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嫁给刘烨,是一个需要思考的决定|Bravo

2015年10月18日 糊悉尼


女人要做他们老公的母亲,因为她老公离开妈妈之后

他就要找一个像他妈妈的女粉

这个不用骗自己

就是这样的



文|姚璐

编辑|季艺

安娜肖像摄影|尹超



安娜伊斯·马田

Anais Martane

摄影师,演员刘烨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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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刘烨,是一个需要思考的决定。我觉得演员特别容易谈恋爱,可能是我看到欧洲的演员,他们很容易找女孩。所以我一开始就担心这个。但是我发现刘烨责任心很强,比我爸还强。

我最被感动的,是他赚钱之后,给他父母、姐姐买房子、买车。可能在中国很正常,反正在欧洲你就没有听过。那时候他29岁,他自己还没有房子。他跟我说这几句话,我就觉得这是特别靠谱的男人,就真的是可以依靠的。

我父母他们一辈子都没有买房子,他们60岁之后才买房,还贷款,很辛苦。所以我觉得我小时候一直没有安全感,不停地租房子、搬家,然后就觉得要很快独立,赚钱,能够买一个小房子。

你说欧洲男人不能给我需要的安定感,yes,你了解我。在法国,我们上高中时候学的诗歌,17世纪、18世纪那些,都是关于浪漫的爱。因为爱,什么都可以解释。因为爱,你可以离婚,离开你的整个家庭,然后他的朋友们会接受,我觉得特别可怕。因为你建立了一个家庭,我们说的道理,那些 values(价值),在哪儿?都不算数。

男人你50岁、你60岁,你爱上一个人,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但是你别破坏你建立的这个家庭。

有一个中国的朋友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跟我说,你们法国女孩不明白,我们说「你吃饭了吗」,意思是我爱你。这句话我觉得意思很大,让我完全重新地看什么是爱,什么是一个夫妻,为什么要在一起,要在一起是干嘛。

爱是什么?爱,就是你吃饭了吗,就是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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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中国女人现在有一种复仇心理:这男人不尊重我,离。我理解,特别理解。中国女人得到你们的自由没有多久,得到你们的独立性多难呀。但是我是没有经历这个,没有这种复仇心理。

对男女平等,我是用很传统的方式看的。古老的人类,男人去打渔、狩猎,男人的力量在那儿呢,难道你去 cut 他的本能啊?

现在的中国,也有很多离婚,学西方,我也要自由奔放。等30年吧,咱们再聊,我觉得会回到原来的。因为这是中国的根,这是太老的一些传统了。

西方的方式就是,注重孩子的个人发展。结果他就是一个个人,但是他不了解这个大的团队,他就不考虑父母怎么样。我觉得心疼父母是个挺难的事,我也不知道中国家庭是怎么做到的。在中国,我看到老人他们在公园,都挺高兴,挺健康,不孤独。你去看国外的老人,80岁、90岁,一个人生活。我昨天看了一个新闻,在法国,一个养老院没钱,关门了,一个94岁的老太太得回自己的家住。她的孩子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最多就是能周末过来一次,多可怕。

中国有很多的关于西方的梦想,但是我觉得我们西方现在很失败了,不管是政治系统、理想系统,有什么理想? iPhone,我的理想是得到新的 iPhone。

我很高兴我儿子诺一的英雄是孙悟空,而不是 spider man (蜘蛛侠)。我给孩子们读盘古、后羿、嫦娥什么的,然后到《西游记》。学了我们西方的那些小公主、小王子的故事,如果女孩还认为自己是公主,那我们就很辛苦了。

因为我看刘烨他是从一个很传统的文化来的,男子汉、规矩……这个帮他很多。他成功的原因,一半是他的才华,一半是他就会做人,他会尊重别人,他会被尊重。我最崇拜的男人,他是怎么来的?他就是从这个教育来的,所以我也觉得我孩子一定要受这个教育。

我认识刘烨的时候,我就怕他会跟我说,要跟父母一起住。结果现在,是我求求刘烨的父母来跟我们一起住,他们有那么多事情可以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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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找到了特别强的安全感,我觉得和我是犹太人有关系。犹太人的道德和中国的道德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家庭为主、做人、学习。

包括我们的礼仪,比如说我们过年也是十几天。我们也是要有一些菜在桌子上,每个菜就代表一个意思,有一个鱼头,意思是你一直排第一,一直往前走。还有一个老的摩洛哥犹太传统,要吃胡萝卜,切成圆的一片一片,因为它像金币,代表财源广进。

我的父母是北非犹太人。两千年前犹太人离开以色列国,有一部分去了北非。我父亲来自摩洛哥,我母亲来自阿尔及利亚,那里原来是法国的殖民地。所以像我就是黑头发、黑眼睛,比较像地中海的,反正不是那么的法国样子。我在家不会做法餐,我只会做阿拉伯菜。而且我们家不喝葡萄酒,我到巴黎上大学的时候,我才第一次喝葡萄酒。

