干的感觉,比胡萝卜甜不少。作为爱尔兰炖菜(Irish Stew)的常用根茎,拿来炖排骨也不错。第一次处理时,下刀的感觉有点像美国买不到的茭白,于是就突发奇想和肉丝青椒丝合炒,口感竟然很相似,只是比茭白甜得直白。目测可以比土豆丝更加合格地替代鱼香肉丝里的笋丝,像油焖茭白那种浓油赤酱的甜口做法应该也可胜任。
大黄(Rhubarb)
红色芹菜叫大黄…其实完全不是芹菜。大黄在中医里入药,在欧美则多用于甜点。味道酸,西式做法多用于制成果酱拌酸奶,或者作为水果挞的馅料。其实,它可以作为山楂的完美替代品。切块后加少量水熬煮,加入冰糖调整到喜欢的酸甜程度,煮至完全融化后加入吉利丁或者其他定型剂冷藏,就制成了大黄版山楂糕。放一点儿枸杞,成型后再浇一点儿桂花蜜或者柚子蜜,正是中式甜点的温婉清凉。
藠头(Scallion)
小时候家门口有一家日式咖喱饭,经常和妈妈去吃,不是为了吃咖喱,而是为了吃咖喱饭配的藠头。这种与糖蒜相似,却比糖蒜更脆嫩的小腌菜是南方人民常吃的,在北京难以买到。在美国的超市里曾经见过整棵的状态像头部膨大的小葱,和真正的小葱堆放在一处,却并没有加以注意。到了发现此物就是心心念念的藠头的时候,却再也没在超市里见过…人生的失意大概也不过如此。事实上,这种不起眼的小菜在汉文化中的意义,大概等同于樱花在日本文化中的意义。藠头的整株名为薤(音谢),薤叶细长,叶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易干,而惯于培植食用薤的古人,就有了《薤露》这一首著名的挽歌。汉乐府中写到,“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至此以后,薤露就成为了感叹人生无常,岁月易逝的重要意象,后世的挽歌挽辞皆出于此。而在今天,在两千多年后的异国超市里,与古人歌咏的一株薤擦肩而过,固然是吃货的不幸,却也是一个可以一再怀想的故事。
来源:北美留学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