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该不该,你最喜欢什么就选什么

2016年01月05日 新西兰时空




壹·没什么该不该


人虽然渺小,人生虽然短,但是人能学,人能修身,人能自我完善。人的可贵在于人的本身。——杨绛


杨绛在东吴大学上了一年学以后,学校让他们分科(即分专业)。她的老师认为她有条件读理科,杨绛回想道:“我在融洽而优裕的环境里生长,全不知世事。可是我很严肃认真地考虑自己‘该’学什么。所谓‘该’,指最有益于人,而我自己就不是白活了一辈子。我知道这个‘该’是很夸大的,所以羞于解释。”


为选专业,杨绛颇费踌躇,只好带着问题回家求教。

“我该学什么?”她问父亲。

杨荫杭回答:“没什么该不该,最喜欢什么,就学什么。”


杨绛心里不踏实:“只问自己的喜爱对吗?我喜欢文学,就学文学?爱读小说,就学小说?”

父亲开导她说:“喜欢的就是性之所近,就是自己最相宜的。


人类并不靠天神教导,人的本性里有灵性良心。在灵性良心的指引下,人人都有高于物质的要求。——杨绛


杨绛非常恋家,并不贪玩却贪看书,回家还帮助父亲做些事情。有一次,杨荫杭问她:“阿季,三天不让你看书,你怎么样?”

“不好过。”杨绛说。

“一星期不让你看书呢?”

“一星期都白过了。”

杨荫杭笑道:“我也这样。”

杨绛觉得父女两人心同此感,自己好像成了父亲的朋友。




贰·两情相悦


我是一位老人,净说些老话。对于时代,我是落伍者,没有什么良言贡献给现代婚姻。只是在物质至上的时代潮流下,想提醒年轻的朋友,男女结合最最重要的是感情,双方互相理解的程度。理解深才能互相欣赏、吸引、支持和鼓励,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及其他,并不重要。——杨绛


杨绛在北京的大学生活中,发生了决定她一生命运的事情,这就是与钱锺书的相识与相恋。对此,她母亲唐须嫈常取笑说:“阿季脚上拴着月下老人的红丝呢,所以心心念念只想考清华。”


钱锺书当时已名满清华。一九二九年,二十岁的钱锺书报考清华外文系,中、英文极佳,只是数学考了15分。校长罗家伦爱才,破格录取他。钱锺书入学后学业甚好,读书很多,在校园内名气很大,写起文章纵横捭阖,臧否人物口没遮拦。他在《清华周刊》发表不少文章,是清华出名的才子。杨绛与他相识在一九三二年春天的清华校园。


这天春意盎然,清华园的丁香、紫藤盛开,幽香袭人。和杨绛同来清华借读的一位同学是钱锺书的亲戚,带钱锺书来到古月堂门外。清华校规,男生不许进女生宿舍。杨绛回忆说:“我刚从古月堂钻出来,便见到了他。”


杨绛在《记钱锺书与〈围城〉》中追述了她对钱锺书的第一印象:初次见到他,只见他身着青布大褂,脚踏毛布底鞋,戴一副老式眼镜,满身儒雅气质。两人在学校里开始恋爱了,并且第二年便订了婚。钱锺书中年时在诗歌里追忆他们恋爱的第一面:


颉眼容光忆见初,

蔷薇新瓣浸醍醐。

不知腼洗儿时面,

曾取红花和雪无。

他依然记得当年的杨绛脸面的白洁红润,脸如春花,清雅脱俗,犹如蔷薇新瓣浸醍醐,还带着一丝腼腆。杨绛先生对这首诗解释说:“锺书的诗好用典故,诗中第四句红花和雪的典故来自北齐崔氏的洗儿歌,说的是春天用白雪、用红花给婴儿洗脸,希望孩子长大后脸色好看。”这是多么诗情画意的回忆!




叁·我的子女没有遗产


在人生的道路上,如一心追逐名利权位,就没有余暇顾及其他。——杨绛


杨绛父亲以一大笔人寿保险费买下了一座没人要的破宅院,修葺了一部分,拆掉许多破的小房子,扩大了后园,添种了花木,修建的费用是靠他做律师的收入。


其实,杨荫杭是反对置买家产的,买“安徐堂”的房子,实在出于无奈。他反对置买家产不仅是图省事,他还有一套原则:对本人来说,经营家产耗费精力,甚至把自己降为家产的奴隶;对子女来说,家产是个大害。他常说,某家少爷假如没有家产,可以有所作为,现成可“吃家当”,使他成了废物,也使他不图上进。所以杨荫杭对杨绛等人明明白白地说过:“我的子女没有遗产,我只教育他们能够自立。