北非犹太人是特别大男子主义的一个文化。我爸爸从来不进厨房,他以前不得不给我做中午饭,因为学校离家里很近,我们就中午回家吃饭,我妈妈在工作。我们就每天都吃面条,加黄油,特别难吃。我一辈子再吃不了面条了。

所以刘烨大男子主义我完全能接受。我特喜欢中国的阴阳平衡,刘烨在我们家里,是最厉害的。他不能跟一个太强的女人在一起,他会受不了。


安娜和刘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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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要做他们老公的母亲,因为她老公离开妈妈之后,他就要找一个像他妈妈的女人。这个不用骗自己,就是这样的。

刘烨的工作特别辛苦,我做不到。他可以工作10个小时、14个小时,没人管,然后你凉你热你怎么样,都不管。他拍电视剧,3个月没有一天休息。这个情况在欧洲是19世纪就没了。

中国现在发展很快,应该所有在这个国家的男人都可以感受到,就是没有一个事情,觉得OK,可以了。如果我们说钱的话,没有哪个数字是合适——我就到这儿,我就不用再多了。一直要更多,就一直不停。因为国家也在发展,你不知道,可能今天你赚100块钱,但是过10年它就值1块钱,这个是存在的事。刘烨其实是特别有责任感的一个男人,又一直很要强,就是跟一个运动员一样,你在第一,你一直要第一。

这些事他都放心里,他不要他的身边的人 feel 这个 anxiety(焦虑),因为他会觉得没面子,或者他不想让我们没有安全感。而我的工作,是让他可以跟我说这些,你给我你的 anxiety,多说,没关系。

我给他看我们需要的最基本的东西,他不管多高,他如果掉下去,他也不会掉到他出生的那个样子——在东北,零下30度,沙发一样大的房子,只是一个炕,没有更多。他小时候,他妈妈给他们买一个西瓜,孩子们都吃皮了,妈妈哭了。

我的工作是给他看,我们今天有车挺好,我们明天没有车,我骑自行车也挺好。我们今天住一个大的家,明天住个小一点的就好。我们爱旅行,租个车去一些小酒店,在路上,爬山,这是我们的方式,离 anxiety 远一点。

不过他是很实在的,钱是安全,钱是健康,所以他也对。法国浪漫的意思是,只需要喝水和爱来过日子。但是我跟刘烨在一起学到,小王子要对他的玫瑰负责。可能法国人理解小王子,他们会觉得这是有爱,有一朵花,我给它倒水。不,我看的是这个水也是暖气,也是电,也是过得舒服,不要骗自己。

他给自己的压力感觉是有四五个人给自己的压力,所以我就一直鼓励他,你做得特别好,够了,挺好的。

刘烨以前经常喝酒,我们俩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停地麻烦他,要少喝,要少喝。后来我知道,你是谁,你要改变别人?你这么骄傲吗?你要低调一点,改变别人要从自己开始。

我发现他喝酒并不快乐,他是跟一些想要合作的人,必须喝酒,整个国家都是这样的。他也不舒服,他也不希望这样,从那时候我就开始觉得,哎呀,宝贝,可怜,他回家我就好好照顾他,你就站他那边儿,慢慢他自己就说,不喝,就不喝了。

你真的心疼他,他就自己改变。他自己有足够多的自信和勇敢,就说我就不出去,sorry。



刘烨(摄影|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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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会有人跟我说,你中文说得好。每次听到这个我就特别难受,因为我想成为普通中国人,我不要你老把我当外国人。我14岁开始学中文,那时候我想学美术,我看到课程表的最后,是用毛笔字写的「中文」——那看起来像画画,去了才发现这是一个语言课。

高中快要结束时,学校组织我们来北京旅行。那是1997年,大年初一,我们下午五六点到,直接去了天安门广场。到了之后,我哭了。我知道我在一个很重要的地方,离我的国家特别远。我记得特别清楚,我能闻见煤的味道。

大学我在巴黎上中文系,我开始打工赚钱,一整个夏天都来中国待着。我喜欢摄影,背着我所有的胶卷,拍胡同,拍公园,在二环桥、三环桥待半天,拍人,拍事情。

中国太不一样了,最吸引我的就是这个不一样。我以前的梦想是从飞机上跳下来,跳伞。年轻人嘛,你应该要找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我在家乡尼斯呼吸不了,我在那边感觉太小,不是城市小,是人的思路太小,他只看自己,他不太接受人不一样,他不太去看外面的世界。因为他们那儿特别美,特别舒服。我父母给我文化和艺术的兴趣,从小我们去看电影,看完我们讨论这个剧本怎么样。但我跟我在尼斯的朋友从来没有机会聊这些,他们一定要去看好莱坞大片。