杨绛家搬入“安徐堂”后,修葺了一套较好的房子,前前后后的破房子还没拆尽,阴湿的院子里,只要掀起一块砖,砖下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鼻涕虫(软体动物,像没壳的蜗牛而较肥大)和蜘蛛。杨荫杭要孩子干活儿,悬下赏格,鼻涕虫一个铜板一个,小蜘蛛一个铜板三个,大蜘蛛三个铜板一个。


在杨绛看来,这种“劳动教育”其实是美国式的鼓励孩子赚钱,而不是教育“劳动光荣”。杨绛上学周末回家,发现她的弟弟妹妹和因病休学在家的三姐都在“赚钱”,小弟弟捉得最多。

唐须嫈对她的丈夫说:“不好了,你把‘老小’教育得唯利是图了。”


可是这种“物质刺激”很有效,不多久,弟弟妹妹把鼻涕虫和蜘蛛都捉尽。唐须嫈对这帮“唯利是图”的孩子也有办法,钱都存在她手里,十几元也罢,几十元也罢,过些时候,“存户”忘了讨账,“银行”也忘了付款,糊涂账渐渐化为乌有,就像他们历年的压岁钱一样。因为孩子们不必有私产,需钱的时候可以问自己的母亲要钱。


不过,杨绛对这种“赚钱”方法并不感兴趣,她像她的母亲一样对身外之物看得很淡漠。杨绛很明白:“假如我们对某一件东西非常艳羡,父亲常常也只说一句话:‘世界上的好东西多着呢……’意思是:得你自己去争取。也许这又是一项‘劳动教育’,可是我觉得更像鼓吹‘个人奋斗’。我私下的反应是,‘天下的好东西多着呢,你能样样都有吗?’”她的淡泊名利的性格,就是这样在家庭的熏陶下形成的。




肆·我们仨


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我们一同承担,困难就不复困难;我们相伴相助,不论什么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杨绛


钱锺书谆谆嘱咐杨绛说:“我不要儿子,我要女儿——只要一个,像你的。”

……


转眼到了一九四一年夏天,钱锺书由陆路改乘轮船,辗转返回到上海探亲。

他从船上为女儿带回一把外国椅子。圆圆见过了爸爸,很好奇地站在一边观看。她接过椅子,就交给了妈妈,只注目看着这个陌生人。两年不见,她好像已经不认识爸爸了。她看见爸爸带回的行李放在妈妈床边,很不放心,猜疑地监视着。晚饭后,圆圆对爸爸发话了。

“这是我的妈妈,你的妈妈在那边。”她要赶爸爸走。


钱锺书很窝囊地笑说:“我倒问问你,是我先认识你妈妈,还是你先认识?”


“自然我先认识,我一生出来就认识,你是长大了认识的。”这是圆圆的原话,杨绛只把无锡话改为普通话。杨绛当时非常惊奇,所以把女儿的话一字字记住了。钱锺书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圆圆立即被感化了似的和爸爸非常友好,妈妈都退居第二了。圆圆始终和爸爸最“哥们”。


至于钱锺书到底说的什么话,杨绛当时没问,后来也没想到问。他是否说“你一生出来,我就认识你”?是否说“你是我的女儿”?是否说“我是你的爸爸”?但是钱锺书究竟说了什么话并不重要,反正一下子就赢得了女儿的友情,他们两个立即成了好朋友。


从此钱锺书父女俩一起玩笑,一起淘气,一起吵闹。从前,钱瑗在辣斐德路乖得出奇,自从爸爸回来,圆圆她不乖了,和爸爸没大没小地玩闹,简直变了个样儿。她那时虚岁五岁,实足年龄是四岁零两三个月。她向来只有人疼她,有人管她、教她,却从来没有一个一同淘气玩耍的伴儿。


钱瑗去世前一两个月,躺在病床上还在写东西,其中有一节就是《爸爸逗我玩》。现在可以读一下:“一九四五年父亲由内地辗转回到上海,我当时大约五岁。他天天逗我玩,我非常高兴,撒娇、‘人来疯’,变得相当讨厌。奶奶说他和我是‘老鼠哥哥同年伴’,大的也要打一顿,小的也要打一顿。”



人类并不靠天神教导,人的本性里有灵性良心。在灵性良心的指引下,人人都有高于物质的要求。


——杨绛



作者 | 罗银胜

节选自《杨绛传》,本文转载已获得授权。

“浓缩杨绛先生一生的智慧精华,给心灵迷失的当代人无尽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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