来到了最遥远的中国,我问我自己,我是谁。那时候我拿着 Lonely Planet ,那上面只说了两句话,有犹太人在中国,在开封。

我去了开封。我去博物馆打听,可是博物馆关门了。我去问了一些人,一个人给我写了一个地址,结果是一个伊斯兰教堂,可能他觉得犹太人和回族是差不多的。

离我坐的火车还有一个小时要开走的时候,我到了一个胡同,我找到里面最破的一间,推开门,看到一些犹太人家里的摆设。我问,你们是犹太人吗?他们说,对,我们是犹太人。

砰!突然就从遥远的中国,有皇帝的中国,有故宫的中国,跟我们那么没有关系的一个文化,突然你遇到一个人,他告诉你,他跟你一样。我原来认为,作为犹太人是吃我妈妈的菜,是礼拜五晚上跟我父母做那个安息日的礼拜,突然都不存在了,事情更复杂了,作为犹太人是一个更有意思的事情,是一个更大的事情。人类原来不是你想象的,他有皇帝、故宫,他写汉字,但我们也可以是同一些人。这对我是一个特别强的事件。

原来我知道,一定要跟犹太人结婚,但我觉得特别矛盾,因为我觉得我跟犹太男人感觉不对。那次之后,我觉得,跟一个犹太人结婚没意义,因为最后他们都是人类,他们都一样。

很多童话的题材,是一个孩子长大了,离开家的一场旅行,遇到很多挑战,最后让你长成大人。《西游记》差不多也是这样的。那次开封之旅就是我的成长旅行。



安娜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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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买菜,会被认出来。但是假如我说很烦恼,这是不礼貌的,因为刘烨说,有得就有失。

刚和刘烨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好奇。我们俩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继续过我原来的生活。我们去餐厅,过马路。他做采访都提了,他说我跟他约会,我不上车就过马路了,那对他是一个 big mountain (大山)。(记者注:作为明星的刘烨过马路也要藏在车上过)

一开始,我觉得,哎呀,也挺好玩儿啊,有那么多人认出我。但是慢慢你就发现,其实这个意思是你没有自由了,你的自由就已经可以说,finish forever (永远结束了)。

因为你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被拍。你开车,遇到一个开车不好的人,吵架,很正常。但是如果是刘烨做这件事,可能整个事业都可以毁掉。

我一直不想成为公众人物,包括孩子,我一直拒绝。刘烨的经纪公司要拍照片,不行。《爸爸去哪儿》第一季、第二季找我,不行不行。我特别想我们保留。但是很快,我发现刘烨他偷偷地拿我们儿子的照片发微博,因为他就特别想聊,特别想说这些事。

去年我们做《花样爷爷》这个节目,在我的老家尼斯,他们拍摄的方式是用很小的摄像机,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感觉是在拍摄。我们就做该做的,让那些爷爷住我们家,招待他们。后来这东西出来,很多人看,已经就认识我们了。我不能一直装得没有什么,所以就接受吧,这是我们的生活。

我不给孩子说假话,我不说你去跟爸爸做一个节目,你们俩就可以在一起旅行。我跟他说实话,你做这个事情是为了咱们家,为了帮爸爸,为了赚钱,为了以后爸爸的自由。

诺一肯定能听懂。


安娜(摄影|Patrick Swir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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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诺一的时候,我还在工作,但是当时我合作的制片人破产了。我说那好吧,我就生孩子,就是那时候我在看《共产党宣言》。

我停止工作,不是为刘烨放弃、牺牲,这个是我的错,这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男人就该做男人,男人就是去外面找吃的。女人就该做女人,不是只要管家、做饭什么的,她还要看孩子、工作、独立、聪明、做好太太。因为我们更聪明。我们都要学这个年龄的中国太太,中国女人太厉害了,她自己能够也做领导,但是不让老公知道她是领导,要让老公觉得他自己最厉害。

我们可以继续管社会的事情,也同时做妈妈,这个对你的孩子是最好的 example (榜样)。但是我们在家看孩子,我们多无聊呢。我们也不完成自己,也跟社会没有关系。你就关心孩子做的任何一个事情,你就把他当成小皇帝,他就变成你这个母亲的中心。

《小王子》里,国王说:你要是能审判好自己,你就是一个真正有才智的人。

这需要很大的诚实。有一段时间我就想,原来我工作,我做摄影师,是为了养自己、赚钱、吃饭,那也是我想做的事情。突然没有这个养家的压力,我就发现这个喜欢可能没那么强。有可能我骗了自己,可能我没那么爱摄影,或者我没有真正地进入这个世界。有可能我还是一个小女人、小公主自我。

同时图舒服,同时又不舒服。我就痛苦了这么些年。

现在我做摄影,我潜水,我唱歌,任何的事情,我感觉都是小公主的小娱乐。我在我的小公主的身份特别不舒服,我没做任何事,为什么得到这么多。不是有一个新闻你就哭,就结束了,然后你去忙你的,不是。是真的去深度地了解这个新闻,去忘了你的自我,真正地去关心,这是我要学的。

我做《小王子》的有声书,我希望这不是一个公主的小愿望,我希望是一个开始,重新做一些项目,孩子在偏远的地方到底需要什么,我们跟这么一个模式能做到什么,如果《小王子》有声书能赚一点钱,我怎么用。



安娜(摄影|刘烨)


本文为全文,首发于《人物》2015年10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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